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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云家

    如此奔袭了四五日,终于,在一个下雪的早晨,马车进入一座小城,停到一户人家门口。

    主人家显然已经恭候多时了,门口守着的两个婆子福了身,代替纪婆婆坐到马车上驱使,由侧门直接进入内院。

    而纪婆婆则被迎进大门,与她会面的是漠北阳城屯骑校尉云适之。

    宋荷华在昏睡中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隐约听到涟漪的惊呼声,再次醒来时发现她已经被换了一处休息,屋中只有涟漪一人,而且床边还坐着一位陌生的妇人。

    来人很是和善,满头朱钗,虽着冬装却也不失矜贵之气,看着女孩清醒过来,对人依旧冷静自持,心中不由称赞。

    “好孩子,我是漠北阳城屯骑校尉夫人,因着夫家姓云,大伙儿都叫我云夫人,不过你不用这般称呼。”

    云夫人握住宋荷华那只受伤的手,轻轻抚着,微微低下身,语气柔和。

    “你是我表姐托孤给我的女儿,叫我一声姨母就好!”

    可能是看着宋荷华没有言语,心疼地为她拂开额上的乱发,解释到纪婆婆对云家有恩,他们也都知道宋荷华的处境,让她不要担心,他们会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

    宋荷华冷眼看着发生的一切,她觉得这太荒谬了,在她这个“欺君犯上,结党营私”的罪臣之后死了亲生父母后,竟又有了一个父母,她家对纪婆婆是有多大的恩情,值得他们能做到如此呢?

    说着云夫人从门外招呼过来两个丫鬟,指着她们对宋荷华说:“这两个你先用着,不趁手你跟我说,我再给你换。”

    两个丫鬟上前行礼,一个叫“朱砂”,一个叫“赤芍”。

    两人垂着眼,等着吩咐,可半天了也没有动静。

    云夫人也在等着,见宋荷华不张嘴她心里直犯嘀咕,难不成现在就给上下马威了?

    眼看着气氛有些不对劲,云夫人思索着是不是先让这两个丫鬟下去,还是再问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的,没等她想好,候在一旁跟着纪婆婆一块来的丫鬟先张了嘴。

    原来她家姑娘突然之间就不能说话了,着急赶路也来不及找大夫。

    一听如此,云夫人本就悬着的心更加不好受了,她安慰宋荷华只专心在这儿养好身子,其余的事她来安排。

    云夫人走后,涟漪自作主张让那两个丫鬟先下去,屋子独留宋荷华主仆二人。

    她凑到床边,像是怕被人听见一样小声询问。

    “姑娘,我们应该怎么办?”

    宋荷华侧了下头,直视涟漪的眼睛,什么怎么办,她一个四肢俱全的活人还好意思问自己这个残废怎么办,早干嘛去了。

    而且,纪婆婆呢?

    涟漪勉强读懂了姑娘的手势,然后她摇了摇头。

    宋荷华以为涟漪摇头的意思是不懂她要说什么,于是她不仅又比划了一遍还加上了口型,没想到涟漪还是摇头,就在她要让她去取纸笔来的时候,涟漪才如恍然大悟般说道:“啊——我不知道,一开始我就没见到纪婆婆。”

    然后,她又如一开始那般凑到宋荷华面前,试探地问道:“姑娘,要不我出去找找?”

    宋荷华长叹一口气,人生地不熟去哪儿找,而且,她就放心把自己扔在这里?

    涟漪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刚才姑娘是不是白了她一眼,等她再去看时,姑娘已经靠着隐囊闭上了眼睛。

    安华堂,云夫人带着人施施然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云老爷正端着盏吃茶。

    她停在门口,回过头对着大丫鬟如意吩咐了几句。

    如意点了下头,退到门外将门关上,领着站在门口的两个小丫鬟一起守在廊下。

    见到云夫人这般做派,云老爷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么一弄旁人不就都知道你有秘辛了嘛。”

    “知道我有秘辛总比知道秘辛是什么要好!”

    云夫人款款走到桌子前,言语中带些坦荡,她坐到云老爷对面,细声问道:“谈好了?”

    云老爷从茶盏的缝隙间瞥了云夫人一眼,然后点了点头,饮下一口热茶,颇有些无所谓的样子。

    看着云夫人坐在那儿一脸的胡思乱想,两人夫妻多年,看到她这副模样云老爷还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吗?云老爷及时地咳嗽了两声,将她从幻想中拉了出来,提醒道:“本来也没什么好谈的。”

    听到这话,她同意地点了点头,附和道:“也是。”

    “都安排妥当了吧?”云老爷问道。

    “当然,我可是把大姐儿的‘晓星宇’都给让出去,就差把我自己住的正房给腾出去了……”,见云老爷在质疑她办事的能力,云夫人直接嗔了他一眼。

    眼看云夫人有喋喋不休的趋势,云老爷赶忙抬手止住。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向来能干,把府中搭理的井井有条,可这次跟以往不一样不是吗?”

    “既然她是咱们的亲戚,那这个度就得把握好,只是一个远方亲戚,对她有些怜爱而已,万不可过于亲近……”

    “……这就得夫人你多费些心思了”,说着站起身,走到云夫人的身边,手搭在她的肩上,一脸的歉意,“为夫还有公务在身就先去忙了,你多劳累。”

    云老爷走后,云夫人坐在那儿想了又想,突然有了个外甥女,还让她把握好度,什么度?怎么把握?

    想了半天她把如意叫了进来,“中午的餐食做得好些,尤其是表姑娘那边,你多上心。”

    与其为难自己还不如为难别人,云夫人是这样想的。

    如意应下,见夫人对表姑娘如此上心,她忍不住提醒道:“表姑娘舟车劳顿,那早膳?”

    早膳,对了!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快,让厨房马上备些清淡的,多备些,赶快给表姑娘送去,别把人给饿着了!”

    云夫人刚吩咐下去不久,就有人把饭菜给送来了。

    朱砂从厨房的人手里接过食盒,转身走上台阶,扣响房门。

    “厨房的送早膳来了。”

    不一会儿,门从里面推开,涟漪站在一旁举着厚实的棉布门帘容她进去,两人相视,各自点头问好。

    她将食盒摆在桌子上,将饭菜一一摆出,涟漪在一旁配合,盛出一碗清粥,上面放了一些小菜,端到床前。

    都安排妥当后,朱砂遥对着床上的宋荷华行了一礼,“姑娘,我先下去了,您用完膳再叫我。”

    涟漪坐在床边,看姑娘不想理会,她自作主张对朱砂点了点头让她先下去。

    饭菜送过来还是热乎的,所以涟漪先是对着勺子中的米粥吹了吹后才送到姑娘的嘴边。

    “姑娘,您不喜欢这儿吗?”看着姑娘对云夫人、对朱砂都是一副不愿搭理的样子,涟漪有些不解,她从没见过姑娘对人如此冷淡的时候,除了这点她也想不出别的原由了。

    这让宋荷华怎么回答,这太不可思议了,一觉醒来,纪婆婆竟然给她找了个“家”?她怎么能接受。

    为了报答祖父的恩情,所以纪婆婆用上了云家的恩情,一切都是为了她这个半死不活的累赘,何至与此呢?

    宋荷华和涟漪将云家送来的饭菜分着吃了,然后将吃剩下的饭菜、碗筷又重新放回到食盒里。

    “姑娘,我出去看看那两个丫鬟还在不在,不出这个院子,一会儿就回来”,涟漪拎着食盒想让云家的丫鬟给处理了,既然她想去就去吧,宋荷华也没什么好阻拦的,就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