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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毕自严

    几日后,毕自严奉命进京面圣。

    朱由检继续发挥自己的天赋,直接把人叫来宫里吃饭谈话。

    毕自严还未受过这样的待遇,一时之间神色端庄,身形紧绷,唯恐御前失仪。

    “此非平台诏对,先生不必紧张。”

    朱由检笑着安抚道,“朕既请先生不远千里进宫,自然要好生对待先生,方便咨询先生一些事情。”

    “在这饭桌之上,且先把圣人说的‘食不言寝不语’放在一边,你我边吃边谈,就当是友人交心。”

    朱由检亲自替毕自严盛饭夹菜,转而又道,“既非诏对,那还请先生对朕多说一点,直白一点,莫要含糊了。”

    “朕可以向先生保证,今日之言论,不过出你口,入我耳,隔天便是无事发生了,若是有人以先生今日之言来弹劾,那当是宫里有了疏漏,绝不能算先生的过错,朕绝不会因此与先生计较!”

    毕自严却是觉得,

    皇帝将身边宫人一尽遣出,唯君臣二人,他反而更加拘谨不安。

    只是天子言辞恳切,神色真诚,又的确礼贤下士,为自己亲奉茶饭,一时之间,也不由得心生感动。

    又想到居家之时,听说天子一登基便展现出英武姿态,力排众议追谥英宗朝的于谦为“于文正公”,且有意追尊景帝称宗入庙……可见对有功社稷之人,还是宽厚的。

    至于迟迟未处置魏忠贤,想来是为这老贼权势所迫,不愿轻易与之撕破脸罢了。

    想到这里,毕自严吃起饭菜,逐渐放松下来。

    “太仓空虚,国力不振,如之奈何?”

    给了毕自严一段时间后,朱由检开门见山的问他道。

    毕自严也知道自己被举荐进京的原因,早有腹稿在心中,眼下已然安心定神,说来也利索。

    “依臣之见,欲充盈国库,首要恢复民力。”

    朱由检点点头,“不错,万事都该以民为本,民艰难,国亦艰难。”

    “朕不能做那奉天下贵一人的独夫!”

    “可要如何恢复民力呢?”

    毕自严淡淡说道,“兴修水利,奖励耕织,轻徭薄赋。”

    此三者,乃王朝初立之时安民生息的组合拳,但凡有心稳固社稷,则必为此。

    只是有些陈词滥调罢了。

    朱由检直接说道,“先生当年能以‘有损国基’为由反对魏忠贤出卖南京养马场,可见胸中是有沟壑的贤才,不必遮遮掩掩了,且与朕说点实在的吧!”

    毕自严这才叹息道,“臣若是把心中真话说出来,只怕陛下要踟蹰了!”

    朱由检也不做那振奋姿态,只是挺直腰板,与毕自严对坐道,“但为社稷江山故,岂能因祸福避之!”

    “朕要做中兴之主,不做亡国之君!”

    “听陛下都有如此决心,那臣也当行赴滔倒火之事了!”

    毕自严看着皇帝那双精光湛湛的双眼,最后想着总要试一试。

    致君尧舜上,再使民风淳!

    这是天下读书人的愿望。

    大明士林腐烂到如今这样的地步,可仍有一些人常怀赤子之心。

    哪怕他们有如何缺陷,于国家社稷上,却是有功劳的。

    当年的张居正是如此,

    他毕自严又如何没有这样的心气呢?

    “江山社稷之所以到如今这步田地,论其根本,当在祖宗成法上。”

    毕自严深吸一口气,打算将最严重的那句话先说出。

    若天子听了便怒,那他便无话可说,且为大明做个糊裱匠,当是尽忠了。

    毕自严自为官后,先后任松江推官、刑部主事、工部员外郎、河东副使、洮岷兵备参政、榆林西路按察使、右布政使,后为天津巡抚之时,又与袁可立一同建设海防,镇压白莲教起义,可谓多才。

    辗转各部,又经文武诸事,毕自严自然能看出一些问题来。

    只是他无力可改,亦无力可争罢了。

    而出乎意料的是,

    毕自严本做好了天子翻脸无情的准备,却见朱由检脸色一沉,起身负手来回走了一阵,听他说道,“先生此言,是为朕刨心了!”

    朱由检仍旧面色沉凝,“朕读史书,自觉自秦始皇帝一统天下以来,中原大一统者,少有社稷过三百年的。”

    “汉虽号为四百,可终究断代而分东西。”

    “前宋三百余年,也分南北,且不论北宋南宋,其国亡也足称可耻,使得华夏陷入胡尘百载,才有我朝太祖重升日月,再铸汉人江山。”

    “而今,我大明也有二百余年了。”

    “内忧有了,外患也有了,这难道还不足以让人警醒吗?”

    “朕日思夜想,既不想学晋宋皇帝那样南渡偏安,也不愿让祖宗江山失于朕手。”

    “最后看到前宋王临川的三不足,这才有了些意动。”

    三不足,

    即赵宋王安石变法时,所提出的“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然而王临川这样的观点,于如今文人而言,是着实的大逆不道。

    怎么可以不畏天意呢?

    皇帝是“天子”啊!

    怎么可以不法祖宗呢?

    皇位是祖宗传下来的啊!

    怎么可以不恤人言呢?

    文臣要进谏,皇帝要听劝啊!

    再者,如果变法有效,那为何北宋会在几十年后,骤然而亡?

    如果变法是好的,

    那他们在几十年前,辛苦斗倒的张居正又该如何评价?

    所以,

    “三不足论”实在不可听,不可信,不可行!

    谁敢说,谁敢做,

    谁便是要当大明的罪人!

    偏偏今天,当着毕自严的面,朱由检说了,还有认同的倾向。

    “北宋之亡,其过不在于王临川,而在于徽钦二宗实在荒唐,高宗实在无能,可谓前无古人,后来者唯我朝英宗可与其父子三人相比较。”

    既然话都说开了,旁边又无他人,朱由检也不怕对着毕自严说些“大不敬”之语。

    毕自严只是呐呐,既不敢笑,也不敢回话。

    只是在心底,却是颇为认同的。

    他也是想要改变现状的!

    基于这一相同点,毕自严也同天子好好分析了起来,为什么说大明赋税之困,在于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