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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涉

    长风吹拂后,荒原上的野草就会低伏,石子落入湖面后,平静的水面就会泛起涟漪,太阳落到山背后,天地就会被黑暗笼罩。

    被一柄锋利的长刀斩中脖颈后,头颅就会像落石一样滚落,平滑的切口会像喷泉一样溅射出血箭。

    可柳生出刀后这血腥的一幕却没有顺理成章地发生,普拉迪仍然完好无损地瘫坐在地上,惊恐万状,两股战战。

    横举的刀刃惊险地停在普拉迪的侧颈边缘,一滴殷红的鲜血从皮肤表层渗了出来,顺着脖颈滑落下去。

    不是柳生在斩中目标的最后一瞬收力了,他的刀法虽然练习纯熟,却也没到这种收放自如的地步,能轻描淡写地止住全力一击的劲势。

    柳生挥刀的手腕被一只纤细的手掌轻轻握住,就是这只秀气的手令柳生手中的刀刃再难入普拉迪脖颈分毫,生生止住了这必杀的一击。

    普拉迪胆战心惊地望着眼前的两位超凡者,年轻的猎人是第一次如此逼近死亡,柳生手中的刀刃竟比山中的恶兽更加骇人,一脱鞘便要饮血取命。

    谬肆冷冷地朝普拉迪使了个眼色,后者马上心领神会,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转头就朝獾爪村的方向狂奔不止。

    一直到普拉迪仓皇逃窜的背影从山坡上消失,两人都保持着一个沉身挥刀,一个握腕制止的姿势,宛若两尊蜡像般无声伫立。

    谬肆静静地望着面前弓着腰,一只手提着刀鞘,一只手平举刀刃的男人,暗暗有些心惊,这些日子里柳生刻苦的刀术练习他全部看在眼里,虽然比起一开始已经有了长足进步,但也不至于一下子攻势就能变得如此凌厉。

    作为一个初学者来说,柳生这一刀出刀太快了,快到谬肆来不及游刃有余地打个响指再施法阻止,甚至谬肆再犹豫片刻,那个年轻猎人现在就无法大摇大摆地落荒而逃了,而是会变成荒野上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了。

    “喂喂,你这样滥杀村民会被调查员发现的,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谬肆仍然攥着柳生的手腕,倒不是因为柳生还在与他角力,而是为了感受柳生此时此刻的脉搏,谬肆感觉柳生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对方手臂上的肌肉传来僵硬的触感,不是发力时肌肉紧绷的那种僵硬,而是像在低温环境被冻僵了一样的感觉。

    “我真是没想到柳生先生你是个这么冲动易怒的人啊,杀伐果断,嫉恶如仇,抽刀斩首血溅五步也毫不眨眼。”

    见柳生没有搭话,谬肆就自顾自地继续打趣下去,柳生被调侃而不还嘴的机会很少。

    “混蛋……不是我……是刀……自己动了啊……”

    不知保持了一个姿势多久,柳生终于发出了声音,只不过那声音虚弱无比,沙哑得就像是嗓子漏风一样。

    说完这句,柳生就浑身脱力,摇摇晃晃地朝着地上倒了下去,手中的裁决之刃也脱手摔落,谬肆没有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家伙跌倒,他的手还抓着对方的手腕,轻轻一拉,就像跳华尔兹一样将柳生揽入了怀中,脚尖向前一抬,接住了下坠的黑刀。

    “放开我,好恶心……”

    柳生捂着晕眩的脑袋,一把将满脸微笑的谬肆推开,快速俯身从谬肆的脚背上抽走了自己的爱刀。

    “真是漂亮的一刀啊!就连天下闻名的刀客见了也要自叹不如啊!”

    谬肆神色激动地赞叹道,两只眼睛像狐狸一样狡黠地打量着柳生,他这句话虽然有开玩笑的成分,但即便就算是换了真正的刀神,来操纵柳生这具羸弱的身体,恐怕也无法挥出如此凶险迅猛的一记拔刀斩。

    “别扯了……我和你说了是刀自己动了,不行,我得缓一缓,挥出这一刀的疲惫感,简直比跑马拉松更夸张。”

    柳生狼狈地爬上普拉迪送来的褐色走马,懒洋洋地趴在马背上。

    谬肆无奈地笑了一下,知道现在也不是深究缘由的时候,便牵起褐色走马的缰绳,翻身跨上黑色的骏马,慢悠悠地领着后方马背上半死不活的柳生继续前行。

    两个人就这样骑着马在荒野间跋涉,在泥土与草坪上响起的马蹄声中不紧不慢地沿路前行,直到天空由晴空万里变为黄昏红霞,再变成繁星皓月,两人才在山坡上停下脚步,搭建帐篷,燃点起篝火,准备休憩。

    野外生存对于普通人有些困难,对于经验丰富的猎人是家常便饭,而对于超凡者来说,简直是郊游。

    生火只需要打个响指,砍柴只需要打个响指,搭建帐篷只需要打个响指。

    至于食物,就有些麻烦了,这种麻烦也只不过是不能仅仅依靠一个响指解决,谬肆打了个响指变出了一条缠绕着藤蔓与鲜花的竖笛,并且熟练地放在嘴边吹奏起来。

    那是一支简单的曲调,但仍然能够听出那些旋律想要描绘的意象,这是为草原、森林、阳光、春天所谱的曲子,悠扬的曲调回荡在夜幕下的林间与荒野。

    柳生不懂音乐,他对于音乐的欣赏能力仅限于将音乐区分成两种,他喜欢的,和他不喜欢的。

    总之这首曲子还不错,对于围着篝火露营的冒险者来说更是十分应景。

    笛声飘荡在夜空下不久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数不清的小动物朝着谬肆和柳生搭建的篝火汇聚过来了,准确的说,是朝着奏笛的谬肆围过来了。

    麻雀,野鸭,水鸟,野兔,羚羊,野鹿……

    这些温顺的动物浩浩荡荡地从荒野的各处探身出来,朝着笛声的源头聚集,它们凑在谬肆身旁温柔地向这位优雅的奏笛者表示友好,闭着眼睛沉醉演奏笛曲的谬肆忽然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朝着篝火对面的柳生狡黠地使了个眼色。

    在夜空中浩瀚星海与皎洁明月的映照下,一道黑光在山坡上翩翩起舞,在那些温和的食草动物惊恐的目光中,挥动长刀的柳生将那支温暖明媚的笛曲变成了一首惊悚恐怖的处刑曲,动物们的鲜血像浪花一样一朵朵不停绽放飞溅。

    幸存的动物们惨叫着逃走了,谬肆的脸上也溅上了横七竖八的血痕,可他依旧保持着从容愉悦的表情,欢快地演奏着,就好像面前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的场面是一场值得庆祝的丰收一般。

    嗯,确实是一场丰收。

    对于两个爱吃肉,且对小动物没什么同情心的男人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