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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死如夏花(二)

    雾霭茫茫,林边村庄与尘世的隔阂愈深。

    往日雾气未若此时缭绕之际,还能见到艾因河两岸不时来往的马车货车。但自布兰斯坦因改从洛塞提尔城直接购入狐百合香料后,周边就再无人与艾因布鲁克来往。据隔壁领地的农户所说,除去饰有闭眼符号的黑袍外,无有能步入雾气还可归来之人。

    然而,今日的布兰斯坦因男爵竟在自家庄园中发现一封不知何时送来的信,信上的内容更令男爵摸不着头脑。

    “『借道』是何意?”男爵思考半天亦无结果。

    总管在一旁道:“老爷,难不成艾因布鲁克受了国王陛下的征召?”

    “有这可能,”总管之言启发了男爵,“最近宫廷里的确传出将要北上的信息,但国王陛下却迟迟未动,也没见各地贵族有什么服役的举措。”

    “也许,国王陛下仅动员了王冠领地的士兵,艾因布鲁克恰在此列。”

    布兰斯坦因男爵越想越觉着有此可能,于是便来了兴致,决定去与艾因布鲁克接壤处看看。

    中午,男爵领着随从走到艾因河边,跟在后面的总管则学了聪明,在外多套了几件大衣。

    “老爷,这对岸依旧是迷雾重重,看不出什么变化啊。”

    男爵在岸上观望许久,的确是什么也没发现,不死心道:“往大桥那边走走,要借道也该从那边过。”

    正当布兰斯坦因男爵准备迈步之际,马匹却突然惊慌起来,似乎有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怖正在靠近。男爵的扈从与马夫好不容易才安抚好马匹,结果自艾因河对岸陡然袭来的寒气又将之惊起。

    “老爷,要…要不我们还是回去罢?”总管哆嗦道。

    男爵依旧有些犹豫,他既怕误了伦瑟诺家所交待的任务,又怕遭遇迷雾中潜藏的未知怪物。

    “该死,豁出去了!”

    欲望压倒恐惧,布兰斯坦因男爵此时倒真有了几分贵族气质,而他的随从们却不敢上前一步。

    灰白雾气中现出些黑色的形体,似人形又非人形。男爵在心中将自己所知的一切神鬼传说皆念了一遍,却依旧没找到与之相似的故事。

    那摇曳的黑影更向前时,后方眼尖的猎手惊呼道:“是『行者』!是归来的亡者!”

    “行者”,是了,男爵刚才遗漏了这个传说。在洛塞提尔民间流传的故事中,不甘逝去的亡者会用残破的形体拖着它们残破的灵明,自诸神安眠之地归来。

    可惜男爵并非什么博学之士,他对传说的理解与夜里怕黑的孩童并无区别。他的双腿已经僵在原地,双眼却紧紧盯着桥上那些缓缓挪步的枯朽身躯。

    “行者”的关节以诡异的方式扭动,就像被人自空中牵引向前的木偶。它们的七窍被藤蔓状的植物填满,但轮廓依旧是人形。

    这诡异而又荒诞的画面强烈冲击着男爵的心灵,他感觉自己似乎被某些存在掐住脖子,呼吸几近停止,视线亦逐渐被黑暗侵蚀。

    “男爵大人,您近来可安康啊!”

    忽然,自“行者”队伍中窜出一位摇着清脆铃铛的黑袍者,他堆着笑脸,十分热情地迎上前来。

    男爵被铃铛声唤回意识,但张口却无言。

    “哦,男爵大人,您这是不认识在下了?在下曾是艾因布鲁克的牧师啊!”

    重新聚焦视线,男爵终于认出那人的面庞。但面前这位热情洋溢的存在却总与他印象中那位唯唯诺诺、毫无主见的牧师相去甚远。

    “男爵大人,吾等这番没惊扰到您罢?”那汐相学徒语气欢快,“您能看见吗?这些『门廊行者』无一不在热烈的舞动之中!”

    布兰斯坦因男爵看不出什么“行者”的舞蹈,但又不得不回应道:“牧…术士大人,这就是『借道』吗?”

    “『借道』,是啊!吾本想称之为『舞动』,可社长大人却不同意呢!那位前辈说,凡者无法理解『汐』,自然也无法理解『舞动』……啊,舞蹈啊,亡者亦可归来,生命永不停歇!”

    男爵只觉着汐相学徒走火入魔,思考着如何脱身,但那学徒却没有停止的意思。

    “男爵大人啊!吾本有怀疑,吾曾经恐惧,但现在吾终于走上了梦寐以求的道路!”

    “哦…哦,术士大人,那真是恭喜您了……”

    汐相学徒还欲说些什么,但他腰间的铃铛再次响起。

    “这般不再打扰男爵大人了,吾需完成前辈交予之任务。”

    那汐相学徒踏着奇异的舞步回归到“行者”的队伍中,它们走到哪里,哪里便生出稀薄的雾气。待视野中再无那些存在的身影,男爵及其随从才敢开始活动。

    “老爷,那些…怪物究竟是怎样来的?”

    男爵好像完全没听到总管的话语,只是喃喃道:“悼诗社,悼诗社……”

    “老爷!”

    男爵回过神来,冷汗已经浸湿他的衣衫。

    “回去罢,这里没什么好看,也没什么能看……”

    听到男爵老爷的命令,随从们飞也似的往回奔去。

    夜晚,布兰斯坦因的庄园宅邸内,男爵依旧是心有余悸。但可喜的是,他终于有情报能够提供给远在洛塞提尔城的后台。

    “管家……”

    “唉,老爷,请您吩咐。”

    “叫领地内的所有人离主道远一些。这几天,不,这几周都千万不要靠近。你应当知道原因的……”

    “遵命,老爷。”

    总管退去,男爵顺便也将候于其旁的仆人尽数解散,偌大的客厅中仅留他一人。

    “术法……金枝术法……真是太可怕了……”

    沾有墨水的羽毛笔落在信纸之上,纸张边缘处不甚沾染些墨迹,但男爵此时顾不上这点细枝末节。

    “伦瑟诺大人需要的情报……”

    “悼诗社的危险性……”

    “必须让所有同僚知晓……”

    一番笔墨之后,男爵才堪堪感到心安。

    “难怪国王陛下与伦瑟诺大人这般谨慎……悼诗社是把极其锐利的双刃剑啊……”男爵自言自语道。

    “我布兰斯坦因如何才能保全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