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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电车难题

    男孩自由地吸了口冷气,就在刚才,一大队势脉派的佐使冲进了邻居院子里。现在一个问题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不去,现在该走吗?

    男孩的左手边是一大堆书籍,他是这些书籍的主人,自他父母死后便传到了他手里,这些书籍既无开宗立派之用处,也无撼天动地之效能,可它们是男孩父母唯一的心血。

    不能放弃它们,仿佛一个声音在男孩耳边说。

    “你们凭什么这么做!”这是隔壁传来的尖锐的叫声。看样子好像是个妇人发出的声音,随后便是一阵打砸声。

    我得快点走,不然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的。男孩心想,手上打包的动作加快了不少。

    “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把我的东西拿走的!”

    男孩一激灵,他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隔壁院里的动静和争吵,已经接近了一个尾声,那些佐使处理完邻居的事情,很快就会来找他了。仿佛死亡倒计时的滴答声,已经出现在男孩的双耳之间,男孩惊恐地望去,却发现那只是一个时钟在发出声音。

    还好,一部分的书就不要了。男孩心想,料想他的父亲也会赞同他这么做,再坚持把所有书都带上,迟早要被那群坏人逮住。

    男孩着急地把双手用包裹系住,然后往身后一背,原本重如泰山的包裹似乎也变得轻松不少。他轻轻一脚踹开门,然后尽量让脚步变得轻盈无声,男孩突然理解了那些飞贼的心理状态,只不过男孩成为了自己家的飞贼,不敢回归也不敢停留。

    男孩此时恨不得把耳朵拉长,或者是突然掌握了本体派的万里寻踪术,能够知晓这片地界的一切人员分布。

    可惜的是,现实终究不是童话,没有奇迹也没有巧合。所以男孩的愿望也只是愿望。在名为势脉的城池里,纵然奇迹也抗不过大势吧。

    彭的一声,隔壁院里飘起火光,中间夹杂事物爆裂的声音。

    “奶奶的,居然还是物规派的杂碎,差点着了你的道。”一个粗厉的声音回响在这方天地。

    “闭嘴,张佰草,你这个粗人。”又是一个稍微轻柔点的声音。

    “今日我势脉派受掌君手令,专门擒拿潜藏在我势脉城的他派奸细,我势脉派大势已成,再有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这句严肃的宣告吓住了男孩,又让他开始犹豫起是否应该逃离了。

    他算奸细吗,父母是个什么作为都没有的本体派散人,也没有想要出卖势脉派的意图,只想安安稳稳地过个平淡的日子。而且离开了这里,他就真的居无定所了,天下这么大,可那里有他的容身之所呢。

    一阵心里挣扎后,男孩哀叹一声,把背上的行李放了下来。

    “你势脉派好大的威风啊,我今个倒要看看势脉派是怎么擒拿我这个他派奸细的。”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其他方位响起。男孩眼前一亮,也许这个新加入争斗的陌生人,能够阻止势脉派的行动。

    “我说怎么声音这么耳熟,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命轮派炼君秋成哀,在去年的秋山论命会上我还见过你,想你这个大人物还不认得我这个小人物吧,自我介绍一下,势脉派炼君系执法首,赵海观。”

    “想不到你势脉派这次行动还挺重视,可惜小小的一个执法首,可管不了这四万八千人,你说是吧,赵海观大人。”

    “你是说,潜藏在我势脉城的奸细还有四万八千人?”那个粗粝的声音再次响起。

    “住嘴,叫你别出声了!”赵海观怒视那个说话的人。

    “哎哎哎,别对手下人这么残暴嘛,这个数字也许是我胡说的呢?”清亮的声音的声调带上了一丝幸灾乐祸。

    “命轮派的果然还是这么喜欢操纵人心,你恐怕不知道你这话一出,所死的人恐怕要更多,你明是救人,实则害人。”赵海观冷笑道。

    “你势脉派若以诚心待人,就算十万八千人,也不会有多大的乱子,可观今日作为,令人玉石俱焚,逼人搏命,可不是大派气象。”

    “我势脉派的大势可由不得你来评说,这话你敢在我派掌君面前说吗?”

    “可惜你派掌君是个胆小鬼,不敢上前罢了,若他真来,我也要说上个天昏地暗。”

    “你!”粗粝的声音似乎是从牙根处发出的。

    “好了,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驻扎奸细在他派城池,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你大可把名单奉上,我会向掌君复命,请求他让这些奸细自行离开。”赵海观不紧不慢地说。

    “谁不知道你势脉派最喜欢以大势压人,放任渗透多年的他派奸细,岂不是放虎归山?想必我在交出名单的那一瞬,名单上的名字就成了追命符,我说的对吧。”

    “不能放他走,掌君口谕,若他派强者前来阻挠,集众人之势而围杀之!”那个粗粝的声音再度响起。男孩的心不由得紧绷了起来,他打定主意,一旦那位秋成哀大人功败垂成,自己必须逃离这里。

    “哦?集众人之力围杀我,就凭你们这群命途不顺的家伙?若是你们掌君来此,我倒会忌惮三分,可你们说这话,简直是痴人说梦。”

    “秋成哀,听说有人不把我放在眼里,就算我站在你面前,还说我是个胆小鬼,那现在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吧。”一个沉稳的声音传入男孩耳中。

    “嘿嘿,你以为我真怕你啊,你怎么真的知道我身后没人呢,你怎么这么自信相信我不是设局的诱饵呢,再想想为什么我会为这些与我毫不相干的人出头呢?”

    “秋成哀,你以为你命轮派的推衍之术天下无敌,可你却对我们势脉派的推演之术没有了解,你们命轮派的推衍之处,在于玄之又玄的感觉,而我势脉派的推演之术,则是对事物已有的信息进行推演,从而得出事物的势,只要信息越多,我势脉派的推演之术,哪怕是你命轮派也比不上,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那么,现在,请秋炼君为自己的命途推衍一番吧。”

    对话突然陷入沉默,男孩听着他们的交流,心中不由得浮现出那位秋炼君手拿把掐的画面。

    “我就知道,你们势脉派果然还有两下子,想必这所谓的扫除奸细的行动,根本是在引我上钩。难怪你们势脉派能在多方堵截下存活,佩服,想必你们已经对周围所有的变数都厘清了,才开始行动。不过,你们杀了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们公然杀死命轮派炼君,是想和我们,以及命轮派的盟友开战吗?听我一句劝,你们的势力虽然站稳了脚跟,可也只是刚刚站稳,一旦有推力就会轰然倒地,你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我们是不敢,不过我们可以让你自己去死。”

    “开玩笑,我的命途掌握在我自己手里,你是否在怀疑一位命轮派的基本功底?”

    “那么我给你分析一下当前的势吧,现在在隔壁院子里有一个男孩,在这里有你,命轮派的炼君,你们两个的命轮,究竟那个更重要?”

    “为什么要做这种比较呢,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出现在我的命途里。”

    “是吗,我亲爱的秋成哀大人,恐怕你还没搞清楚状况,那么我挑明说了吧,如果你承认那方更重要,我就会杀死另一方,这和你的命途是否相关呢?”

    男孩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这种令人直面生死的时刻,这种草菅人命的问题,正是他从未想过的终极恐惧。

    “我选小男孩,不过我有句话想对那个男孩说,我希望在我死前,我能和他说上一面。”清亮的声音从男孩耳边响起,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弥漫在男孩的胸膛。

    “这当然很简单,不过我希望秋炼君能够好好遵守自己的承诺,否则,我们同样会杀了他。”

    不知从何而来的悲伤笼罩着天空,男孩被门外的佐使拉到隔壁院子里,男孩看着那位秋炼君,他愿意牺牲自己来换取一个与他毫不相关的人的性命,与这种高尚的情操相比,势脉派的种种行为都显得污浊不堪。

    “快说吧,谁知道你是否在拖延时间。”

    秋成哀的脸上带着嘲讽,带着苦笑,带着一种从未被人发现的表情,他艰难地开了口。

    “孩子,我能救你一回,却救不了你第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