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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張公洞

    甄绾斜里递出匕首、当地一声,挡开刀,随即埋头,另一把刀贴着她雪白的颈背划过去。她就势侧身一个前翻、起身时匕首挥就一道圆弧,正是一招“自扫门庭”,逼退了两个追兵。但包夹之势已成,甄绾再脱不了身!

    两名男子见她有两下子,便不再大意,几句交谈后,连手出刀,分别往甄绾上、下盘招呼,甄绾手中只一把匕首,勉强使出平日师父教的防身剑法,不多时便落了下风。节节后退不说、出手也不成招了。对手见状,索性一刀一刀胡劈乱砍,一面涎着脸呵笑,哪里还是对架?竟似猫儿戏弄起到手的猎物来了。

    终于,甄绾抵挡不住,眼前白光晃过,匕首被磕飞出去!另一刀紧跟而来,女孩吓得闭眼,却听得刀客一声哀叫,再睁眼时,那人大刀脱手,手腕上却多了个什么。

    一小截树枝!刀客满脸惊恐。

    另一人转过头,一丈外站着一名高大的男子,奇形怪状、一脸凶恶。他大声嚷嚷、挥刀冲去,却不知怪汉用了什么手法,一引、一带,刀客似是身子一晃,接着竟给震飞回来,就摔在同伴脚下,动也不动。同伴吓得哇哇乱叫,顾不得手上的伤,屁滚尿流地跑了。

    甄绾趁乱拾起匕首,转身就跑,才绕过两棵树,就被怪人抢到面前。

    “唉,别跑哇妳!”

    甄绾连忙递出匕首:“我知你是谁,你是驿馆里那个西夏人!你想干什么?”

    “我救你来的不是?害了妳我不是!”嵬名满口颠三倒四,搔着头再要解释,女孩趁机转身,正好露出后颈,嵬名手刀一砍,顿时倒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女孩才又醒来。她又自问:这是哪里?是西夏人把我抓来的吗?他想做什么?为什么我浑身不能动,除了…嘴巴?

    甄绾开口要喊,突然,旁边传来一句“甄女侠醒来了!”

    只见一张又瘦又苍白的面皮,从一片氤氲中,冒了出来。女孩不看还好,一看倒抽一口凉气。

    “人魈!”她吐出二字,再度晕死过去。

    “甄女侠?妳怎么了?甄女侠?”霍小大急道。

    话说清风一行人下山回到码头边,却见草丛边有数人聚集,原来是草丛里的船夫尸体被发现了。玄元等人不欲生事,也不理会,径自找河上泊船,说要租了往张公洞。也不知那梢公是猜出他们几个人的天石身份,嫌他们晦气还是怎的,竟拒绝他们,只说自己的船载不下他们四人四马,他们见他的船明明够大,自是不依,两边便僵持起来。好在有好事路人插嘴道:要去张公洞,可以沿着山脚走一段土路再换船,可至少省下一半路程,有马更快。清风等听了大喜,忙问清楚了走法,这才离开。

    这一路蜿延在树林间,山前山后,地势起伏,虽不过是些百来仭的小山,但满山竹海、茶园,也颇有可观之处。只是四人心事重重,尽管跑不了多快,却也无心赏景。走了十几里路、出了山,平地上冒出连绵屋舍,俨然一处市镇。正如方才路人所言,市镇另一头,有一较具规模的码头。也许是镇上之人见识较广,四人不费什么工夫便租到了船。那船有一人撑篙,再加一个大橹,需两人摇得。

    其中一个较为多话,听说要去张公洞,便自告奋勇当起了向导:“那张公洞就位在南边盂峰山上,那山山顶便是张公洞的上洞、又叫天洞,洞把山顶都掏空了,形似倒盂,便唤盂峰山。歪有下洞,从半山腰便进得。平日里游客下洞进、上洞出,里头那个叫鬼斧神工啊,好多形象,要嗲格弗赅!”

    “这洞平素可有妖精出没耶?”升泰问。

    梢公:“有哇!老乡入山都晓得要拜山魈,即是住在山洞的妖精。”

    清风一脸不以为然:“这张公洞仙气充盈,据传春秋时期的庚桑子,及至汉时张良、前唐道士张果,都在此修炼成仙,我正一派第一代张天师,也在此闭关过。听说茅山派也十分推崇,是耶?”说着看向玄元子。

    玄元只能接话道:“我茅山一门祖述上清,先人司马承祯曾着天宫地府图,将张公洞收入其中,正是七十二洞天福地之一。”

    “呒错!”清风:“如此仙山玉洞,怎会有妖祟出没?一切是土民穿凿附会而已!”

    梢公却不服气,和他同伴交谈了几句土话,回头道:“道爷说的那是大洞,除出它外,其他山上歪有灵谷洞、善卷洞,这些都修大神仙来的;但你们嗯去过那些大洞下面的小洞?大洞生小洞、小洞生小小洞,多到最后连成了一气。这么多洞在地下千百年不见天日,你说个中弗有些小妖小怪窝在里头、甚至修炼成大妖耶?这吾倒不信了!”

    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竟叫两个道长答不上话,升泰见状不禁暗笑,又往无双扮了个鬼脸。

    无双一哂,又问梢公:“你怎知这几座山底下都有石灰洞,还都连成一气了?”

    “在这一带走船的人都晓则佬,山下周围有好些洞船进得去,还曾有人进过仙洞,那洞在山里,全部有山这么大!”

    无双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看看日头,时间已过中午,先前离开县衙时,身上捎带了食物饮水,这会两道两俗便趁空吃喝起来。升泰无甚胃口,踱到船首:“哥哥,无双哥哥!”

    等无双回过头来,又问:“哥哥想些什么?”

    无双咽下口中炊饼:“俺在想,为何敌人要选这么远的地方赎人?更甭说是山里的张公洞了?弟不觉得这其中透着古怪?”

    “兴许他们来常州后一直躲在那山中,兴许他们也与山魈有关?”

    “不然。敌人从大理跟了你一路,辗转杭州城,最后来此。他们的目标是你,理应躲藏在长桥驿或宜兴县城里左近之地,怎可能舍近求远,藏到南边山野?若说他们与山魈有干系,那更是匪夷所思:那山魈之说早在俺等来此之前便已传开,他们如何参与其中?一群千里外来的外地人,又是蕃民,怎可能比俺们还清楚地方之事?”

    “这…,”升泰抓了抓头:“难道绑走曹郎的,不是大理来的匪徒?”

    “却也难说,也许要绑的人真不是你?”

    “此话何意?”无双却摇头不语,一面一口塞进剩下炊饼,又拿水袋灌了几口,递给升泰:“如若真教你去换回曹十一,你怕不怕?”

    升泰接过水袋、仰头就灌,瞬间瞪大双眼。“酒!”他开心地擦擦嘴角,又仰头灌了几口。

    无双笑着抢回:“好了,别喝太多!”

    黄渴下肚,升泰胆子也大了:“有哥哥与诸位道长在,升泰自然不怕!”

    无双想到这小伙子出身政治世家、平常一副小大人样,遇事时仍能真情流露、毫不扭妮作态,实属难得,不禁大力拍拍他的臂膀。

    小伙子意犹未尽,一把拉近无双:“哥哥可有听说玄元道长的新闻耶?”

    “你是说他有私生子一事?”

    “哥哥也知晓?啊,八成霍小二说与你听。”看升泰一脸失望相,无双不禁笑道:“如何耶?”

    “我不懂,中土道士不是可以结婚生子耶?何需偷偷摸摸来?”

    “玄元子的茅山一派讲究禁欲,他又练纯阳功,自然弗能生娃崽。”

    “喔!”升泰恍然大悟,眼神往玄元飘去,确定他与清风正在打坐养神,便继续问:“哥哥觉得此事是真是假?”

    “弟何不去问他耶?”无双一句,吓得升泰连连摆手。无双大笑,拉着升泰到船尾,二话不说,拉下裤头往河里小解。

    升泰有样学样,一时觉得豪放自在,酒意上来,脸上也红得更厉害了。

    一路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梢公一声喊:“到了、到了!看到盂峰山了!”

    只见他手指矗立在前方树冠之上的一座小山,一面摇橹转向:“绕过这片林子就到盂峰山前了!”

    四人商议着先去探洞,再回头找虚静一行,以免他们大队人马,反而打草惊蛇。于是直接在山前下船,先走了快三里平路,来到一座写着“张公洞”三字的牌楼,后头一道便有登山的石阶路。这石阶路原是特意开辟的,加上他们皆非泛泛之辈,即使高升泰也得无双助力,脚下如飞,没多少工夫就到了半山腰,山壁外大石堆积,往下不远,便见凹处窍口,里面漆黑一片。

    无双从腰间取下火把,用打火石点燃了。这火把还是方才下船时,梢公拿出来的。当时梢公口沫横飞地说:“洞里乌漆嚒黑,没个火把,怎走得路耶?吾走船不时遇到些游客,这不准备了它,正巧给了与你。”

    无双一听、不禁莞尔:这梢公不仅话多,生意头脑也不错,便要掏钱。哪知对方说:“覅钱。嘦你等回头仍坐吾的船,这火把便送了与你。”

    众人也答应了,索性还将马匹留了给他看顾。

    这时无双燃起火把,带路进洞。

    洞口逼仄,转两个弯后,两边石壁却退了开去。无双高举火把,也照不见什么。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才发现他们身处一间大石室,上下左右满满的峥嵘怪石,石乳、石柱、石幔、石花,琳琅满目,形象各异,看得四人目为之夺,尤其升泰四顾不已,直至无双唤他,才快步跟上。不久走到一道斜壁,坡壁光滑,又有水汨汨流下,好在有人在一旁洞壁上安装了绳索,他们缘绳而上,上头再接着一道洞穴,深不见底、且十分狭窄,最窄处,玄元甚至要侧身收腹才能通过。四人默默地鱼贯而行,不断交错的光影投映在洞壁上,持续有百余丈那么远。升泰不时回头,只见那入口愈发微小,只剩一撮微光,忽上忽下、忽现忽灭,直到完全消失。

    就在此时,对面却出现火光,清风立刻止步:“前面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