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他们把你弄脏了

    苏瑾随着燕北陵来到了他日常处理事务的书房，燕北陵端坐在暗紫色檀木桌前，敛了神色，

    “小瑾啊，我今日找你来，你想必也猜到是为了何事。你有何打算？”

    “师伯”苏瑾垂首，却是没了底气，“我不做打算，我这一世无鸿鹄大志，亦无小家康乐之愿，只求跟随本心，无拘自由！”

    燕北陵显然有些恼怒，“跟随本心，然后跟林晟下山离开柏阳吗？”

    苏瑾无言。

    “小瑾啊，你总是要给你自己留后路的！林晟是太子啊，他又真的能给你想要的吗？你师父一生为情所困，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辙啊！”

    苏瑾长叹，却是更加坦荡，“我不曾奢求他会给我什么未来，也不愿一步一步小心翼翼，我这一生本就已浑浑噩噩浪费太多，只求余生能肆无忌惮一回，循着本心，做我值得之事！”

    “小瑾！”燕北陵劝说无果，只得悲叹。

    “师伯，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苏瑾转身不顾，独留燕北陵一人执立悲惋叹息。

    ……………………

    苏瑾回到林晟院中，步至门口，便传来了叶修的暗哑嗓音，“太子殿下，那苏瑾到底是何人？”

    苏瑾闻言，顿足，思虑再三，隐于门后，细细聆听。

    “她是月华长老的独传弟子，如今拜入现任掌门门下。”

    “那你跟她又是什么关系？”

    “我，我”林晟有些结巴，不知何言以复。

    “太子殿下，我从小就待在你的身边，你的心思，我看的明白。可如今是多事之秋，你还是赶紧断了这关系吧！”

    “可，可我”

    “太子”叶修语气肃穆，如今的你不能给她未来，不能给她承诺，你也正处危险之中，如今你只会连累到她，你知道的，此番回京之后风云涌动，杀机暗伏，你需心无旁骛，方成大局。”

    门外苏瑾闻言，无甚反应，轻合眼睑，长叹一声，嘴角竟是挂起弯弯弧度，转身离开。

    天空黯淡，几处理群星璀璨，日落同黑夜的衔接天衣无缝。

    苏瑾躺在屋梁上观星赏月，庭院响起轻踩在树叶上的“沙沙”脚步声，苏瑾自知不是林晟，也未起身理会。

    叶修一身黑衣，隐匿于夜幕的黑泊中，叫人看不透，

    “苏姑娘，是有烦心事啊！”

    “你是叫叶修吧，你不用跟我拐弯抹角，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事，说吧！”

    叶修微抬眼眸，苏瑾一身红衣，与他一身黑袍相比，更衬得苏瑾耀眼璀璨。

    “我们此番来，是接太子回京的。”

    “我知晓。”

    “太子与你关系不一般，我今日劝过他，但他坚持说要遵循你的意愿。”

    “我亦知晓，今日你们谈话，我听见的，你想让我怎么做？”

    苏瑾并无叶修所想那般纠缠，反倒爽朗干脆，叶修倒不知如何应对，

    “你是想要跟太子下山吗？”

    “下山？对我而言，在哪都无所谓，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待在他身边！”

    “如今的形势，你远离他，对你，对太子都好，太子现在不能分心。”

    苏瑾眉眼愈发深邃，映照着浓浓的一滩月华，良久，轻语“好啊，我答应你！”

    叶修抬眸，红衣女子仍是那般绚烂，如黑夜中最灿的烟花，炸的他心神不宁，他抬手作揖，“多谢苏姑娘，待来日时局稳定，依太子意愿，我愿亲自接苏姑娘下山！”

    “你不必谢我，我是为了林晟，我也不奢求做他的后宫妃嫔，只是为了我对他的这份情罢了。”苏瑾又压低了声音，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喃喃，“不论来日如何，至少，我爱过，无悔。”

    叶修正欲言，一声烟火急鸣打断两人，“不好，是我们的警报信，太子有危险。”

    两人相视一望，施展轻功，于寂静黑夜中穿梭。

    循着烟火方向寻去，于郊岭外寻得，一批黑衣蒙面人将一群人围在中间，正中心的，是一席白袍的林晟，他持剑而立，剑锋已破峰染血，素白衣袍滴落着娇艳欲滴的暗红，缀出朵朵鲜红的暗夜之花。

    他纵是满身血污，于一群黑暗嗜血之中，却仍是最清澈，最明亮的一个。

    苏瑾眸中涌上冷意，泠泠寒光渗出，她飞身而下，立于林晟身旁，在见到她的一刹那，林晟眼里所有的恐惧，暴戾，狠辣，惶恐终是褪去，仍是那双承载着万千星河的柔情眉目。他瘫倒在苏瑾身上，所有的压抑情绪迸发，也只有她在的时候，他才能安心，才能放下所有坚硬外壳，才能暴露他的弱点。

    苏瑾扶着林晟，眸色复杂，她接过林晟手中剑，替他细细揩去脸上的血污，开口，却无法抑制周身散发的冷骤寒气，“他们把你弄脏了！”

    林晟未来得及答复，就已被苏瑾送到他人手中，看着苏瑾的背影进入搏斗人群。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和眼前的尸首恶臭让林晟感觉恶心，竟抑制不住的晕厥过去，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秒，看见的，是苏瑾的背影，愤怒，冷戾，是血腥的杀气，是林晟从未见过的。

    在这样的背影下，林晟合上了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