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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勉之

    “看来刑部大理寺果真无锦衣卫好用!”天子冷笑。

    众人沉默不语,只冷汗如雨落下。

    朱由检亦沉默,站立在匍匐在地的众臣面前良久。

    最后,在给了众臣巨大的心理压力后,他才转手,将那叠关系着不少臣子生命的文书,收入一个铜盒之中。

    清脆的金属之声响起,铜盒被严实锁上。

    众臣被这声音吓得动弹一下,不解的瞄向天子。

    朱由检对他们说道,“诸位爱卿都是熟读史书之人,朕也不跟你们玩那焚书信以收人心的花招了。”

    “有些事,既然已经做了,就要做好被人知道,为人利用的准备。”

    “朕不欲兴起大案,正如前几日对内阁所言——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党争之过,岂独在于臣乎?”

    闻言,如李标等人不由得落泪叩首,“陛下言重了,结成朋党以谋私利,本就是人臣之过,本就该独罪于臣!”

    朱由检摇了摇头,只继续自己的话道,“朕今日摆出事实,拿出供词,就是要明白的告诉诸位卿家——”

    “朕,要用这些东西来拿捏你们!”

    “崇祯朝马上就要来了,你们做得好,那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只要为国效力,朕总要优待他。”

    “反之,这铜盒今日可以落锁封闭,来日也可以打开,将之公之于众。”

    “诸位爱卿非一人之身,亦是亲族、师生、后裔之身。”

    “即便这铜盒开启之日,爱卿们已然魂归九泉,可留在世间的亲朋故友,自己在青史上的名声,又该如何?”

    “诸卿且慎思之,慎行之!”

    朱由检这样的一番话,说的众臣大汗淋漓,偏偏又无话可说。

    他们只纷纷叩首道,“臣等必慎思慎行,为陛下分忧解难!”

    少年天子背对大明版图,面朝中枢大臣,淡然说道,“且勉之!”

    ……

    当日,宫中连发数道诏旨。

    先传召天下以求有力于农事之才,收优良之农种农具,以抵御日益加重的天灾,缓解饥民之困苦,得用者不论出身,皆赏官赐银。

    再于内阁六部推荐之下,召毕自严、徐光启、朱燮元等人进京询问,若有所为,即刻起复。

    三是明传圣旨,将陕西崇桢元年之赋税,并天启七年所拖欠之银一并免除,罢去陕西巡抚胡廷宴之职,责令陕西地方,令其抚民生息,并以水利兴修、民事恢复为考核标准,严加管制。

    最后,严厉斥责了负责审理霍维华的三法司,言其进度缓缓,有意放纵,停发三官一年之俸,并直言“若审案都审不明白,那朝廷设刑部大理寺又有何用?限期将事情做好,不然无能之人岂能做国家中枢之官”?

    听得群臣呐呐,缩手缩脚。

    次日朝堂之上,朱由检还传下口谕,勉励群臣。

    “阁臣李标奏言:‘人臣不可以党事君,人君亦不可以党疑臣’,朕深以为然!”

    “赵宋文华之盛,岂无能臣?”

    “然其北地失于靖康,二帝为虏;南地丧于崖山,终绝社稷。何以哉?”

    “唯其贤能者汲汲于党争,独贵一人而毁国家尔!”

    “殷鉴在前,后事不远,朕与诸臣当慎之!”

    “大明国祚二百余年,如今除却党事,亦有人事之不修、官纪之松弛,天灾蔓延人祸滋生,俨然衰颓姿态。”

    “朕既有中兴之心,尔等当做中兴之臣,以于文正公为榜样,为后世之垂范!”

    “且以岳武穆之言赠谕臣等:文官不爱财,武官不惜死!”

    “上下君臣,共勉之!”

    ……

    “陛下此言甚天真!”

    圣谕一下,群臣之中,多有言论。

    只是大部分,对朱由检的这番话摇了摇头,进行否认。

    诚如斯言,

    大明朝二百余年,其官场早已糜烂不堪,少有不贪者,少有不党者。

    如今天下继位不过一月,便想靠一张嘴,一份旨,让群臣清廉不党,何其天真可笑!

    钱龙锡为如今东林党执牛耳者,听闻此言却是沉默不语。

    昨日会议结束后,钱龙锡等人一出宫,便大气喘喘,大汗淋漓,大失仪态,可见天子一招“直来直往”,大开大合之下,的确将有心之臣吓得不轻。

    他实未曾见过如此“坦诚”之君,亦未曾见过如此有为之君!

    一想起天子当日以骑射力服勇士营,宣武于群臣之前,权宦如魏忠贤等,于天子身旁呐呐不敢言的模样,便不由沉思良久。

    正如他当日激动之下,脱口而出之语:“天子壮矣!”

    故而钱龙锡已思谋新路起来——

    若天子所作所为,不过一腔热血,不久便退,那他与东林,当依照旧计而行,行倒阉揽权之事。

    可若天子敢说敢做,那便要预备退路,以免来日身死家亡,于青史中留下恶名。

    毕竟他钱龙锡,

    手里也不干净啊……

    已经入了内阁,再往上又能上到哪里去呢?

    不如保全地位,将这富贵延续下去!

    至于其他上蹿下跳的人,钱龙锡只能放任。

    到底是东林一党,钱龙锡若是阻之,便是损了他人之利,届时他这党魁也不用当了——

    所为党派,无非是因利而合,也可因利而散。

    钱龙锡不便插手。

    他只是旁观别人在私底下,笑话天子“圣质如初”。

    唯有一些耿直之臣,被天子这番话所感动,上了不少盛赞奏疏。

    其中有一份,乃是新进户科给事中韩一良所上,名为《劝廉惩贪疏》。

    朱由检这几日看多了溜须拍马的奏疏,却也不腻味,只拿来充当笑话,给自己增点趣味。

    何况身为天子,本就要习惯他人奉承,练就宠辱不惊之功。

    只是当他看到韩一良这份奏疏时,却是眼前一亮。

    因为,这一份奏疏,并不是溜须拍马,而是在给自己泼冷水。

    “……当今,何处不是用钱之地,无官不是爱钱之人。买官要钱,升官要钱,官员交际联谊要钱,考课打点上面要钱,‘此金非从天降,非从地出’,来自哪里,人皆心知。”

    “臣官职不过七品,平时不善交际,但任职以来,拒收之金已有五百。由此类推,位高权重的官员就可想而知了……”

    一疏下来,全是冷水,不断暗示皇帝说的“文官不爱财,武官不惜死”,实乃不易之事,暗示皇帝太过年少,不懂这官场深浅。

    这几乎是在讲朱由检前些日子放出去的话,都是废话了!

    寻常天子,只怕要恼羞成怒。

    而朱由检却是将这奏疏看了又看,满是喜爱。

    良久之后,他才将这奏疏收好放下,感慨笑道,“钩直饵咸,愿者上钩。”

    寥寥几日而已,

    就有敢言之臣主动送上门来了!

    这怎么不让苦于无能臣的朱由检高兴!

    “让这韩一良来见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