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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寒月流星

    元恪在驿馆中好好收拾了一番,对镜整理衣冠,总算找回些许昔日的风采。与飞羽红缨细谈近来家中之事,飞羽怒斥那袁先生,平日里做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上苑春围事发之后便逃之夭夭不见踪影,又说道寄往北川家中的信,父亲也没有回复,元恪心中不禁失望;不过还好大哥元慎颇为上心,寄来不少财物,让飞羽在帝都想办法上下打点,疏通关系,只是飞羽一介马童,又没有门路,只能拿着钱干着急。

    元恪心想,眼下想从帝都脱身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自己也没有合适的去处。驿馆不是久居之处,既然正好大哥寄来的钱没派上用场,不如就让飞羽先去外面寻一处宅子住下,以作长久之计。安排下去之后,元恪便自己收拾兵甲装备,在庭院中操练一番,准备随时跟周琰前往孟津关。元恪手握长枪,在院中操练了许久,总感觉自从来了帝都,自己所遇之事皆非自己掌控,那种无力感令人窒息,唯有自己手中的长枪,才能随自己挥洒自如。一时兴起,竟连了许久,压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到了夜间,元恪正准备睡下,突然听见门外有些异动,连忙警惕地摸向床边的佩剑。只见一黑衣人身着夜行衣推门而入,似乎来者不善,元恪正欲拔剑相迎,忽然看到那人腰间两柄弯刀似曾相识,立马由惊转喜,那人拉下面纱,是一女子,果然正是盈盈姑娘,亦是景城郡主崔萍。

    崔萍进门来,依旧只是冷冷地端详着元恪,元恪不解,连忙打招呼:“盈……哦不,郡主怎么来了?”

    崔萍一抬手制止:“这里是帝都,我的身份敏感,你还是叫我盈盈吧。”

    元恪也觉得盈盈更亲切,连忙叫道:“好,盈盈姑娘。”

    崔萍起疑问道:“为何那皇帝突然将你放出来了,难道我兄长的事情他们已经查清楚了?”

    元恪这才知道她的来意,又惊奇自己出狱不过数天,日常行事又极其低调,她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看来燕王在帝都的眼线果然不少。又想到此番出来的真正原因恐怕不能告知崔萍,万一被燕军得知,有了防备,坏了周琰的大事,那就不妙了。

    纠结之中支支吾吾,脸都有些涨红,勉强答道:“这个……我也不知……就是突然放我出来了……我想,也许是为了拉拢秦藩……”

    见元恪这样局促,崔萍噗嗤笑了出来:“看你这样子,又关了那么久……估计也什么都不知道;看来你那位叫周琰的朋友还挺厉害的,居然真把你捞出来了。”又接着自言自语道:“那皇帝既然放你出来,就说明高庭那边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应该与你无关。”

    元恪问道:“高庭是?”

    崔萍说道:“就是皇帝身边那个老太监,他可不是一般的太监,是皇帝最信任的耳目,机敏过人,颇有些手段,这次发生这样的事情,皇帝肯定会令他秘密去查。”

    崔萍接着问道:“那你既然出来了,接下来有何打算呢?”

    元恪答道:“暂时……没有打算,而且这会儿就算出来了,恐怕想离开帝都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崔萍笑道:“也是,一个庶子,何况还是北川这种小侯府,回去又能做什么呢?”说着,崔萍突然对着元恪狡黠一笑:“倒不如来投效本郡主麾下,帮我查查刺杀我的兄长的真凶,如何?”

    元恪连忙讪笑道:“郡主说笑了……哦对了,这些日令兄的案子查得怎样了?”

    说到这里,崔萍眉头一皱:“并无进展……当日相关的人证物证都在朝廷手中,高庭管的很紧,我们想查,难于上青天……若是哪天能把高庭绑来问问,或许知道得更多。”

    元恪心中暗笑这郡主倒是狂妄,那高公公在这帝都之中位高权重,岂是能随便绑来的。二人又闲叙了一番后,元恪想起一事,于是问道:“盈盈姑娘,听闻燕世子的使团早已返回燕国,如今你呆在帝都,身处何处呢?”

    崔萍答道:“无需担心,我自有容身之处。”

    元恪继续问道:“我是想,盈盈姑娘你一个女儿身,孤身呆在帝都恐怕多有不便;正巧我准备寻一处宅子在帝都长住,地方应当宽敞一些,到时候如果不嫌弃,可以过来同住,一来有侍女照料起居;二来也安全,谁也不会想到燕国的郡主会藏在我这儿吧?”但元恪心中真实所想的其实是,这盈盈姑娘行踪飘忽不定,万一哪天不辞而别回了燕国去,自己要去哪里寻找,不如找个理由先接到身边,心里能稍微踏实一些。

    崔萍听后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似乎是看穿了元恪的心思,颇有深意地看着他说道:“哈哈哈哈,好,等你寻到了宅子,我自会来看看,要是合我的心意,借住一阵子也未尝不可。”崔萍转念又问:“不过你说要长住帝都,是有什么差事吗?”

    元恪连忙遮掩道:“那也不是,只不过如姑娘所说,我本就是一个侯府的庶子,回去也没有什么家业可以继承,还不如留在帝都看看有什么风云际会。”

    崔萍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担忧:“帝都之地,可不光是有风云际会,更多的可是腥风血雨,你真的决定要留在这里吗?”

    元恪硬气地挺起胸膛,凛然地答道:“男子汉大丈夫,若遇危难,坦然面对即可,无所忧虑的。”

    见元恪做这幅模样,崔萍想笑,却又有点笑不出来,于是取出随身的两柄弯刀中的一把,递给元恪:“既然如此,就赠你这把刀,助你防身吧,大丈夫!”

    元恪看着这把刀,此前他也见过,虽然一看就是名贵的宝刀,但做工和尺寸,一看就是女子所用,心中于是有些不悦,自己岂会受一把女刀庇佑,于是推辞道:“多谢姑娘好意,元恪自有兵器防身,这把刀还是姑娘自己留着吧。”

    崔萍见他如此不领情不上道,有些恼怒地说道:“你懂什么?这是我贴身宝刀,给你这把叫做寒月,我这把叫做流星,燕军阵中无人不识这刀;,他日我父王攻入帝都来,持刀报出我的名号,或许能保你小命!“

    这样一说,元恪更觉得这郡主有些盛气凌人,自己岂会受一女子保护,好胜心被激了起来,于是漠然冷脸答道:”郡主未免有些过于自信了,依我看燕军虽然势大,毕竟是叛军,以无道之叛军伐有道之朝廷,胜负还未可知。“

    崔萍听后,愈发生气了,涨红了脸指着元恪道:”你……你……行,你大丈夫,你有大道,你了不起!”转身就要走,欲走之时却还是回了头,一把将那柄换做寒月的刀扔在了元恪怀里,顺带白了元恪一眼,便转身离去。

    元恪揣着刀,还来不及反应,追出去却见崔萍已经没了踪影,心想,这郡主真是飘忽不定,这一走又不知道要去哪里寻她,不知道等自己寻到了宅子她还不会来看一眼,只好拿着刀回到房里。刚一坐下,元恪突然猛然醒悟过来,狠狠地一拍大腿:姑娘家的随身宝刀两把愿意赠送自己一把,二人各持一把,这心意怎么能随便拒绝呢?于是元恪悔恨不已,悔不该刚刚那么赌气,又出房去看向崔萍远去的方向,那更是早已无踪影,元恪不停叹息,懊恼地回到了房里。

    不几日便到了与周琰约定出发行动的日子,元恪整理好装备前往羽林军的校场报道,想了半天,元恪还是决定把崔萍送的那把弯刀带上,那刀较为短小,可藏在衣物下贴身携带,做近战武器用确实方便。

    到了地方,只见周琰早已准备妥当,这次随行的一共两百羽林军,都是矫健壮实的士卒,按周琰的计划,众人都伪装成商队,把贴身的甲胄穿在里面,外面套上商人的衣物,挖掘堤坝的工具和武器都藏在马车里,外面伪装成装货物的车,如果一路无人查问,就伪装成商队一路过去,如果暴露了,也随时能动手,只要没遇上大部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元恪心中暗自赞许周琰果然心思缜密,只不过还是需要先渡黄河,如今晋王在总督黄河南岸的军务,船只也都被他的禁军收缴,队伍需要先去孟津关,找晋王借船只渡河。

    周琰和元恪领着众人,做好一切准备和伪装之后便列队离开了帝都。身后帝都雄伟的城池渐行渐远,元恪忍不住回头观望,回想到刚来帝都之时的感受,才过了没有多少日,自己经历的却颇多,不仅感慨。

    周琰见状,调笑道:”赵兄怎么了,莫非还舍不得这帝都了?“

    元恪连忙答道:”哪里哪里,只是总觉得,不知道此行还能不能回帝都,亦不知若回这帝都到底是福是祸,难免惆怅……“

    周琰听后,也是一声长叹:”值此乱世,不求富贵,但求自保吧……“说罢周琰用眼神示意瞥了一下身后随行的那名羽林军校尉,小声对元恪说道:”你看那校尉,说是来助我成事,其实就是监视。若是事情败露了,或者半路我们有异心,恐怕他会先斩了我们,我们就真回不了帝都咯。“

    元恪听后,警觉回看了那校尉一眼,那校尉被看的一脸懵,只能礼貌地回笑了一下。元恪转过身来,暗自握紧了藏在腰间的短刀,对周琰说道:”六公子勿忧,元恪必助公子成事。即使不成,亦愿以死护佑公子周全!“

    周琰听后欣慰地答道:”好,我二人文武兼备,珠联璧合,只要齐心,必能打开一番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