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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聚啸山林皆无奈

    “这回可真是碰上硬茬了,也好,反正这日子也没什么盼头,这条命就和你这狗官拼了!”

    看着信步上前的吕不疑,贼人头领清楚地感觉到了登峰境高手带来的威压,这名军官高出自己一个境界,这一次,是他惹错了人。

    然而即便如此,贼人头领脸上却没有半分惧意,反倒是露出了视死如归的冷笑。

    只见贼头双手握刀,将刀平举,一出手便是毫无保留,把那刀尖像枪一般朝吕不疑刺来,可惜吕不疑早已看出此招端倪,作势要用剑荡开刀身,贼头果然迅速变招,在两般兵器相碰前沉刀向右,调转刀刃,逆挑而来。

    招虽狠辣,但终究只有纯青境功力,在吕不疑眼中,称不上是个威胁,而他变招更是只会比对手更快,在贼头长刀尚未挑出之前,吕不疑便已横剑压下,将那刀身死死压在地上,而后再欺身向前,肩头狠靠,贼头当即被撞退数步,兵器脱手。

    严格来说,这连一剑都不算,而且吕不疑并非以功力碾压,纯粹靠技巧取胜,否则那贼头该是倒地不起了。

    “风紧,扯呼!”

    拉开距离,贼头不顾胸口翻涌剧痛,转身招呼一众喽啰向林中逃窜而去。

    “吕兄弟,这班贼人冲撞了公公,不可放过,务必赶尽杀绝!”

    见贼人被自己部下杀败,于敬郭得意地在后面大声嚷嚷,而后又谄媚地向轿中拱手道,

    “公公,大军可继续前行,那小子办妥了自会追上来。”

    轿中传来赵公公淡淡的一声“嗯”,林锋虽然面上无光,但也只能下令禁军继续前行,林益并张猛的随军家仆,自去收拾主人遗体运回家中,至于吕不疑,乐得不与大军同行,在于敬郭下令的第一时间便追进了林中,绝不给他收回成命的机会。

    正如赵公公所料,林中果然有几处陷阱,可惜设置得甚为粗糙,但凡有些江湖经验,也不至于中招,即便踩上陷阱,这些普通的铁石绳木杀伤力有限,很难对吕不疑这级数的高手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担着赢虎臣会不会杀自己的心,吕不疑昨夜几乎没有入眠,眼下他并不急于追上贼人,在林中散了会儿步,才沿着贼人们留下的痕迹走上一条进山的小路。

    这条小路本就是勉开出,平素又无人维护,乱草丛生,吕不疑施展轻功纵跳而上,沿途超过了好几名脚程慢的喽啰,那些人看到吕不疑追来,大多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两个脑筋灵活的立即掉头下山,却是因为恐惧腿软,失足滚下山去。

    到了高处一片平地,贼人聚哮的“山寨”显露眼前——一座残破寺院,大门匾额上的字已然被风雨消磨得看不清楚,院墙倒了三五处,被贼人用木栅填补,吕不疑悄悄攀上墙头,院内众贼已经收拾好了并不怎么多的细软准备跑路。

    “大哥,你说官军都是酒囊饭袋,吓唬一下便会破财消灾,我等这才同你落草,早被保甲销了户籍,如今却要跑哪里去?

    “哼,事到如今,怨我有什么用,你们本就地无半亩、光棍一条,尤其是你赵六,还欠着张地主家一屁股饥荒,要不是这半年跟老子落草,你早就被张地主活剥喽!”

    这般贼人,本也没什么志向,落草为寇,不过为了三餐,平日里打劫过路客商,也是威胁恐吓的多,真刀真枪的少,如今性命堪忧,都没了主意,只有一个叫王二的素来多话,领着几个年轻的贼匪向首领讨要说法,贼人首领无可奈何,他亦明白这班人庄稼汉出身,摇旗鼓噪还行,真打起来全无半点用处,也怨不得他们。

    “尔等若无处可去,我倒有个好去处可以引荐,”

    看到此处,吕不疑翻身跃进院内,威势逼人,吓得一众贼匪面无人色、抖似筛糠,王二更是吓尿了裤子,唯有那人头领还能稳稳站立,

    “我送你们都去地府报道如何?”

    “狗官,刚才故意不下杀手,原来是为了找来这里,”见了吕不疑,贼人头领虽是自知不是对手,但还是向前走了几步,将那帮没甚用的手下护在了身后,两手一摊道,“想起脏的话,那可要让你失望了!”

    老练官差缉盗,通常放长线钓大鱼,绝不会在途中赶尽杀绝,必寻到贼人巢穴,起出赃物,上下分肥,这活儿吕不疑刚进天命司的时候也常干,不过今天看般盗匪的穷酸样子,加一块怕是也凑不齐二两银子。

    “剿匪灭盗这活儿,本不是我的职责,是你自己不长眼,竟敢来打劫官军,到了阴曹地府,需怪我不得,”

    吕不疑指了指被那贼头脱去,胡乱堆在一旁的盔甲道,

    “想把盔甲穿上的话,请便。”

    方才长刀失落,此时贼头换了一柄腰刀在手,不过他并没有去穿盔甲,更没有没有摆起架势,反倒是把刀一扔,横着脑袋拍了拍脖子道:

    “着不着甲,我都不是你的对手,要杀便杀,我是贼首,合当死罪,但这些人都是被我强逼落草,乃是从犯,按照大秦律法,罪不至死,你不可知法犯法!”

    “这……我自有数,不必你多言,”

    吕不疑不是很肯定的应了一句,他毕竟是个武人,《大秦军法》、《天命司律》他还能说上一二,至于这贼头说的是否准确,他可就不知道了,

    “你倒是有几分义气,既知法度,为何做贼?”

    “你们这些狗官横征暴敛,逼得我等百姓没有活路,还敢大言不惭,问我为何做贼?”

    贼人首领毫无惭愧之色,反倒眼神犀利地看向吕不疑,仿佛眼前这名官员,就代表了整个大秦王朝,只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要杀便杀,哪那么多废话!”

    吕不疑没法反驳贼人头领的话,他常年辗转各地,地方官员和世家大族如何盘剥百姓,他亦有所耳闻,既然自己穿着这身衣服,在百姓眼中自然也和那些人沆瀣一气。

    “你真个不怕死?我吕不疑剑下不死无名之辈,你且报上名来!”

    吕不疑拔剑出鞘,架在贼人首领颈侧,见对方神色不改,心中倒生出些敬佩之意。

    “我樊呈但死无妨,你要守国家法度,钱物拿了,不可再杀人!”贼人头领义无反顾地说道,只可笑百姓眼中的国家法度,只剩不胡乱杀人,官员收刮钱财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要死,但他们我亦不会放过!”吕不疑突然剑锋一转,指向那些喽啰,冷冷说道,“你们当中,只有一个能活,谁杀了你们老大,我便当做他出首,饶他一命。”

    “这……”

    一众喽啰颤颤巍巍,不知所措,有几个壮着胆握紧兵器,却始终迈不开脚步,吕不疑是刀剑林中拼杀出来的,看得出来这些人从没杀过人。

    “能活一个,也好过大家都死,哪位兄弟动手,樊呈绝无怨恨。”

    见弟兄没如此,樊呈背过手去,闭上双眼,片刻之后,却是听得一声闷响,睁眼看时,身前地上倒着一具被斩下首级的尸体,胳膊仍是保持着手握钢刀高高举起的姿势,而此人首级,正在吕不疑手中,正是王二。

    “看来你这里也不都是良人,我不能空手而归,便借此人首级一用,这有点银子,你们自谋生路去吧。”

    吕不疑觉得这樊呈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再说自己平素斩除天命,不能留人生路,今日并非本职,不如试试放生的感觉,盘算下来,决定放樊呈一条生路,又从怀中摸出五两银子丢给樊呈,自己飞身而去。

    “这狗官却和别的狗官不太一样。”樊呈接过银子,用袖子抹去额上冷汗,不用打劫,当官的还能掏银子给他,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此间事了,吕不疑难得离了大队,自然不愿意就这样回去缴令,一路游山玩水,不离大军太远便是,过了几天快活日子,渐渐将赢虎臣的事放在脑后,直至大军将出雁门关,方才归队,纳了王二那颗发臭了的人头,于敬郭哪还记得那天贼人的模样,假装看了一眼,便赶紧捂着口鼻让吕不疑拿去扔了。

    之后,于敬郭还真就发下一块计功令来,不过又劝了吕不疑不少话,都是要他投靠赵家、尽享荣华,吕不疑懒得同他废话,只不做声。

    关外,天蓝、云白、草碧,本该勃勃生机,然而千里草原早已化作厮杀战场,大秦和北狄的斥候和小股部队早已爆发了无数次冲突,大地之上,随处可见哨塔、魂幡、白骨,只有一片肃杀,斥候接引,禁军又行两日,平北将军大营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大营扎在两座山包之间,扼住要道,两边山上各有一座小营,防备敌人偷山,此处便驻有大秦平北军三万精锐,栅栏拒马围住营帐、强弓硬弩射住阵脚,旌旗蔽日、号角震天,比起那些散漫的禁军,可谓军容整齐,全靠有这样的边军,大秦尚能将四方蛮夷攘于中原之外。

    “恭迎监军大人!军情瞬息万变,末将不能远迎,还请恕罪。”

    早有斥候传来了监军到来的动向,平北将军亲率大小将佐出营门相应迎,拱手深拜。

    众人之中,却见为首那员大将,身高九尺,膀大十围,目光如炬,内息深厚,正是大秦平北将军蒙颌,此人乃是名将之后,年方不惑,便已爵居第五等大上造,不仅通晓兵书战策,更有家传的武艺,早已踏入超凡境多年。

    “嗯,诸君为国征战辛苦。”

    轿帘两边掀开,面对平北大将军,赵公公总算是起身,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走出轿楼相见,略点头道,

    “不必多礼。”

    众将官纷纷起身,其中有面无表情者,这些人多半追随蒙颌多年,一脸谄媚者有,其中不少受过赵家恩惠。

    “监军大人请。”

    蒙颌伸手侧身,众将左右分开,让出入营道路。

    早有侍女为赵公公披上斗篷,待他一脚踏出,几名黑仆迅速跪倒,用身体组成台阶,供主人步步走下。

    到了地上,那边林峰恭恭敬敬,跪地奉上天子亲赐旌节,赵公公理了理节仗上的牦尾,意味深长地看了蒙颌一眼,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平北军大营。

    军中之事,原与天命司无干,但于敬郭不愿放弃巴结赵公公的机会,腆着脸跟进了中军大帐,吕不疑等人也只好跟在后面。

    进入大帐之中,赵公公先是将节杖奉在帅位之右,率领众人行三跪九叩大礼,起身之后,仔细端详了中间沙盘一番,问些部署之类,而后披风一脱,毫不客气地在正中帅位坐下,平北军将佐中明显有人对此不满,但蒙颌无话,他们也不敢出声。

    “蒙将军,朝堂之上,日日得报关外军情紧急,听闻狄人不足五万,你镇北军十万大兵,为何一拖再拖,迟迟不与与狄人决战?”

    军中仆役奉上茶来,赵公公接过吹了吹,却是不喝,突然间脸色一沉,质问蒙颌道,

    “莫不是将军怯战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