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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生

    四季轮转,岁月更迭,不觉间,数年已去。

    小城在外貌上发生着一些细微的变化,河流蜿蜒曲折,穿城而过,已然可以映出天空之色,沿街少了摊贩,卖家全都迁到了政府规划的市场区域,街上车辆渐多,逢着早晚高峰,竟也会出现堵车的境况。

    辛笙不喜欢汽车,因为车中会有特殊的气味,那是一些人晕车的主要源头之一,小小的电瓶车与小城刚好适配,他最近总是喜欢带着一个粉红色的头盔,与他笔挺的西装有些格格不入,他嗅着味道在熟悉的摊位前停住车,思索片刻后喊到:“老板,来三块烤地瓜。”

    “好嘞。”

    “等等,要六块吧。”

    “好,买这么多吃的完吗?”

    “今天家里来客人了。”

    “这样啊。”

    辛笙安置好打包袋的位置,重新出发,迎着灿烂的夕阳,去往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

    熟悉的邻居,熟悉的楼道,熟悉的家门,辛笙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瞬间,门却自己从里面打开了,一只毛色透亮,面容英武的狼犬立在门前,似乎已经恭候多时,辛笙蹲下身揉了揉它的脑袋,永远会回给它欣喜的微笑。

    “爸爸,你回来了。”

    一只年纪尚小,说话奶声奶气的人类幼崽一路小跑着向他奔来,扑到了他的怀里,辛笙用鼻尖与她的鼻尖蹭了蹭说道:“我回来了,心心有没有听妈妈的话啊。”

    “有,我很听话。”

    “真乖,那帮爸爸把这些放到桌子上好吗?”

    “好。”

    辛笙坐在玄关的小椅子上准备换鞋,橱柜之上摆了许多照片,记录着岁月的点点滴滴。

    辛笙四人组在海边畅快地笑着,那时的脸上还写满了青涩,那是他们第一次一起旅行,用着自己各自的第一桶金。

    孙雅恒一席洁白的婚纱,挽着身着常服的刘传勇,身旁是辛笙和刘小爱这对金童玉女,他们脸上都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孙雅恒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依然保有法律援助的项目,刘传勇也因协助破获大案而受到了表彰,随着人事变迁,也许会拥有更大的权利,但是孙雅恒会时常提醒他要做一个遵纪守法,清正廉洁的好警察,否则六亲不认这种事便会降临到他的头上。

    辛笙与小爱身着学士服的合影,他们毕业了,他们已经在一起四年了,辛笙通过了司法考试,但是考研失败,最终决定一边工作,一边继续备考,刘小爱放弃了考研,被齐州市的一家电台录用,成为了一名见习播音员。

    尤佳佳凤冠霞帔,任泽一席古汉服,他们在恋爱六年之后成婚,选择了更喜欢的中式婚礼,辛笙和小爱在一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尤佳佳如愿成为了自由撰稿人,大作没有,小作不断,如今已小有名气,任泽考取了家乡农业局的公务员,成为了一名国家公职人员,领导采纳了他的建议,对小城进行了农业改革,如今初见成效,农民的收益肉眼可见的增多。

    在七年之痒的时候,刘小爱也终于穿上了婚纱,她和辛笙微笑着站在椅子后面,右侧的椅子坐着小爱的父母,而左侧的椅子,坐着辛笙的舅舅和舅妈,他们终于成为了一家人,也终于变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辛笙在等待研究生毕业,孙雅恒的工作室已经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刘小爱因为机缘巧合,转行做了配音演员,而今已有一些作品。

    小辛芯降生了,这是他们的第一张全家福,以及之后每一年都会有一张全家福,如今已经有五张了,未来还会有更多的合影,也许,还会有新的家庭成员诞生。

    任千惠结婚了,辛笙在她的婚礼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兄长,亲情这种事情,也许讲不清、道不明,但是有些事情是辛笙永远也无法否定的,他和任千惠有着血缘关系的,尽管那血缘源自恶意,但是辛笙最终接受了这件事。他和任千惠一直有着联系,任千惠最终考取了艺术学校,毕业后成为了一名美术老师,颜老师一直供她读完大学,同时也在抚养着任三水的另一个孩子,尽管那孩子与她并没有任何关系,但那是一条无辜的生命,也是任千惠喜欢的妹妹,她们母女三人在这世间再无依靠,辛笙知道自己没有义务照顾她们,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必须照顾她们,如此,才算真正磨灭了心中的所有恶意。

    在不起眼的位置,摆着一张最为珍贵的照片,学校的操场之上,辛笙手中握着校运会长跑冠军的奖牌,脸上洋溢着青春的自信与光芒,辛勤微笑着揽着他的肩背,这是他们父子为数不多的合照。

    一切,都恍如昨日一般。

    辛笙换好了拖鞋,径直走向了厨房,刘小爱看到他的出现,难掩激动之情,“小救星,你快帮帮我吧,我快崩溃了……”

    辛笙看着锅中的一坨黑色物质倒吸一口凉气,“您老对它做了什么?”

    “我就是想炒个糖色而已嘛……”

    “还是我来吧,你去给我配菜。”

    “好嘞。”

    “爱酱,其实用老抽也可以达到上色的效果。”

    “哎呀,我这不是想做得正宗一点嘛,尤大作家的嘴那么刁,肯定能尝出来的。”

    “所以现在呢?”

    “烦死了,你闭嘴。”

    “噢。”辛笙撇撇嘴,有些人啊,就是这样理不直气也壮。

    辛笙望着那团黑色物质,妙手回春已然无望,只得另起炉灶,好在时间还算充裕,男女搭配,工作便轻松了许多,不久,一顿丰盛的家宴已经基本完备,香气四溢间,辛芯与乌骓早已望眼欲穿,辛芯到了馋肉的年纪,但是几次伸向鸡腿的小手都被小爱打了回去,只好撅着小嘴向辛笙求助。

    在辛笙的掩护之下,辛芯顺利地得到了一只鸡翅根,于是偷偷躲起来吃了个精光,顺便把鸡骨头塞进了乌骓的嘴巴里,作案手法之娴熟,令辛笙啧啧称奇,只是小孩子毕竟只会顾着眼前,嘴角残留的酱汁还是暴露了一切,刘小爱撇撇嘴巴,投来一个看破一切的凝视,辛芯自知大事不妙,只好陪着笑脸,企图萌混过关。

    好在此时敲门声适时响起,刘小爱连忙摘下围裙前去开门,而后便是姐妹重逢时固有的一些尖叫声,辛芯躲在沙发后面,她和其他小孩子一样,害怕和大人打交道,即便她知道那是爸爸妈妈的好朋友,而后,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挣脱大人们的寒暄,向她奔赴而来的幼小身影。

    “心心,我给你带了礼物。”

    “哇,好棒啊。”辛芯看着一整套家家酒套装,眼睛整个亮了起来。

    “喜欢吗,我挑了好久呢。”

    “喜欢,谢谢你,遥遥哥哥。”

    “你喜欢就好,我本来还怕会挑错礼物。”

    看到青梅竹马的两小只,双方的父母都欣慰地笑了,尽管他们早已指腹为婚定了娃娃亲,但是如今已不再是封建社会,一切还要看孩子自己的意愿,辛笙知道他们还小,对于性这个字眼还毫无概念,他决定在他们即将升入初中的时候为他们上一节生理课,不再是以书信的方式,而是切实的,面对面的一节课程,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勇气这样做,但是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儿,他一定要迈出这一步。

    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几人只顾寒暄,忘记关上房门了,辛笙走到门边,看到几位维修工人正结伴下楼,他们的穿着与辛勤曾经的工作服十分相似,恍惚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辛笙的眼前闪过。

    “唉……”

    “有事吗?”

    “没……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噢。”

    辛笙怔怔地站在原地,失神的时候,身后有一双温柔的手臂环了上来,辛笙抚了抚小爱的手背,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往事流入岁月的长河,奔腾呼啸而去,心头烙下的伤疤,也会随着时光流逝,最终隐没无痕。

    辛笙轻声掩上了房门,屋内的其乐融融,不足为外人道。

    门边的春联在此刻格外显眼,那是尤佳佳的作品,隽秀的行楷笔走龙蛇间透着气节与风骨。

    上联书着:心广体胖,生生不息,育儿经中奏琴瑟。

    下联书着:流芳万古,爱人以德,万民伞下敲钟鼓。

    横批:爱由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