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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静

    赵如青此时便是被原身所具有的对舞鹤的爱情和对燕尔新婚的无比喜悦所控制,而那抹理智、冷血非常的机敏本质裹挟着不屑和不解在最混沌、最核心的位置有着坚固的阵地。当然,他的理智冷静并非是在与狂热的爱意对狂,而是任凭爱意自由翾翔,反正绝对不会被外来的杂乱情感给牵制的。

    而另一边,舞鹤泪流满面,抽泣着哭诉:“你,真的是他吗?我相信,我相信这不会出错的!我赌对了,我猜对了,终于等到了!我有愧有你,有愧于我们的那段岁月,但,但我会好好补偿、陪伴你的……”

    “一定会的。”

    她回忆着赵如青正被迫经历的那段岁月,他和她一同重温着遥远的温情。

    夕阳垂落,苍茫熔金。远处,斜阳的璀璨柔和光辉斜透林叶,仿若亘永长存的古殿处,几盏悠悠地明亮着杏黄的灯火。

    便在此时,回忆结束了。

    “可能是被幻境中的感情一点点控制了,就会不自觉地自杀吧?但是这点幻境还控制不了我。”边这么想着,边环视四周,见寒鸦仍旧停留在枝叶之上,见月光仍在原先的位置歪斜着,“这幻境持续了这么长时间,在外界看来却只过了几息啊。能制作出这般幻境的人,必定不好对付的。”

    一个巫女正从树干后面探出身子来,飘飘然向着他而来,赵如青微微一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与她过了一两招,便将她的头颅卸了下来扔在一旁,便回了清风院。正要推开门,却见有两队巫女在院前的那棵粗大的古树下收拾先前血雨中被切割而下的残渣,那些残渣以及晴天娃娃本身没人敢动,因此现在还完好如初地堆积在树下。

    一队巫女正捡拾尸块和晴天娃娃的头颅,放到另一队的臂弯处,直到放不下了、还剩余些碎屑,便用手揽了,朝着正殿走去。这碎块还有用,舞鹤要吸取它们中所含的灵性和执念吧,他猜想,但转念又记起了什么,将白布偷偷地隔空勾到手上,藏在了衣袖里,巫女们只觉一阵风刮走了什么飘动摇摆的柔软东西,一团虚影从眼角一闪而过,等要去取白布时,却找不到了,疑惑地四下逛了逛、巡视一番,也就没放在心上,径自去了。

    待一切归于平静后,赵如青终于回到了屋内,死去的曾文翰还没有被发现,因为自身修为不错,所以尸身不大容易腐烂,只是微微泛起了苍白、冰冷僵硬了些。赵如青想着,那晴天娃娃必是对于舞鹤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可不能疏忽了,他自己是不可能去死的,那边弄虚作假吧。砍下曾文翰的脑袋,拿先前放到袖中的白布裹了——他的衣服是圣器,所以沾不上普通的污秽之物,也不必担心会有血迹——整理下摆的褶子,一个娃娃便成了。

    眼角余光又捕捉到了先前那串手链,想着既然舞鹤喜欢这东西,何不做一个送她。于是在面前的尸体的臂骨处规划稍许,掰开皮肉组织,动用身上的灵气将一整根臂骨削磨、抛光成多颗乳白小珠子,从中择出顶规整靓丽的三颗,两颗雕成一对儿相对着的柳花。

    本是想做个项链挂坠儿的,但项链太过大众俗气了,便将那两朵柳花的底部做了些调整,交叉叠嵌在一起,还剩一颗珠子,被改造成了夹子,虽然骨质的饰品缺乏韧性,但被较高的修为下环绕的灵气长久滋养的身和心皆会大大增强韧性、硬度和纯度。所以,把那上头还隐约刻画着个半圆的架子竖着卡在两朵交叉交叠的花朵中间,便可以别在布料上了——成了个胸针。

    赵如青对自己这突如其来、不加思考单单遵循灵感行事后的成果满意非常——随性诙谐的作品!

    至于先前冒出的人皮鼓什么的奇异想法,还是免了吧——哪个女生会喜欢粗糙的、雄浑的鼓声和敦实圆厚的鼓呢!?

    又觉得方才脑海中的一番设计和描述也与这胸针有着异曲同工的诙谐之处,惊悚、猎奇的最高境界是以平淡而略带欣赏和新奇的调子描述而出,好像习以为常了似的,这一种以幽默和单纯为基础的美学,是只有真正的天才变态才能体会到的美,如水般平淡、温顺、不惊且静谧的格调,静静地凝视着血液和暗夜——如果他去以这种感受为基础的文赋,一定会流芳千古的。

    结束了胡思乱想,便重新启程了。他修为融仙,已经可以随意控制轻巧的、低等的物品了,于是便施了个法,曾文翰的身体、带着血迹的晴天娃娃——在夜空中被染上了一层隐约泛着金光的淡银灰——身在他的身后,慢慢地从门口漂浮而出。

    缓慢的,优雅的,淡漠的。

    他一步一步向着清风院外踱去,脚步依然是轻快、自然而狂傲的。兴奋又在月光下被镀上一层颓丧忧伤的轻薄光纱。微风轻浮,月明星稀,似有笛声幽幽地回荡,扩散着,如满是红色藻类的海水,离去时又遗留满地的、细细碎碎的红点,若疯子的血液随性地挥洒着——没有了疼痛,只有永恒,只有人类所追求的亘古不变,和卧龙盘虬、树皮皱裂、在暗夜下摇动着巨大身躯的古树被裹挟晚夜凉意的风吹落的深邃且永恒定格的眼眸般的落叶一同吹奏出扭曲、跳跃、高亢的乐曲。这永恒似乎跟命运有深不可测的关联,两者紧紧地依偎着,这永恒最接近真理的一团悲伤——或者是哀痛、悲凉、凄异,或者是物哀?如何形容那种漂浮着的、冰清玉洁的、深刻而飘渺的悲情?悲伤中,是狂欢的喜悦和朝生的希望,是宁谧和不染尘埃,是一动不动、神赐的朴素的美感——地淌着眼泪的透明胶质物质吗?它是否流动在虚空中,它流动着——虚空,是世界的总和,是真理的具象化的形容,是原始、真实的世界。我们的世界也可以拥有永恒,也可以将永恒想象成一个实质,或者多个实质,或者一个清楚的意象,但虚空才是真理的本体——那不可能抵达、只存在于念想中的维度之间至高神!我们的世界里,自然也可以存在那本不是实体的至高之物的分支了。对的,不是来自世间的杂乱众生,而是纯净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