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限期破案
甄绾看着袋中之物，又想起方才她洗澡时发生之事，哼了一声，便把布袋揣入怀中。
楼下原本杂乱的吵闹声变了，先是变小，然后变得有节奏，像是众人齐声喊唱，一遍又一遍。甄绾倾耳细听，一首歌谣逐渐浮现出来：
天空破，日头落，老妪不见女，人在床上坐。
原来这宜兴县在太平时日里，从未一下子莫名其妙死四个人，最早发现天石的许六现又失踪，恐怕也凶多吉少，他的家还冒出一个大天坑，这些消息一传开，可把百姓吓得。尤其是死者中三人的死法：一个死时牙关紧闭、全身缩成一团、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之中、还把自己一只耳朵扯下来，就像被冻死的人掉了耳朵一样；一个徒手把自己的肚子扒开、把肠子都拉了出来；一个则差一点拉断自己的舌头。不只如此，他们身上都出现的怪异纹路，更被传成是地府发出的勾牃，是鬼差来勾取死者魂魄的凭证。趁着民意沸腾，地方乡绅联合起来，率二、三十名百姓，先是往县衙、中使处陈情，如今又齐聚到长桥驿来，直接怼上天石高人，要求立即停止寻访天石。眼下，就是这一群人再加上连日来逗留在附近的江湖豪客，把个驿站大堂里里外外挤了个水泄不通。
清风与玄元夹在中间，频频担保天石是祥瑞、而非灾星，众人非但不听，反而唱起外面流行的天石歌谣，一时百口呼应，在大堂中回响不已。待歌声停歇，众人还要再争，突然后头谁在喊：“你们都不要吵了！”
这与众不同的声音吸引了众人回头，只见里头的方桌上站着一个长相标致的女孩，手里扬着一块颜色似铁的石头，大声说：“你们看清了，我手上这块，是我前两日掉进地下洞天前挖出的天石，天石已由我们峨眉寻出，大家都不用再操心了！”
看着满场惊讶的脸，甄绾正自得意，突然场中爆出哄堂大笑，直笑得她红透了脸：“你们、你们在笑什么？”
“妳手里的天石谁没有耶？”一个外道从怀中取出一块类似的石头，说。
“我也有！”
“这儿也有！”
一时间此起彼落，十来个人拿出了各色各样的“天石”。
一人接着说：“小姑娘，妳是不知道这几日里宜兴县里里外外，到处都有人再卖天石耶？妳手里那货色，不消一百个铜钱就买得到啦！”说罢，又是满场哄笑。
甄绾气得跺脚：“你们那都是假，我这才是真天石！这是世…。”她突然打住，想了想再要开口时，门外有人先一步嚷道：“来了、来了，两位大人来了！”
喊声传来，所有人转身往大门挤，哪还有人理她？甄绾无奈，跟着望向门外，只看见黑压压一片。她好奇心起，便跳下桌子，却迎来一个年轻小伙。
“甄炼师安好。”对方行了一个平揖，一张脸半生不熟，女孩想了一下，欠身还礼：“问王冠友安。”
“炼师是要往哪里去？可是好奇外头来了什么人？”小道徒王群说着，见甄绾一脸防备，忙道：“你别误会，小子无意唐突炼师。我觑你望外看，又要往前，只怕你一时不察，挤进这些个俗情外道之中，岂不要坏了多年修行？是以上前提个醒。”
甄绾见他是好意，只好顺着说：“多谢。冠友可知外头发生何事？”
“好教炼师知晓：原先本地百姓为连日死人之事跑去常州府告状，知府大人因此约了任中使今日在此商议。驿站里这许多人便是随任中使提早来的。任中使先在船里候着，这会儿想是知州到了，不就一道下船过来？瞧！”
他往外指去，只见各色仪仗被人高举着往正堂来，硬是把院里大伙人堵回门口。甄绾略抬头看了，果然有两套仪仗，一左一右、互别苗头。
王群：“炼师果然不知？我还道令师得知此事，带一众炼师们一齐回来了耶？”
“我是一个人回来的。”
“当真？”王群失望地左右探看。
这时门口处有人高喊两位大人要进后厅议事、让众人让道云云。甄绾听出这声音，脸色一沉，旁边王群犹在追问：“甄炼师可有见着贵观的六师妹，她…她人可好？”
甄绾：“你先顾好自己吧！大…玄元道长在你后头呢！”
“唉呀！”王群被唬得回头，在人群中来回扫视，却不见玄元，再转头时，甄绾也没了人影。
人群自动分开，中间走来第一人，正是方才朗声大话的曹十一公子。昂头大步、一脸得意，也不管后头还有驿卒带路，自做自的领头羊。也不知怎的，昨夜送走玄元后，他就觉得自己开了窍似的，耳朵、眼睛、连心思都变得特别灵敏，自信心也跟着爆涨。他不记得自己跟玄元说了什么，但这感觉却是十分真实，真实到过了一夜都舍不得放掉。
所以当任中使与知府大人连袂走进议事厅、厅门被差役关上、把他结结实实挡在门外时，曹十一竟发作起来。他反复诉说显赫家世、又说自己领袖天石队伍云云，非要进去不可，但外头差人毫不理会。最后还是清风连拖带拉，才把他带回大堂一起等候。
半柱香过去，虚静法师也得了消息赶来，她一来就在大堂里四下张望，怕得甄绾像只小猫一样躲得更远了。
又过许久，厅门终于打开。一阵骚动中，两位官人方步踱回正堂，乡绅们忙带着一众百姓正式拜见，三道互看一眼，也上前行礼，但只揖拜。
任中使先让百姓起身，又还了三道礼，便为知州大人一一引见。知府名唤郑伸，身着四品紫袍，却相当年轻，人又没什么架子，给众人的第一印象极好。
一阵寒喧后，任中使说：“劳驾郑大人。”
郑伸一句“不敢”，转身面对堂中所有人：“诸位高人及地方乡亲父老，天子降旨来宜兴寻访天石，此乃地方之幸，不料近日宜兴地面频出命案，地方盛传系妖物作祟，实则是否与天石有关，尚在未定之数。但本于官家体恤黎民百姓之意，本官与中使大人一同商议决定，由天石高人队伍查明天石与连日命案之间干系，以两日为限，若因此证实为妖物作祟，着即停止寻访！”
“若无法证实是或不是，又将如何？”有人问。
“若如此，同样放弃踪迹天石！”郑大人答。
地方父老见官府已让步，一阵商议后，说了几句场面话，鸟兽散了，又赶走一些江湖散客，堂里就只剩天石队伍和官人一行。
守忠先给众高人看了座，见他们脸色僵硬，忙安抚道：“诸位也毋要怪罪，原本某家见连日死人、又有地方陈情，就要上书官家停止踪迹天石了，是世无双好说歹说，加上郑大人也首肯，这才有这两日期限。”
曹十一鼻子一哼：“世无双这主意也不怎么高明。若是我，只消给我一日时间，一日内找出天石，回京复命，宜兴百姓也从此高枕无忧，岂不两全其美？”
守忠瞟他一眼：“若不先证实命案与天石无关，就算找了出来，官家又如何能用？就算用了，又如何杜天下悠悠之口？再说，若是随便让灾星入宫，官家出了事，你担得了责任么？”
顿时，曹琰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心里却在想：好你个出尔反尔的老阉货，跟先前说的完全不同，岂不是在玩弄于我？
清风子假咳一声：“中使大人方才说怪罪二字，某等万不敢当。只是要查出一连命案的原委，两天期限，委实太短！”
“岂止太短？”虚静向来直话直说：“本来圣旨上说限期七日找出天石，现在硬生生砍了一日不说，这破案明明是官府的责任，便是为证明死人与天石无关，也不能完全推到我等身上不是？”
知州郑伸笑笑：“道长误会了。天石榜上高人乃皇帝钦点，由天石高人出面主导查案，地方官府从旁提供一切必要协助，此为上上之策。为此，本官今日便进驻宜兴县城，与任中使一起做诸位的后盾。”
众人面面相觑，虚静还要争辩，被清风阻止：“也罢。如今泰山道人撤回、王屋山马道长又不幸身亡，天石榜的七家派已去其二，还望剩下五家团结一致，先为地方官民解忧为要。”
守忠：“诸位皆是能人异士，某家与郑知州寄莫大期望于诸位耶！”
曹十一立刻接话：“大人放心。在下忝为天石队伍总召，势必带领五家高人，为官家分忧、为大人分忧。”
任守忠点了点头。这时高升泰上前抱拳：“诸位若不嫌弃，大理高氏愿供驱驰！”
“我每兄弟也愿助力！”后头韩氏兄弟们也说。
清风点点头，看向曹十一：“师侄，你看如何？”
曹十一扳回一城，故态复萌，说话又鼻孔撩天起来：“你二家若能帮手，自然是好。但要受我节制！”
两家人自然应允，清风又问向韩能：“怎么也许久没见韩因郎君耶？”
“大…，”韩能闪烁道：“…兄长他来了江南后，水土不服，这二日都在房里休养。”
玄元：“可要小道帮着看看？”
“不用、不用，他就快没事了。”韩能忙道。
另一边，曹琰朝高升泰使个眼神，升泰转向两道长：“方才道长说到马行止，昨日里我带他的小徒马愿回去安置，人了夜不知怎的不见了人。”
虚静面露担忧：“怎么回事？”
楼下原本杂乱的吵闹声变了，先是变小，然后变得有节奏，像是众人齐声喊唱，一遍又一遍。甄绾倾耳细听，一首歌谣逐渐浮现出来：
天空破，日头落，老妪不见女，人在床上坐。
原来这宜兴县在太平时日里，从未一下子莫名其妙死四个人，最早发现天石的许六现又失踪，恐怕也凶多吉少，他的家还冒出一个大天坑，这些消息一传开，可把百姓吓得。尤其是死者中三人的死法：一个死时牙关紧闭、全身缩成一团、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之中、还把自己一只耳朵扯下来，就像被冻死的人掉了耳朵一样；一个徒手把自己的肚子扒开、把肠子都拉了出来；一个则差一点拉断自己的舌头。不只如此，他们身上都出现的怪异纹路，更被传成是地府发出的勾牃，是鬼差来勾取死者魂魄的凭证。趁着民意沸腾，地方乡绅联合起来，率二、三十名百姓，先是往县衙、中使处陈情，如今又齐聚到长桥驿来，直接怼上天石高人，要求立即停止寻访天石。眼下，就是这一群人再加上连日来逗留在附近的江湖豪客，把个驿站大堂里里外外挤了个水泄不通。
清风与玄元夹在中间，频频担保天石是祥瑞、而非灾星，众人非但不听，反而唱起外面流行的天石歌谣，一时百口呼应，在大堂中回响不已。待歌声停歇，众人还要再争，突然后头谁在喊：“你们都不要吵了！”
这与众不同的声音吸引了众人回头，只见里头的方桌上站着一个长相标致的女孩，手里扬着一块颜色似铁的石头，大声说：“你们看清了，我手上这块，是我前两日掉进地下洞天前挖出的天石，天石已由我们峨眉寻出，大家都不用再操心了！”
看着满场惊讶的脸，甄绾正自得意，突然场中爆出哄堂大笑，直笑得她红透了脸：“你们、你们在笑什么？”
“妳手里的天石谁没有耶？”一个外道从怀中取出一块类似的石头，说。
“我也有！”
“这儿也有！”
一时间此起彼落，十来个人拿出了各色各样的“天石”。
一人接着说：“小姑娘，妳是不知道这几日里宜兴县里里外外，到处都有人再卖天石耶？妳手里那货色，不消一百个铜钱就买得到啦！”说罢，又是满场哄笑。
甄绾气得跺脚：“你们那都是假，我这才是真天石！这是世…。”她突然打住，想了想再要开口时，门外有人先一步嚷道：“来了、来了，两位大人来了！”
喊声传来，所有人转身往大门挤，哪还有人理她？甄绾无奈，跟着望向门外，只看见黑压压一片。她好奇心起，便跳下桌子，却迎来一个年轻小伙。
“甄炼师安好。”对方行了一个平揖，一张脸半生不熟，女孩想了一下，欠身还礼：“问王冠友安。”
“炼师是要往哪里去？可是好奇外头来了什么人？”小道徒王群说着，见甄绾一脸防备，忙道：“你别误会，小子无意唐突炼师。我觑你望外看，又要往前，只怕你一时不察，挤进这些个俗情外道之中，岂不要坏了多年修行？是以上前提个醒。”
甄绾见他是好意，只好顺着说：“多谢。冠友可知外头发生何事？”
“好教炼师知晓：原先本地百姓为连日死人之事跑去常州府告状，知府大人因此约了任中使今日在此商议。驿站里这许多人便是随任中使提早来的。任中使先在船里候着，这会儿想是知州到了，不就一道下船过来？瞧！”
他往外指去，只见各色仪仗被人高举着往正堂来，硬是把院里大伙人堵回门口。甄绾略抬头看了，果然有两套仪仗，一左一右、互别苗头。
王群：“炼师果然不知？我还道令师得知此事，带一众炼师们一齐回来了耶？”
“我是一个人回来的。”
“当真？”王群失望地左右探看。
这时门口处有人高喊两位大人要进后厅议事、让众人让道云云。甄绾听出这声音，脸色一沉，旁边王群犹在追问：“甄炼师可有见着贵观的六师妹，她…她人可好？”
甄绾：“你先顾好自己吧！大…玄元道长在你后头呢！”
“唉呀！”王群被唬得回头，在人群中来回扫视，却不见玄元，再转头时，甄绾也没了人影。
人群自动分开，中间走来第一人，正是方才朗声大话的曹十一公子。昂头大步、一脸得意，也不管后头还有驿卒带路，自做自的领头羊。也不知怎的，昨夜送走玄元后，他就觉得自己开了窍似的，耳朵、眼睛、连心思都变得特别灵敏，自信心也跟着爆涨。他不记得自己跟玄元说了什么，但这感觉却是十分真实，真实到过了一夜都舍不得放掉。
所以当任中使与知府大人连袂走进议事厅、厅门被差役关上、把他结结实实挡在门外时，曹十一竟发作起来。他反复诉说显赫家世、又说自己领袖天石队伍云云，非要进去不可，但外头差人毫不理会。最后还是清风连拖带拉，才把他带回大堂一起等候。
半柱香过去，虚静法师也得了消息赶来，她一来就在大堂里四下张望，怕得甄绾像只小猫一样躲得更远了。
又过许久，厅门终于打开。一阵骚动中，两位官人方步踱回正堂，乡绅们忙带着一众百姓正式拜见，三道互看一眼，也上前行礼，但只揖拜。
任中使先让百姓起身，又还了三道礼，便为知州大人一一引见。知府名唤郑伸，身着四品紫袍，却相当年轻，人又没什么架子，给众人的第一印象极好。
一阵寒喧后，任中使说：“劳驾郑大人。”
郑伸一句“不敢”，转身面对堂中所有人：“诸位高人及地方乡亲父老，天子降旨来宜兴寻访天石，此乃地方之幸，不料近日宜兴地面频出命案，地方盛传系妖物作祟，实则是否与天石有关，尚在未定之数。但本于官家体恤黎民百姓之意，本官与中使大人一同商议决定，由天石高人队伍查明天石与连日命案之间干系，以两日为限，若因此证实为妖物作祟，着即停止寻访！”
“若无法证实是或不是，又将如何？”有人问。
“若如此，同样放弃踪迹天石！”郑大人答。
地方父老见官府已让步，一阵商议后，说了几句场面话，鸟兽散了，又赶走一些江湖散客，堂里就只剩天石队伍和官人一行。
守忠先给众高人看了座，见他们脸色僵硬，忙安抚道：“诸位也毋要怪罪，原本某家见连日死人、又有地方陈情，就要上书官家停止踪迹天石了，是世无双好说歹说，加上郑大人也首肯，这才有这两日期限。”
曹十一鼻子一哼：“世无双这主意也不怎么高明。若是我，只消给我一日时间，一日内找出天石，回京复命，宜兴百姓也从此高枕无忧，岂不两全其美？”
守忠瞟他一眼：“若不先证实命案与天石无关，就算找了出来，官家又如何能用？就算用了，又如何杜天下悠悠之口？再说，若是随便让灾星入宫，官家出了事，你担得了责任么？”
顿时，曹琰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心里却在想：好你个出尔反尔的老阉货，跟先前说的完全不同，岂不是在玩弄于我？
清风子假咳一声：“中使大人方才说怪罪二字，某等万不敢当。只是要查出一连命案的原委，两天期限，委实太短！”
“岂止太短？”虚静向来直话直说：“本来圣旨上说限期七日找出天石，现在硬生生砍了一日不说，这破案明明是官府的责任，便是为证明死人与天石无关，也不能完全推到我等身上不是？”
知州郑伸笑笑：“道长误会了。天石榜上高人乃皇帝钦点，由天石高人出面主导查案，地方官府从旁提供一切必要协助，此为上上之策。为此，本官今日便进驻宜兴县城，与任中使一起做诸位的后盾。”
众人面面相觑，虚静还要争辩，被清风阻止：“也罢。如今泰山道人撤回、王屋山马道长又不幸身亡，天石榜的七家派已去其二，还望剩下五家团结一致，先为地方官民解忧为要。”
守忠：“诸位皆是能人异士，某家与郑知州寄莫大期望于诸位耶！”
曹十一立刻接话：“大人放心。在下忝为天石队伍总召，势必带领五家高人，为官家分忧、为大人分忧。”
任守忠点了点头。这时高升泰上前抱拳：“诸位若不嫌弃，大理高氏愿供驱驰！”
“我每兄弟也愿助力！”后头韩氏兄弟们也说。
清风点点头，看向曹十一：“师侄，你看如何？”
曹十一扳回一城，故态复萌，说话又鼻孔撩天起来：“你二家若能帮手，自然是好。但要受我节制！”
两家人自然应允，清风又问向韩能：“怎么也许久没见韩因郎君耶？”
“大…，”韩能闪烁道：“…兄长他来了江南后，水土不服，这二日都在房里休养。”
玄元：“可要小道帮着看看？”
“不用、不用，他就快没事了。”韩能忙道。
另一边，曹琰朝高升泰使个眼神，升泰转向两道长：“方才道长说到马行止，昨日里我带他的小徒马愿回去安置，人了夜不知怎的不见了人。”
虚静面露担忧：“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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