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风雨欲来
一个初出茅庐，依靠着他人信任上位的毛头小子，如今和一个久任兵曹要职，旧部许多的兵曹掾并肩作战，同列一处，似乎是一场把戏。而这样略显得滑稽的地位对比，不免会使赵凯心里生出一些不自在，进而影响内部的信任。
故此，为了消弭这种影响，陈靖选择了一种折中的方式——托管拿权。丁镇手下八百人马在此，而这只兵马名义上的主官是被提拔之后的夏侯任，但实际上是由陈靖来指挥，而这便可以一定程度上照顾一下兵曹掾的面子。
这也是一种柔和的方式。且不说五百县卒不可小视，丁镇组建的新军里头也有二百真定县卒，而这七百人之前的长官是赵凯。也就是说，在这个山贼迫近之时，赵凯要是蛮横一点，完全可以很轻松的拿到兵权，然后主持防务。
而陈靖用尽语言艺术，先是找许贤给自己拉票，然后也让他雨露均沾任命赵凯，再找到赵凯陈述利害，毛遂自荐，再接过夏侯任手中的兵权，一切都变得名正言顺起来。
只是大敌当前，后方却还在搞这些东西，也是让人不由感慨。
此处且不说，只看那山贼行踪。事实上，任何山贼都是很轻易就会暴露行踪的，而行踪一旦为官军所知晓，那围剿就会紧随其后，一场猫鼠游戏便逐渐展开。唯有跑的快，抢的快的那一小批人能笑到最后，倒也算是一种别样的物竞天择。
只能说自山贼下山开始，他们便要玩命地奔跑，而一旦离开山上过远，那么就只能向前，没有后退的余地，犹如过釜沉舟一般。
“什么，后面又有官军？！”这山贼头领不由破口大骂。每天玩命赶路，还得被骑兵追杀，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跟得太紧，倒显得是和赶鱼一般。
但是远在县城督察防御工程建筑的陈靖却知道，这是他保卫县城以外区域的手段。
他手里头这三百骑兵，可以说是真的发挥了大作用。侦查，迟滞，吓唬人，样样能行，而他在撒出二百人马向北侦查的同时，还抽调出一百游侠在南部驱赶山贼。至于原因么，很简单，因为南军乃是好几只山贼队伍捏合而成，下了山，时时都要面临散架的风险。而县城以外的区域，毫无疑问，是没有太大防御和自卫的能力的。
陈靖驱赶他们，看似在给县城的守卫力量加负担，实则是给整个县减轻压力。此时此刻，他倒愿意北部那只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山贼人马也来攻取县城就好，凭他们此时的力量，还未必守不住。
“我们手上现在有多少人了？”
毕竟是南下这只山贼人马的头领，怎么说也是有些亲信弟兄的，这头领在赶路休憩间隙再三询问左右弟兄，也是求个心安，而一旁一个素来办事有力的弟兄倒是耐心来报。
“两千三四百人，比前一日又多了两百人。按照这个速度，今日之内便可赶到县城，过了夜，就可以开始。”
头领点点头，等到二三十分钟休息过后，他便催促众人起身，继续往真定县城奔去。
无独有偶，这边山贼头领同弟兄商量，那边县城之中，陈靖同样带着自己的“幕僚”“师爷”在和兵曹掾赵凯商量。只是后者这份商量，多多少少带了点攻击性。
赵凯脸色不愉，一掌拍在桌上:“平日里两三百犯人便可让贼曹忙得不可开交，现在来的山贼队伍足足两千多人，便是能够砍下一千个毛贼的脑袋，剩下那一千人也能让县城大乱！”
这里且说一句，真定毕竟是郡治所在，规模还是有的，县城可以容纳数千人口，而城池也并非是积年不修，破破烂烂，防御设施也还算得上是完好。然而陈靖这两日才发现，他们对于防御山贼这一点，好像和打一场阵地战有些混淆。
首先，为了尽量集中物力人力，自然要坚壁清野。好在这时候已经是秋冬季节，秋收过后，倒也不怕糟蹋了田地。山贼最多盘桓个两三日，因此也不怕城外百姓被收拢进城中有太大负担。只是城池大小固定，只能收拢一下近郊人口，而稍微远一点的，只好乡邻之间报团取暖。而矛盾就在这一方面上爆开。
县城驻扎一千三百人马，足可以挡下三千山贼，因为山贼没有攻城武器，兵源素质，武器装备水平都极为简陋。但是山贼也不傻，你县城是带刺的刺猬，那你能管得着离县城远一点的地方吗？而若是主动出击，县卒一旦离开城池，还真不一定有这帮亡命之徒背水一战强，说不得就要全军覆没。
因此，陈靖和赵凯就在这里有了为难之处。
继续说县城这几日的防御措施。坚壁清野是第一步，随后，赵凯和陈靖分别掌管半县防务，东边归陈靖。
好在，丁镇是个慧眼识才的，他专门给陈靖留了一个夏侯任作为其指挥上面的辅佐，而夏侯任也确实是个有才干有勇略的，指挥人上有一手。这两日，多亏他督造，县城的防御设施才渐渐完善，县城城墙下面还挖了一条壕沟，避免真的被蚁附攻城。
然而仔细思索之后，这确实没有太大必要。蚁附攻城，损失太大，山贼更可能会派个一千人看住县城，然后另外千把人再四处劫掠，而官军是很难对劫掠的那部分山贼怎么样的。
而陈靖的建议就是，城外有一座早年建造的大营，何不就地利用，分兵于城外，设一个犄角之势？而赵凯是不同意的，他作为兵曹掾，首先就要对县城负责，便是县城以外有所损伤，保住了县城，他也是无可指摘。更进一步说，他是兵曹老爷，地下那些小老百姓的生死关他何事？
而陈靖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膈应的。作为一个经历了现代教育的大学生，他虽是对这个时代的残酷有所想象和预判，又如何能坐视不管？而且被人顶在眼前欺负，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故此，他也是和赵凯僵住，一定分兵出去，这样敌人围城也困难，陈靖他们突围难度也减小了，必要之时，还可以来一个出击，免得被以为是发不了威的病猫。
所以陈靖干脆是发了狠，气势上也不落下风。
“赵兵曹！我直白一点说吧，这里有八百人马是郡司马丁镇带领的，他明明白白地把指挥权交给了他手下的军官夏侯任，还有他的亲卫高凡，我要他们两个出去单立一营，你拦不了！”
赵凯如何不知道丁镇是陈靖的好弟兄，而夏侯任之前却是在他手下听命，现在被如此要求，他也是暴怒，内里再加上无奈。
“你以为我会怕你？”赵凯脸色阴沉。“我说不许，这些县卒谁敢出去？”
陈靖却是冷笑一声:“许与不许，赵兵曹说了却不算。”
“若是县城陷在山贼手中，我断饶不了你！”
“兵曹，狠话无用，你自看便是，我也不说大了，四五成把握总是有的。”
陈靖也不想多言，干脆起身走去，只是出门之时，还特意停顿一下，背对着赵兵曹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我知道赵兵曹好意，若真失陷，那时候我便是已经死了，也请兵曹不要怪罪一个死人，勉力带着人马保卫县城。”
赵凯阴沉的脸也是一愣，却也是低头不言。
好在那一个大营虽然年代许久，也还完整可用，最后半日，陈靖便领着夏侯任和八百人马入驻其中。至于赵凯，则在两日之内征召二百多民兵以后，统领一帮县卒准备挡下一千余不惧死的山贼人马。
一夜转瞬即逝，黎明又在眼前。撒向四周，尤其是防范南边的一百游侠斥候，经过陈靖几个月训练以后，也算是个半专业的，故此，当敌人大队人马进入县城诸人眼中，还有县城外大营诸人眼中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如果县城失陷，过错在我。”
临到眼前，陈靖也是严肃起来，还内心反省，觉得自己是和丁镇犯了同样的过于急躁的错误。不过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也就无所谓什么对错了。
凡战三分胜即可，更不用说，陈靖心里自认，还是有四五分得胜的可能存在的。因此，他坐视一百游侠斥候在敌人围城之前一部分进入城内，一部分按照命令向北与游侠大队汇合，然后一千多名山贼勉强在县城箭矢之下立足围城。
待到县城整个被包围，再也无人可以进出，这也代表着，这场战斗，拉开了序幕。
只是眼前千名山贼也是和预想中无异，陈靖和赵凯都心中叹了一口气。没有现身的那一千多山贼，才是真正的麻烦。
故此，为了消弭这种影响，陈靖选择了一种折中的方式——托管拿权。丁镇手下八百人马在此，而这只兵马名义上的主官是被提拔之后的夏侯任，但实际上是由陈靖来指挥，而这便可以一定程度上照顾一下兵曹掾的面子。
这也是一种柔和的方式。且不说五百县卒不可小视，丁镇组建的新军里头也有二百真定县卒，而这七百人之前的长官是赵凯。也就是说，在这个山贼迫近之时，赵凯要是蛮横一点，完全可以很轻松的拿到兵权，然后主持防务。
而陈靖用尽语言艺术，先是找许贤给自己拉票，然后也让他雨露均沾任命赵凯，再找到赵凯陈述利害，毛遂自荐，再接过夏侯任手中的兵权，一切都变得名正言顺起来。
只是大敌当前，后方却还在搞这些东西，也是让人不由感慨。
此处且不说，只看那山贼行踪。事实上，任何山贼都是很轻易就会暴露行踪的，而行踪一旦为官军所知晓，那围剿就会紧随其后，一场猫鼠游戏便逐渐展开。唯有跑的快，抢的快的那一小批人能笑到最后，倒也算是一种别样的物竞天择。
只能说自山贼下山开始，他们便要玩命地奔跑，而一旦离开山上过远，那么就只能向前，没有后退的余地，犹如过釜沉舟一般。
“什么，后面又有官军？！”这山贼头领不由破口大骂。每天玩命赶路，还得被骑兵追杀，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跟得太紧，倒显得是和赶鱼一般。
但是远在县城督察防御工程建筑的陈靖却知道，这是他保卫县城以外区域的手段。
他手里头这三百骑兵，可以说是真的发挥了大作用。侦查，迟滞，吓唬人，样样能行，而他在撒出二百人马向北侦查的同时，还抽调出一百游侠在南部驱赶山贼。至于原因么，很简单，因为南军乃是好几只山贼队伍捏合而成，下了山，时时都要面临散架的风险。而县城以外的区域，毫无疑问，是没有太大防御和自卫的能力的。
陈靖驱赶他们，看似在给县城的守卫力量加负担，实则是给整个县减轻压力。此时此刻，他倒愿意北部那只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山贼人马也来攻取县城就好，凭他们此时的力量，还未必守不住。
“我们手上现在有多少人了？”
毕竟是南下这只山贼人马的头领，怎么说也是有些亲信弟兄的，这头领在赶路休憩间隙再三询问左右弟兄，也是求个心安，而一旁一个素来办事有力的弟兄倒是耐心来报。
“两千三四百人，比前一日又多了两百人。按照这个速度，今日之内便可赶到县城，过了夜，就可以开始。”
头领点点头，等到二三十分钟休息过后，他便催促众人起身，继续往真定县城奔去。
无独有偶，这边山贼头领同弟兄商量，那边县城之中，陈靖同样带着自己的“幕僚”“师爷”在和兵曹掾赵凯商量。只是后者这份商量，多多少少带了点攻击性。
赵凯脸色不愉，一掌拍在桌上:“平日里两三百犯人便可让贼曹忙得不可开交，现在来的山贼队伍足足两千多人，便是能够砍下一千个毛贼的脑袋，剩下那一千人也能让县城大乱！”
这里且说一句，真定毕竟是郡治所在，规模还是有的，县城可以容纳数千人口，而城池也并非是积年不修，破破烂烂，防御设施也还算得上是完好。然而陈靖这两日才发现，他们对于防御山贼这一点，好像和打一场阵地战有些混淆。
首先，为了尽量集中物力人力，自然要坚壁清野。好在这时候已经是秋冬季节，秋收过后，倒也不怕糟蹋了田地。山贼最多盘桓个两三日，因此也不怕城外百姓被收拢进城中有太大负担。只是城池大小固定，只能收拢一下近郊人口，而稍微远一点的，只好乡邻之间报团取暖。而矛盾就在这一方面上爆开。
县城驻扎一千三百人马，足可以挡下三千山贼，因为山贼没有攻城武器，兵源素质，武器装备水平都极为简陋。但是山贼也不傻，你县城是带刺的刺猬，那你能管得着离县城远一点的地方吗？而若是主动出击，县卒一旦离开城池，还真不一定有这帮亡命之徒背水一战强，说不得就要全军覆没。
因此，陈靖和赵凯就在这里有了为难之处。
继续说县城这几日的防御措施。坚壁清野是第一步，随后，赵凯和陈靖分别掌管半县防务，东边归陈靖。
好在，丁镇是个慧眼识才的，他专门给陈靖留了一个夏侯任作为其指挥上面的辅佐，而夏侯任也确实是个有才干有勇略的，指挥人上有一手。这两日，多亏他督造，县城的防御设施才渐渐完善，县城城墙下面还挖了一条壕沟，避免真的被蚁附攻城。
然而仔细思索之后，这确实没有太大必要。蚁附攻城，损失太大，山贼更可能会派个一千人看住县城，然后另外千把人再四处劫掠，而官军是很难对劫掠的那部分山贼怎么样的。
而陈靖的建议就是，城外有一座早年建造的大营，何不就地利用，分兵于城外，设一个犄角之势？而赵凯是不同意的，他作为兵曹掾，首先就要对县城负责，便是县城以外有所损伤，保住了县城，他也是无可指摘。更进一步说，他是兵曹老爷，地下那些小老百姓的生死关他何事？
而陈靖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膈应的。作为一个经历了现代教育的大学生，他虽是对这个时代的残酷有所想象和预判，又如何能坐视不管？而且被人顶在眼前欺负，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故此，他也是和赵凯僵住，一定分兵出去，这样敌人围城也困难，陈靖他们突围难度也减小了，必要之时，还可以来一个出击，免得被以为是发不了威的病猫。
所以陈靖干脆是发了狠，气势上也不落下风。
“赵兵曹！我直白一点说吧，这里有八百人马是郡司马丁镇带领的，他明明白白地把指挥权交给了他手下的军官夏侯任，还有他的亲卫高凡，我要他们两个出去单立一营，你拦不了！”
赵凯如何不知道丁镇是陈靖的好弟兄，而夏侯任之前却是在他手下听命，现在被如此要求，他也是暴怒，内里再加上无奈。
“你以为我会怕你？”赵凯脸色阴沉。“我说不许，这些县卒谁敢出去？”
陈靖却是冷笑一声:“许与不许，赵兵曹说了却不算。”
“若是县城陷在山贼手中，我断饶不了你！”
“兵曹，狠话无用，你自看便是，我也不说大了，四五成把握总是有的。”
陈靖也不想多言，干脆起身走去，只是出门之时，还特意停顿一下，背对着赵兵曹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我知道赵兵曹好意，若真失陷，那时候我便是已经死了，也请兵曹不要怪罪一个死人，勉力带着人马保卫县城。”
赵凯阴沉的脸也是一愣，却也是低头不言。
好在那一个大营虽然年代许久，也还完整可用，最后半日，陈靖便领着夏侯任和八百人马入驻其中。至于赵凯，则在两日之内征召二百多民兵以后，统领一帮县卒准备挡下一千余不惧死的山贼人马。
一夜转瞬即逝，黎明又在眼前。撒向四周，尤其是防范南边的一百游侠斥候，经过陈靖几个月训练以后，也算是个半专业的，故此，当敌人大队人马进入县城诸人眼中，还有县城外大营诸人眼中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如果县城失陷，过错在我。”
临到眼前，陈靖也是严肃起来，还内心反省，觉得自己是和丁镇犯了同样的过于急躁的错误。不过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也就无所谓什么对错了。
凡战三分胜即可，更不用说，陈靖心里自认，还是有四五分得胜的可能存在的。因此，他坐视一百游侠斥候在敌人围城之前一部分进入城内，一部分按照命令向北与游侠大队汇合，然后一千多名山贼勉强在县城箭矢之下立足围城。
待到县城整个被包围，再也无人可以进出，这也代表着，这场战斗，拉开了序幕。
只是眼前千名山贼也是和预想中无异，陈靖和赵凯都心中叹了一口气。没有现身的那一千多山贼，才是真正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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