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父母从恋爱到结婚（续6）

    淑英下了车不由得想起保忠上次转身离去的身影，心中有一阵酸楚，眼泪一下就润湿了眼眶。马上就到家了，不能这样回去，得精神一点儿，让母亲看见我这个样子又要心疼了，淑英心里这样想，就努力打起精神，用两只手在眼睛周围擦了擦，拍了拍脸颊，深呼吸了几下，站在门口缓缓。父亲在隔壁屋里躺着休息，母亲正在包饺子，二妹三妹和小妹在一旁写作业。“淑珍、淑芬写完作业来帮我吧？”两个妹妹都不愿意，动作磨磨蹭蹭，淑芬说：“妈，我还有作业没做完，我姐今天不是回来吗？等我姐回来帮你包吧！”淑英的母亲没有马上说话，她只是把手上的一个饺子包好放在竹制锅拍上，用筷子拌了拌馅儿，说：“都等着你姐，她总是要出嫁的。你们一个也指望不上。”淑英听见母亲说这话开门进来了。一进屋淑英妈就开心地说：“英，你回来了！我刚还念叨你呢！喊她们帮我都不理。怎么，保忠没跟你一起回来吗？”淑英有些难为情，“妈，保忠有些事情赶回单位了！等我洗了手，我帮您包。”一听到保忠没来，母亲有点失望：“英，你跟保忠没有什么事吧？不是说好了一起来吗？我特意包了饺子的。”淑英洗了手就开始揉面，擀皮，等面皮一摞了就包一会儿，然后再擀皮。母亲见淑英沉默，也就没有多问。饭后收拾桌子，母亲说：“你看，没有大小伙子就是嘴不壮，剩下一大盆饺子。要是保忠来肯定就都能吃了。”母亲一面把饺子端到厨房一面嘟囔着。淑英知道母亲心里着急，但是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在那里一边洗碗一边沉默。那几个妹妹吃过饭安静了不少，二妹自己到自己屋里看书，三妹和小妹去了隔壁张大妈家看电视。母亲到厨房里看看淑英。淑英洗碗很慢，主要是偶尔还停下发呆。母亲坐下来，看着她。淑英意识到母亲的目光，看了一眼母亲：“妈，您怎么这么看着我？有什么不对吗？”“你还瞒得过我，我是你妈，你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你有事儿。说吧，你跟保忠怎么回事？”“妈，我考虑我跟保忠的事儿还是得从长计议，不能草率，我希望他再考虑考虑，他不高兴了，说我不愿跟他结婚，让我考虑清楚了我们再联系，所有没进来就走了。我认识他这么久了，都没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他一直很儒雅。”说着淑英顿觉委屈，就开始掉眼泪。淑英的母亲叹了口气，“唉，你们两个这个是怎么弄的？说好了要结婚，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你也是，保忠大老远去找你，又陪着你回家来，你好歹也得挑个时候说这事儿。再说了，有什么问题只要你们两人真心以待都能蹚过去的。你也是，怎么能答应了人家又说再考虑考虑？”“妈，您别数落我了。我知道自己错了，可是我怎么跟保忠承认呢？再说，我们离得这么远，平时不在一处，见个面都折腾得那么累，也确实不是个事儿呀？”淑英母亲搬了一个木凳子，拉着女儿转过来一并坐下，“英，你就不怕保忠生气？你就真的不在乎保忠？”“妈，我不是不在乎，我只是想开诚布公地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他而已。我可不想结婚以后他后悔，希望他想清楚。”淑英这样对母亲说。“你这样说倒是也没错儿，但是英呀，妈是过来人，妈虽说没见过保忠几次，但是我能看得出保忠是真喜欢你，对你是真心的。听妈一句，女人这一辈子，遇到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男人不容易，你要好好地把握，别让自己留下什么遗憾才好啊！”母亲心疼地看着淑英，淑英点点头。母亲也点点头，“好了，那你赶紧收拾完早点休息。想清楚了再找保忠好好聊聊？”淑英点了点头。

    保忠到单位传达室询问：“大爷，有没有我的信？”“今天没有信，只有报纸。”大爷回答。“好，谢谢您。”保忠心里也觉得昨天早上才寄出的信不可能今天就收到回信的，就算淑英回信也没有那么快，何况她还得仔细考虑清楚。想到这儿保忠赶紧去食堂打饭了。

    今天食堂吃烙饼，还有保忠喜欢的猪肉炖粉条。保忠平常肯定会打这个菜，不过最近因为和淑英闹不愉快，他也有些上火，嘴里生了口疮，所有就买了烙饼和一份白菜豆腐，上面淋上一些辣椒油。金诚和几个工友也正好到食堂打饭。看见保忠金诚就凑过来，“哥们儿，等我打完饭我们一块儿吃。”“不过去了，赶紧吃完饭会宿舍睡一觉，下午还得上班。”保忠快快地回复金诚。金诚看保忠就打了白菜豆腐有点惊讶：“你怎么没打猪肉粉条，你不是喜欢吃吗？今天吃得好素。这谈了恋爱，琴不弹，棋不下，口味也改了，成素食主义者了？你跟你对象的事儿怎么样了？”金诚见到保忠总是很直率。“我昨天寄了一封信，还没有收到回信。等等吧！我这几天上火，起了口疮，在吃肉火更大，吃点清淡的挺好。把这饼掰成小块，泡在这白菜豆腐汤里，别提多好吃了，你试试？”金诚看保忠情绪还挺好，就笑笑，说：“算了，我又没上火，好不容易赶上一回猪肉炖粉条，我要打好菜去。不跟你说了，一会儿都让人抢没了。”说着金诚起身赶紧奔到了打饭的窗口。

    保忠吃完饭，在食堂冲洗了饭盆儿，将饭盆儿锁好，就回到宿舍午睡。午睡的时间本来就只能有半小时，可是保忠躺下却不自觉地想起自己给淑英写的信的内容：“我真是应该去看看你的父母的，都已经到家门口了，因为一句话就走了，还让你一个人回去，实在是我不好。英，我太冲动了。而且，我回来认真地思考了你说的话，觉得你提出的异地问题确实也是一个大问题。这些天我也在积极地打听，了解到也许我们有彻底解决异地的可能。你知道单位招人都是需要上面分配的名额的才能进，如果没有名额通常是没法进厂的。但如果两个单位恰好有愿意对调的，而且征求了双方领导的同意就能实现对调。也就是说，只有雁山的厂子里有人愿意调到我们厂，我也能通过对调进入你们厂，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我通过我们单位的人事科打听到我们厂一个车间主任的侄子在你们厂，一直要求调回城里，这就是一个好机会。英，为了你我愿意到你生活的地方，但是前提是你也愿意接纳我，愿意跟我生活在一起。你是我的动力，没有你我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切。如果你还记挂着我，还心疼我，还珍惜我们这些时间一起的种种，就请你回复我该怎么办吧？英，我知道你是我的希望，我的幸福，是给我动力的人，我也相信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都是真实的。英，我相信你，相信你对我的情意也是真的。我热切期盼着你的回复。英，给我回信吧！你的保忠。”保忠辗转反侧地回想着信的内容，生怕哪里写的不合适。半个小时很快就晃过去了，本来很困倦，这一下又兴奋了，也没睡着，只得躺了一会儿，起来洗把脸就上班了。

    下班后，保忠又到传达室，“大爷，有信吗？”“小伙子又来了！”“嗯，大爷有信没有？”“你叫什么名儿？有几封，不知道是不是有你的。”“我叫楚保忠。”大爷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几封信，轮流看着信封上的名字，一封不是，一封不是，一封又不是，“楚保忠是吧？有一封。”大爷打开一个笔记本，“别急，先登记，再取信。”保忠接过本子在上面签名，然后拿了信一看，不是淑英的笔迹，是弟弟写的信。保忠先是有些失望，他本是盼着淑英的信。回到宿舍，他打开信，“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有机会可以报考研究生了。国家有政策，我终于有机会实现自己的理想了。我打算报考GS省社会科学院哲学系研究生。哥，其实我也没有把握能考上，只是一想到有机会就已经兴奋不已了。哥，我还记得你曾给我讲你读马列和黑格尔、费尔巴哈等等人的这些著作的体会，当时听你讲读《资本论》，我真是羡慕不已。如今我有机会追求自己的理想，亲爱的哥哥你替我高兴吧？我知道你一定会支持我的。我已经报名参加考试，现在大概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备考。除了参考书外，哥你也给我提些复习的建议吧！我已经买好参考书，不过觉得挺难懂的，哥你说我行吗？给我回信，弟弟。”

    虽然没有等到淑英的信，但是看到弟弟的消息保忠也非常开心，真是没有想到。保忠从在钢校时就迷上了哲学，那时学校里也没有开这门课，保忠只是偶然的机会到图书馆去借阅小说，无意中看到几个书架上有《资本论》和一些理论书籍。当时看着那些书的名字都非常陌生，不过觉得很高级。听过伟大的马克思的名字，就从高高的书架最上一层取了《资本论》第一卷，翻开看了几页，顿觉得那文章简直是字里行间充满了逻辑，环环相扣，阐述得严谨而明确，让人赞叹。保忠那一次一下就爱上了哲学，也会经常抽时间到图书馆去借阅哲学书籍。因为自己的出身不好，在外面被人排挤，保忠在学习中有什么心得，或者看到什么好书都会以书信的方式告诉弟弟。保忠真是为弟弟感到高兴。

    淑英工作一天回到宿舍，原本想着给保忠写封信，怎料还没有动笔，门外传来敲门声。“是谁？”淑英应声问到。“许淑英同志，我是门口传达室的，这有您的加急电报。”听到加急电报，淑英马上起身开门，“同志您好，是加急电报吗？”那人让淑英签收，把电报交给淑英，然后就走了。淑英下意识说了声谢谢，马上到灯底下，读取电报。电报上写着：“珍病入院，速回。”淑英立马明白了，赶紧找到了自己的好朋友王文娟，她们一起去找班组长请假。

    第二天一大早，淑英坐上第一班开往家的公车，一路上她都揣测着二妹到底生的什么病。淑英一进门就听见母亲哭泣的声音，母亲见淑英回来，就哭得更厉害了。淑英连忙走到母亲身边，拉着母亲的手，急切地询问：“妈，珍得了什么病？”“她那天说腿疼，我也没在意，你走以后第二天她就站不起来了，还发高烧，后来是街坊找了一辆蹦蹦车把她送到医院，检测结果说是类风湿性关节炎急性发作，伴随肾炎。”“那，现在情况怎么样？有危险吗？”“现在是急性期，疼痛很厉害，腿都肿了，而且肾脏也不好，医生认为情况紧急，收她住院了。你爸在医院还没回来。”说着门开了，淑英的父亲从医院回来了。“爸，淑珍怎么样了？”“暂时住在周口店的医院里，医生说这个医院的条件比较差，恐怕还得想办法往条件好一点的大医院转。唉，咱们到哪里去认识大医院的人呢？而且，需要住院治疗，这医疗费恐怕也不是个小数!”父亲的话让母亲的泪水更加止不住，淑英一面安慰母亲，“妈，您别哭了。爸您也别太着急。我们都打听打听转院的事情，看病要紧。这病来的这么突然，又如此严重，是马虎不得的。这样，明天我去医院看看，询问了医生，再想办法。”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