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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黄蓉妹子,我久在军中,长训部属,说话直来直去,已经习惯了,今天吃了你的美食,还勾起你伤心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郭靖沉默一会,主动开始收拾残局,妥当之后,他拿出一枚玉牌,以及两锭黄金,诚恳地向黄蓉致歉。“你初入江湖,这牌子能给你一个官面身份,金子你也拿去用,日后行走也方便些。”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我不开心是我自己的事,却是与你无关,你不必为此致歉,些许餐食,不值你郭陛下这样厚礼,不过我还是收下了,左右大家都是去京城,到时我再给你们整治一顿,也不枉我们两番巧遇的交情。”黄蓉信手收下金玉,将头一昂,又恢复了那明媚的神彩,再让心有向往的郭陛下一阵恍惚。“也好让两位大人物瞧瞧小女子的手艺。”

    “嘿嘿,那感情好,老叫花此番赴京,看来是要承二位的款待了。”一旁的七公还沉浸在烤鸡的滋味中,听得这话,大为快慰。

    “嘿!七公,我找你可是正事。不过嘛,这时倒也不必说这个,刚刚酒足饭饱来活动活动手脚,当年一面,我就觉得你的降龙掌神妙不凡,我也是习武之人,就让我向你这位武林宗师讨教讨教。”看到这个姑娘重新变得活泼起来,郭靖精神也一振,接过话头,正是要抓住机会,逮个顶级陪练来练功。“我练的功夫,名叫龙拳劲,也是以劲力为胜招的武学,就让我看看,大名鼎鼎的降龙掌能不能降得了我这龙拳。”

    “哈哈,好好好,不愧是征战南北平定天下的真天子,郭皇爷有这般兴致,老叫化就奉陪!”洪七公饮一口葫芦中的酒,笑着回应。他是武学大家,侠义之士,对于新朝大鸿,知他立国以来善政养民,重整土地,原本金国土地上的很多汉民得以重归耕种,光景渐好,乞丐流民大大减少,他十分认可,加上自身光明磊落,自觉绝没有半点阴私小人的行径,因此无论是前面郭靖传信召往京城,还是现在当面邀战,他都轻松应下,而不认为郭靖有半分加害的意思。

    听闻两人要比武,爱热闹的黄蓉眼前一亮,这两人一个是与父亲齐名的大高手,

    “呵,七公称呼我姓名就好,在我大鸿,皇帝公侯的尊谓只在于朝堂军府,私下里却不必这么疏远,黄蓉妹子也是。那么既如此,我先进招。”招呼一声,郭靖当先出手,他有心要学降龙掌亢龙有悔,十分出二十分回,掌力有余不尽的武学妙旨,出手绝不客气,要逼洪七公全力以赴,一拳凝练无声,直接捣向他胸口要害。洪七公伸掌应对,砰,拳掌相交,劲力相冲,只有浅浅一声,但双方一较力,就知对方力道比之十年前大有长进,各自提神,这边一触即分,洪七公另一只手迅速击出,间不容发,一如当年,正是郭靖心心念念的“亢龙有悔”妙招。而郭靖也早有预料,双足一前一后踞地,借回冲力道摇身侧臂,运足横练功力以肩臂硬撞回第二掌,再提拳力,继续出拳,应对降龙掌接下来更加强横的掌力。

    降龙掌以亢龙有悔为总领,一掌重过一掌,兼有各种不同姿态情状的应对发力,均是刚猛无比,练到精深处,更有刚柔并济,收发由心的妙诀,而郭靖有龙骨虎魄的横练巨力,虚泽龙神真气的磅礴长久,龙拳劲力的精纯高妙,惊鸿舞的缥缈变化,全力之下,洪七公也不得不谨慎应对,降龙掌法的招法劲力变化被他全力施展开来,间或夹杂几招风格迥异的奇招,或许是丐帮其他绝学,也各有妙用。

    两人交手各施奇功,招法变化不绝,一招一式并不是以命相搏,但也称不上轻巧应付,郭靖将自己已掌握的未掌握的龙拳精义一一施展,借助七公这位绝顶高手来助自己磨砺拳劲,全神贯注以求精进,洪七公不敢大意,全力展开降龙掌法,雄浑掌力,与郭靖精纯凝练的龙拳劲力相抗。来回百余招后,二人均觉从对手身上获益良多,再斗下去恐怕难以收场,于是一招对力之后,默契退步,两边分开。

    再看周边,树林中枯枝落叶飘起落下,正是风止雨歇,一片安宁,两人交手,却是不留半点痕迹。

    “不愧是北丐洪七公,降龙掌力练到如此地步,只怕已经到了百家武学,不出藩篱的地步了。”郭靖缓缓收功,佩服地说道。刚刚交手之中,他将拳法,横练,轻功,真气全部运用,而洪七公却始终一套降龙掌进退有据,间杂的几招也与降龙掌配合有序,几无破绽,相比下来,他的功夫变招反而有所缺隙,运真气则变化不足,踏轻功则拳法难至,全凭横练巨力硬扛硬打,反而能克住刚猛无俦的降龙掌,若说功夫高妙,他所学可以说高深了不知多少,仅论功力膂力,他远在七公之上,但在运用发挥上,比之七公却是差了不少火候。这也是功力过高而掌控力不足的表现,却是要不断运用,才有收发由心,以神运气的时候。

    “哈哈,郭靖小兄弟你过誉了,便是当年九阴真经也不敢说囊括了天下所有武学的变化,老叫化也远到不了这一步的。”七公先饮一口酒,而后回应道,“你所学的功夫,也是精妙高深之至,若能融会贯通,老叫化这点功夫恐怕就是真正的微末了。”七公这倒不是吹捧,他也对郭靖的功夫十分惊讶,倒不是惊讶于郭靖功夫强,毕竟鸿帝以武力横扫天下,不强才奇怪。实则在他眼里,这位皇帝陛下言谈举止没有半分架子,颇为平和,武功也是如此,一招一式中正沉稳,倒是挺对自家路子,但真正交手,才能看得出其中内藏的神韵,无论是精炼凌厉的拳劲,还是上下起落进退自如的步法,其真正内涵都是高深的绝艺,而且看郭靖的动作,显然是没有完全掌握这些功夫,却能跟自己过手百多招,这其实已经说明了这功夫的高深奥妙,恐比九阴真经也不差,不,是更强。

    “嗯……那倒是,不过秘籍高深,奈何难成啊,我这苦练多年,征战南北,也算久历武斗,日日苦练也不曾落下,自觉还是不能练成各门功夫之十一。这段时间有你老前辈在,咱们谈公论事之余,也可以多多切磋,互相进益嘛。”郭靖并不讳言自己的目的,他两世为人,心态却还是年轻,明知功诀深奥,非一时一刻就能有所成就,但当他遭遇瓶颈关隘,还是忍不住要想尽办法快速突破。于是这番攻取南宋之国,他就趁机邀来洪七公,裘千仞这两个武林顶尖人物,借朝廷理清民间绿林势力之际,与这些高手较艺论武,尽可能地突破这一关(注:指真气离体到神意驭气)。这一场轻轻交手下来,郭靖自觉又有了些许进步的头绪,精神也更加勃发昂扬,加上如今南北既定,志气得以抒张,再过些许时日,或者再与七公这样的宗师人物过过手,自己就能顺利将神意凝结,并合之于气,运之于力,顺利达到真气修行的下一境界。一番自审,不由让他更加期待。

    “七公对于运气于力怎么看?”收拢神思,郭靖试探着向洪七公问道。武学之道,初时在于力技意,也即是手眼心,心静眼明手快准狠,即是取胜之路,待习武日久,要点就在筋骨皮,力强体壮身坚,也就是身体根本,内家功的内力也是一样,同样的招式,同样的精熟程度,功力强者,发挥的威力就大,而武功再到深处,练的就是精气神,外功的强健体魄要死中练活,生机勃发,内功的真气则要龙虎交汇,精、神同炼,凝成真气,郭靖练的龙神功境界描述与此大有不同,但追根究底也在这范畴中,他如今算是在运炼三宝,而七公等五绝高手则是将功力技艺练到了极处,这运气于力,则是练功层次的关要,郭靖在龙虎两大秘籍的内功技法篇章中多次得见,也知其意,用起来却不能随心而动,气力相合总有迟滞,以至于功力明明高过七公很多,一招招打下来却做不到力压对方。

    “呵,是了,小兄弟习武时间不长(其时很长,但也确实没长过洪七公),功力增长却快极,不能打磨圆融,因此想与老叫花切磋,以战为练,这是对的路子,不过你功力过于高深,世间已没几个能与你时时切磋的人,其实我们几个也是一样,实则在这一步还有更多其他法子,来打磨自身,如这……”七公是真宗师,种种武学秘要均能观彻,在郭靖面前也不藏私,一一予以讲解,而郭靖也静心聆听。

    另一边,黄蓉完整地旁观了二人的比武,心中对武林高人的随性又有了新的认识,她所学高妙,但功夫毕竟尚浅,却是难以插话,只在一旁默默听着记着。三人一路同行向京城而去。

    “到了,七公要去神捕司作客,黄蓉妹子可有暂住的地方,不介意的话也一起?”过了半晌,三人来到京城下,郭靖向黄蓉邀请道。

    黄蓉摇摇头,莞尔一笑:“郭兄放心,说请你一顿,就一定请到,我自去投一家客店,略作准备,保管对得起你赠礼之情。”

    “也好,妹子安顿好后,可示玉牌于巡吏,他们自会向我联系。”

    进城之后,各自分别。郭靖心头叹息,却不知分道之处,那少女也静静回头……

    郭靖带七公到神捕司,在大鸿的规划中,朝中与江湖的交联就在这神捕衙门中,因此这官邸却是修得像个武林豪客的府院,七公入此门,并未感到入公门的森严感,倒也舒适。如今神捕司司首柯镇恶在江南理事,正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在京城是曾经的南四侠南希仁兼理神捕司事务,接待七公正是他来。

    “七公权且在此安顿,待另外两位到此,我们再一起议一议江湖,武林与朝野,这几日的话,七公自便就是。”与南四侠招呼过后,郭靖又与七公相言。

    “也好,老夫客随主便,不知另外二位是?”七公应下。

    “裘千仞的铁掌帮在江南颇有影响,全真教则合教门与武家两者都有,加上你老的丐帮,都是在民间有极大影响力的,如今江南初定,各种事务错综复杂,我朝文武在公府事务上已尽全力,如今也是要与民间各位见一见,分辨一番。”场间也无外人,郭靖也就直说了自己的目的,自己以绿林起家,凭一身武功成事,在朝局上,有老道的辛公把关,但民间的一些事务,还是要分辨清楚,如帮派,这本是底层人物纠集起来抵抗上层倾轧的产物,在发展成型之后却往往成为奉迎上层,欺压其他底层百姓的黑恶势力,如教派,借神鬼之事,天然拥有教化百姓的优势,却也必然能够轻易煽动民众,动摇国法威严,如武林,其中高手飞檐走壁,出入无声,善用者必能成事,却又往往轻慢律法,造成危害。更奇异的是,此三者并不单独存在,而是互相混杂,帮派教派之中,往往高手不少,即便以武学传承为本的门派,也因其强大的破坏力而轻易在地方拥有极大影响力,而这些,都是对朝廷权力、威严的分薄。

    当然,这是个武侠世界,这样的现实由来已久,郭靖也并不是要把它杜绝,而是想将这部分变得可控,而这就要与如今的各家龙头相对了。正好,如今江南初定,郭靖决意重整江南土地,重定农税,以养民生,形成耕者—赋税—朝廷,没有任何中间手的情况。而江南士族占据地利已久,决不会轻易把视作生命的土地让出,必有手段。这冲突已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