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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追谥于谦

    之后,又有山东巡抚李精白疏报山东水灾一事。

    朱由检没有再拿“修皇陵”来试探阁臣行事态度,看过奏疏后,便令批红赈灾。

    “除此之外,朕还有些事要吩咐诸位卿家。”

    等今日上疏之大事处理完毕,朱由检便起身,先让尚膳监为众阁臣送来饭食填肚,等其吃完后,才将自己今日所来目的讲出。

    众阁臣如临大敌,不知是否又为“修皇陵”这等靡费巨甚的事。

    “朕前几日读史,知前朝于公之事,甚为钦佩。”

    “朕欲再追谥于公,为其上美谥,令其陪祀太庙,如何!”

    此话一出,

    内阁大为震惊。

    需知自古以来,陪祀太庙,便是身为臣子的顶级荣誉,可与之侍奉的帝王一同享受后世香火,并保后代富贵多时。

    然而大明朝开国以来,陪祀太庙者,唯有武将,成祖朝的黑衣宰相姚广孝虽得此殊荣,却未被文官士人认为是正经文臣。

    何况世宗朝时,便将姚广孝以其原为僧人的名义,将之挪出太庙,转祀于大兴隆寺。

    故而朱由检此意,即是要奉于谦,为国朝二百多年来,唯一入庙之文臣!

    还是自太祖成祖朝后,唯一入庙之臣!

    震惊之下,

    不论内阁之中众臣,此前怀有何等心思,都被“陪祀太庙”四个字夺去了心神。

    国朝纵然衰颓至今,被数十年党争耗废了无数心血精力,可一旦有了入太庙的希望,哪个臣子不试图振作一二,以图后事?

    原因于阉党交往密切,见新帝登基便意图切割,全身而退的首辅黄立极,都顿觉自己老骥伏枥,老树开花,尚有可为!

    更不用提其他人等。

    朱由检任其震惊一段时间后,才缓缓开口,对着阁臣们语气诚恳道,“朕知道,自世宗以来,国朝大开党争之风,以至于诸臣多从于党,争权夺利,互相攻劾,不修国事,如今权宦误国,更使国祚将危。”

    “臣等惶恐!”

    被天子这话打断旖念,众阁臣匆忙跪下,自领罪责,以安抚圣心。

    朱由检伸手,将人一一扶起,又感叹道,“但朕转念一想,国朝落到如今境地,难道只能怪罪于党争吗?”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党争之根本,不在于朝臣结党,而在于天子不正己身,苛责臣属,故而臣子没了上进富国惠民之念,唯有往下探寻富贵重权,自此君臣国民,难成一体。”

    “于谦守住了京城,却被英宗弃之于市,如此甚伤臣民之心,损帝王之信!”

    “朕不愿再放任此态,今愿以追谥于公,奉于太庙为始,重修君臣之信义,以昭天子之仁威。”

    朱由检拉住首辅黄立极的手,郑重说道,“朕想要告诉天下臣民,崇祯天子朱由检,不做不仁不义之君,也愿天下之人,皆为既忠且贞之臣!”

    “若有违背,虽身死国灭,亦有何怨!”

    “陛下言重了,实在言重了!”

    谁也没想到,历代多生性薄凉的大明天子,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

    虽然有可能是少年气性,一时激动之语,将来尚未可知,却仍然让众阁臣感动落泪。

    “臣,臣愿为陛下、大明效死!”

    本就生性耿直,对朝堂党争不满多年的李标更是匍匐在地,哽咽难言,眼泪扑簌簌的流下。

    “国有圣君,臣等死而无憾!”

    “愿大明重振中兴,复二祖之威武,现仁宣之治世!”

    朱由检再将人扶起,勉励道,“既然君臣一心,国朝何愁不振?”

    “众卿且好生议事,崇祯之治能否实现,便在此处了!”

    众阁臣哽咽着应下。

    随后朱由检便再与他们约定,处理完大行皇帝之遗事后,自九月起,每逢三、六、九日,自己当视朝,逢二、四、八日,便开经筵讲读,以期一扫自世宗以来的颓唐之气。

    众阁臣自然积极应下,巴不得朱由检再多说些要求。

    不然天子态度这么好,自己却不能做太多令君父分忧之事,实在忐忑。

    待人心情平复些许,

    朱由检便要返回乾清宫,阁臣恭送。

    登上轿撵,朱由检脸上笑容感动,统统消散,再次淡漠起来。

    他心想,

    如今之事一出,想来内阁短时间内,不会多事,仍有振奋之心的朝臣,也当尽心尽力。

    陪祀太庙的风声传出,也能转移下文臣清流对阉党的关注,免得自己一处理几个太监鹰犬,便纷纷上疏,恨不得一日之内,一息之间,将阉党全都清扫除尽。

    党争啊党争,

    既然能争权夺利这么久,

    又怎么可能只有帝王的原因在呢?

    朱由检可以接受党争,

    但不会放任党争超出自己的掌控。

    阉党如是,

    东林党亦如是!

    眼下,就等魏忠贤带着钱过来,好给勇士营和宫人发饷发俸了。

    只要钱着实的发了下去,

    收宫人禁卫之心,便如反掌之易!

    而有了禁军拱卫,宫人效忠,这诺大的紫禁城中,于数千人耳目之下,朱由检便能睡个安稳觉,不用再枕着刀剑入眠了!

    轿撵轻微的颠簸中,

    朱由检闭上了眼睛,放松心情。

    ……

    “让魏忠贤来!”

    及至傍晚,刘若愚返回,告知天子东厂那边已经对涂文辅私宅进行了一遍清点。

    虽还没有尽数查出其私财地产,但涂文辅家中现有的黄金白银珠宝,已然封存装好。

    朱由检于是召见魏忠贤,问他具体数目。

    魏忠贤来时,躬身低头,恭谨且谦卑。

    “参见皇爷!”

    他跪下,叩首于地,特意把动静弄的大些,以示忠心。

    朱由检捧着《帝范》观看,手边还摆着一本《贞观政要》,并不看他,只冷漠道,“抄家结果如何?”

    魏忠贤缩了缩脖子,试探得说出一个数字,“今日查抄,得涂文辅家中现金银共二十万两……”

    朱由检没有任何反应,只吩咐王承恩点灯,说道,“天色暗了,看不清了。”

    于是魏忠贤听了,心里一急,又赶紧补充道,“然而老奴仔细查访,又于其家中发现一密库,搜出来额外的二十万两!”

    “不够,多多添油!”朱由检仍不回他,让王承恩好生的点灯。

    魏忠贤苦着个脸,又叩首补充,“不敢瞒皇爷,老奴之后又查访,又发现了一密库……”

    他一个密库一个密库的查过去,最后气息急促的说道,“……一共得钱一百二十万又三千两!”

    当说出这个数字时,魏忠贤的声音都在颤抖,已然带了哭腔。

    朱由检这才让王承恩不再折腾那可怜的油灯,放下手中书册,对着魏忠贤满意笑道,“好,厂公果然忠臣!”

    “朕总算有颜面去见皇后,去见那些大明勇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