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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士别三日需刮目

    马车徐徐行驶在驰道上,老旧的车轮不断发出着别扭的声音——此车并非官车,只是天命司临时从附近的一户人家征用来的。

    “都放松点,别露怯……”马车之上,吕不疑低声提醒着那几个跟在车后步行的后辈,面对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这些作为诱饵的新人还有些紧张。

    依着《大秦律》,为防止有盗匪埋伏劫道,驰道边九丈之内的树木应当一律砍掉,只可惜本地的官员显然没有把这条律法放在眼里,马车驶出两三里地后,野生植被距离驰道便不足三丈,眼看前方有一片茂林,正是设伏兵的好地,吕不疑打起十二分精神,按剑起身,对众人道:“大秦军法,诸君谨记,有退却者,休怪吕某剑下不留情面!”

    众人呼和应答,声势大壮,继续向前,待马车驶近,那莽林之中一片响动,果然有一队伏兵从林间钻出,将马车团团围住,皆是黑衣黑甲,其中覆狼牙铁面者三十,为六王会锐卒,覆恶鬼铁面者十人,为六王会死士,另有为首二人,各覆怪兽铁面,正是六王会战将。

    “朝廷昏庸,百官无能,才让这班逆贼如此大弄!”

    吕不疑眼见六王会人马雄壮,堪比军队,只叹若非那朝堂之上朽木为官,又岂会放任其做大至此,心中愤懑却是不能输了气势,面对两名战将喝骂道:“何方贼寇,报上名来!”

    “又是你这小子,莫不是上回挨打未够,这么快就不记得本将的撼山掌了?”

    上手戴蛊雕面具之人一声恶笑,正是六王会韩将暴鸢,而立在下手之人沉默不语,只见他脸上铁面雕有蠃鱼形象,此人亦曾和天命司交过手,号曰魏将公孙衍,惯用一双铁鞭,功力更是已臻登峰境顶点。

    “吾乃魏将公孙衍,留下马车,本将饶尔等不死!”魏将公孙衍把手一指,一声大喝,威压四溢,纵使吕不疑已然进入登峰境,仍然倍感压力,更别说身后那几名后辈中有两个尚未入武道,双腿一软,不得不用手中兵器撑住地面方才勉强站住。

    “此话当真?”吕不疑一反常态地没有直接动手,反倒是故作向往之态答道。

    “本将一言九鼎,留下马车,尔等可自行离开,”公孙衍不知吕不疑意在拖延,还一本正经的劝说道:“如今暴秦气数已尽,尔等当早做打算,若追随本将,待我大魏复国,尔等亦为开国功勋,不仅可保己身荣华,更兼泽被子孙,岂不为美?”

    “哈哈,本公子的前程,还不用你来操心!”听闻此言,吕不疑大笑一声,见时间差不多了,猛然拔出烟霞,仗剑直奔二将,“今日大秦仍在,但尔等逆贼,已无明日!”

    “不自量力!上次若非那老鬼救你,本将早已取下你的项上人头!”

    上回在咸阳城中没能杀死吕不疑,暴鸢折了面子,心里积怨甚深,这回吕不疑主动上前,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更是令他勃然大怒,抢在公孙衍之前挥掌迎上。

    又如上次一般,暴鸢先是一道掌气打出,可吕不疑早不是那个吴下阿蒙,运起内功,劈出剑气打碎掌气,接着一剑直向暴鸢眉心。

    见吕不疑短短几日便攀上登峰境,暴鸢心中略有惊诧,但心知对手刚刚提升境界,内力必然还是不如自己,便也不做多想,左手三指探出,牢牢将吕不疑剑锋拈在额前,右手又是一道凌厉掌气迎面打向对手,不想吕不疑毫不犹豫的弃剑矮身,避过攻势的同时左手剑指刺向暴鸢小腹,暴鸢赶忙撒下剑锋,沉掌荡开剑指,吕不疑右手一探,稳稳握住下落中的剑柄,旋身一剑,烟霞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环,暴鸢举臂硬挡,袖甲当即爆碎,铁臂上印出一道红痕,隐隐作痛。

    “好个可畏后生,不到一月便精进如此,今日若不取他性命,日后定成大患!”

    “这一剑八成内力,竟然还是奈何不了这厮,六王会的战将果然棘手,幸而尚有后手,只看如何应变!”

    交手一合,双方势均力敌,心中各自盘算,手上具是无情,一时间剑掌翻飞,煞是壮观。

    “众人齐上,不留活口!”

    公孙衍见暴鸢抢先接战吕不疑,也不争抢,抽出背上双铁鞭向马车一指,六王会锐卒死士齐齐上前围杀天命司人马,他自己则直奔马车,以抢下天命奇物与天命之人为要。

    以寡敌众,天命司人马并肩靠背,围成小圈对敌,自保尚且不能,哪有余力再去阻拦公孙衍,眼见他牵起那匹驾车老马的辔头,正要翻身上车,远处一阵马蹄奔鸣之声传来,接着公孙衍便感受到头顶空气沉重,抬头一看,却是铁塔般的一个巨汉跃在半空,手中高举一对骨朵向自己砸来。

    “逆贼,纳命来!”

    空中之人来势汹汹,正是天命司校尉董羽白,可那公孙衍纵横江湖多年,又岂是易与之辈,当下不慌不忙,运转真气,双脚前后分开,手中双鞭架起十字向上一挡,不偏不倚格住董羽白手中骨朵,趁着对手刚刚落地,步下未稳,双臂奋力一推,将他推后一步,接着右手中铁鞭跟上,照着董羽白面上横抡而来。董羽白举兵硬挡,却因后退一步,蓄势未足,左臂被生生荡开,好在也阻慢了公孙衍的鞭势,才得以险险后仰躲开鞭峰。

    “再来!”

    眼看公孙衍左手鞭又至,亏了半招的董羽白哪能甘休,一声大喝,运使右手骨朵与之硬撼,这次他脚下生根,力道全数暴出,兵器碰撞的巨响之下,双方谁也没有占到便宜,二人相视,各自冷哼,两般兵器在空中轮番交击,声势一时间竟是犹如千军万马。

    将对将,卒对卒,双方主将一时间难分胜负,可士卒之间的战斗随着天命司援兵到来很快形势逆转,天命司这次主动出击,趁着这几日在附近郡县征调了精兵七十名、武官五六人,只因修河堤本就要派兵巡查,因此六王会的眼线并未将此事上报,除此之外,还让几名本地出身的天命司成员各寻故旧,暗中串联,招揽了几十名想搏个出身的良家子前来助战,其中亦是不乏几名纯青境的高手。

    在董羽白率先突入战团之后,这些兵士随后赶到,反将六王会人马包围,六王会锐卒死士虽然悍不畏死,但兵力差距过大,两员主将又被缠住,拼杀之后,阵脚渐渐松动。

    眼见己方势颓,迟迟拿不下吕不疑的暴鸢焦躁非常,撼山掌招招杀向吕不疑要害,却见吕不疑身如狡兔、剑若灵蛇,就是不肯和他硬碰,飘飘然避开杀招,不意处刺向要害,数招下来,暴鸢没有占到半点便宜,反而身上添了几处彩。

    受了点皮外伤,反倒让暴鸢冷静了下,当下情形,公孙衍和董羽白胜负难分,己方要想取胜,唯有在死士锐卒还未溃散之前击败吕不疑,而后立即抢走马车撤离,可眼前少年的剑客不再是之前那个被他随意拿捏的无名之辈,自己唯有尽展毕生所学,方能速胜。

    “小子,你的天赋,着实令人艳羡,可惜本将留你不得,这一招,要你灰飞烟灭!”打定主意,暴鸢撤招后掠,退开一丈,双掌横举肋边,催逼内力,天灵隐隐冒出几缕青烟,本来不想在六王会同僚面前展露的一式杀招,此时却是要用在吕不疑身上了。

    “这话我听着耳熟,好像有不少人跟我说过差不多的话!”吕不疑面上虽是蔑笑,然而并不敢小看了对手绝招,撩剑护住胸前,全神戒备。

    “断嶽摧峰!”

    一息之后,暴鸢一声暴喝,两臂大展,双掌推出,两道强横无匹的巨大掌气一左一右向吕不疑夹击而来,连边上那些未入道的兵卒,都能用肉眼看出两个若隐若现的真气手掌,足见暴鸢功力精深,距离超凡境的凝气成型,只有一线之差。

    若退,吕不疑自问身法还快不过气劲,若全力击碎一边掌气,则会来不及避开另一掌,而同时抵挡两边掌气更是自寻死路,似乎只有上方,才是眼下仅存的生路,但暴鸢压箱底的绝活,会有这么大的破绽吗?

    原来,暴鸢此招看似两掌,实则四掌,在两道巨大掌气之后,尚有两掌打向对手跃起之处,这后两道掌气全靠内力推出,双臂几乎没有动作,威力虽不如前两掌,但在前两掌掩藏之下,即便是超凡境的对手亦难察觉,无备之间,必遭重创。

    跳上空中,必成活靶,吕不疑心知上方绝非生路,可又不得不向上求生,临机生计,看准两道掌气之间缝隙斩出一剑,凌冽剑气直向暴鸢而去,接着顺势剑尖点地,以剑为凭,单臂撑起身躯,腕力一吐,将身体弹起,横平空中。

    电光石火间,两道掌气自吕不疑身下互击爆碎,四方震撼,接着背后如同疾风扫过,衣衫破碎,剧痛传来,方知尚有两道暗掌,好在吕不疑有备在先,没有立直身躯,此刻背上虽是一片血肉模糊,但并未伤筋动骨,再战无妨。

    “卑鄙!”虽无大碍,但吕不疑落地之时却是故意站立不稳,依剑半跪,咬破舌尖,吐出一口鲜血,破口大骂。

    “兵不厌诈,怪不得我!”暴鸢分心击碎剑气,对吕不疑中掌的瞬间看得并不真切,但他也隐约感觉那两道暗掌并未完全击中对方,然而一瞥边上战阵,六王会人马已然死伤大半,自己断不可再与吕不疑多做纠缠。

    再次朝着吕不疑击出两道掌气,暴鸢飞身杀入人群,两员主将不在,天命司这边无人能当,那暴鸢犹如虎入狼群,很快将马车边上扫荡干净,接着便是当机立断,翻身上车,牵起缰绳便要驾车离去。

    “逆贼受死!”

    一声“驾”未出口,暴鸢听见身后传来两声低吼,同时两侧腰间一凉,忍痛横臂后扫,两条人影一左一右跳下马车,退入官军战阵之中,正是方才一直被捆在车上的两个民夫,此二人早先便未随两位校尉报道,而是依计悄悄混入民夫之中,同吃同住了几天,而后诈做发现石人,捆在车上,即便同僚陷入危机也隐忍不发,正是待此良机,一击成功!

    “天命司!好卑鄙的手段!有朝一日,本将势要将你等赶尽杀绝!”暴鸢着了道,愤恨不已,低头看向自己腰间,赫然插着两把明晃晃的匕首,鲜血正从匕首的血槽中涓涓而出,当下顾不得寻仇,用内力震出匕首,点穴止血,一面运功疗伤,一面寻觅退路。

    “兵不厌诈,原话奉还!”计策成功,吕不疑哪容敌人再有翻身的机会,手仗烟霞,大踏步而来,“不消有朝一日,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此消彼长,原本高过吕不疑一筹的暴鸢落入下风,面对吕不疑手中变化无穷的烟霞,只能勉强使出撼山掌护住要害,加之腰上之伤太重,运劲之下血流不止,内息渐渐不济,眼看对手剑剑索命,暴鸢索性豁出性命,聚集毕生修为,不顾两败俱伤的后果,全力击出最后一掌!

    破船也有三斤钉,暴鸢拼死一掌,气势非常,吕不疑不敢怠慢,亦是无有保留,催动真气,身形微偏,举臂前送,剑锋从暴鸢手掌左侧擦过,毫厘不差,接着闪电般倾腕一点,一剑如同行云流水,瞬息之后,却见一寸铁锋自暴鸢后颈探出,暴鸢的手掌则是停在吕不疑鬓边。

    “咕……”

    令人绝望的窒息感彻底摧毁了暴鸢的抵抗,他的手脚已然不听使唤,他想说些什么,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奇怪“咕咕”声,然而吕不疑并没有给他留下回叹人生的时间,横剑断首,韩将殒命!

    头颅飞旋,血溅五步,六王会众人眼见主将阵亡,士气崩溃,纷纷夺路而逃,唯有公孙衍被董羽白缠住,一时脱不了身,吕不疑心知战场不比江湖,以多打少才是正理,便要上前夹攻魏将,谁知风云突变,远远一声炸响传来,却见黄河大堤方向,天边升起一只赤凤,正是天命司求援讯号!

    “堤上生变,吕兄弟速去,我随后就到!”

    “喏!”

    眼见求援信号,董羽白担心司马葳有事,顾不得眼前,连忙令吕不疑前去查看,吕不疑亦无二话,不再留恋战场,飞奔向董羽白骑来的骏马,认镫上鞍,向大堤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