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花尘假面（三）
“丞相，现在外边怎么样了？”
熏烟缭绕的提奥多拉神庙内，众廷臣围绕着头戴鸦嘴假面的莱茵公爵。
“公爵殿下，提奥多拉城暂时安宁。”
闻得掌玺大臣此言，公爵文森特即长舒了一口气，拿起香炉依次在神庙中的二十二座神龛前都晃了晃。
“我也不知哪位上神司掌此事，只能如此祭拜各位……”
这般滑稽且随意的仪式令在场的廷臣哭笑不得，掌玺大臣实在看不下去才道：“公爵殿下，敬拜上神应是教士的职责，我们还是应行该行之事。”
“现在能有什么该行之事？能躲过这场瘟疫就算不错。”
文森特又给香炉中添了些别的草药，其味稍显刺鼻，也不知是哪里寻来的偏方。
“丞相方才说城中无事，那公国其余地区如何？莱茵领、利姆堡、皇后殿下，还有我儿都怎么样了？”
“利姆河以北的地区情况不明，但公子殿下已然弃守利姆堡，而皇后殿下也有撤军的打算。不过，从公国各地接到的书信来看，『花尘病』极为严重。”
“各地送来的书信？上面不会沾染什么『花尘』罢？”
掌玺大臣早已习惯文森特的疑神疑鬼，神色自若道：“殿下不必担忧，『花尘』只随活物而来，死物是不怕的。”
“哦，这样啊……好事，好事……”
文森特本想再多问几句，但奈何他对神庙外的现状知之甚少，于是便省了心思。遣散众廷臣前，还给各位送了件假面，一来显些自己的关怀，二来算是保护自己的举措。
离开神庙后，掌玺大臣领着诸位又走到市政厅内，这已经成了内阁会议的常态。
“丞相大人，这几日城门处聚集了相当多的难民，皆是从附近的乡村而来。我们该……”
“这有什么好问的？赶走就是！不然还把他们请进来？”
“丞相，毕竟是提奥多拉城收割粮食在先……”
“提奥多拉城的余粮也不够，哪有功夫管这些泥腿子？”掌玺大臣斩钉截铁道，“还有，『花尘病』最喜人口稠密之处，他们聚在这就是想危害提奥多拉城！”
“各位难道想要行善事，追奉实相？践行真知派所说的『为救世人而自毁前程，善莫大焉』？”
众廷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城内的粮食、柴薪与香料还够撑多久？”
“提奥多拉城的市民中，许多都逃往南方的乡村，仅有少部分富商与贵族留下。估计，他们是听了传闻，说公爵殿下封城之后，绝不会为市民提供粮食……”
“哦，恶名竟然还有这种作用？倒也为我们减轻了负担。那这样看来，封个一年半载应当不在话下。”
“丞相大人，”其中一位廷臣担忧道，“封得如此之久，公爵殿下会不会……我看殿下已经开始求神问道了……”
“不着急，一切布置皆仿照莱茵领来即可，提奥多拉城的粮食足够给公爵殿下日日设宴。而且，随殿下自莱茵领而来的贵族们都在城中，殿下可以继续如莱茵领时的富足生活。”
“假面舞会？”
“算是罢，正好都戴着鸦嘴假面……”
“……”
“各位大臣对『花尘病』有何看法？朕洗耳恭听。”
查理七世巡游归来，心中郁闷不已。然而，诸内阁大臣皆是沉默不语，不敢妄言，生怕触了皇帝陛下的霉头。
“父皇，『花尘病』来势汹汹，必是要谨慎应对。恐怕，其威力不亚于摧毁奥克塔维亚的『黑死病』。”
“朕当然知晓，艾斯珀瑞多已经传信警告过朕多次，朕是不想知道也不行。”
“皇帝陛下，吾有些建议。”继多罗提欧之后，学城博雅学士出身的内阁学士提议道，“道恩宫不妨命香料行将狐百合的价格降一降，民众得了香料也可抵御瘟疫。”
“内阁学士倒站着说话不腰疼，”财政大臣忍不住道，“狐百合贸易是艾贝德公国的支柱之一，您知晓香料行给公国带来了多少岁入吗？即使如此，皇帝陛下也不过刚刚有余力组建军队。”
“何况，瑟曦雅香料行的狐百合不过每公斤一利布拉左右，价格只有东方香料的三分之一，毛利本就不高。若是再降，还能把它降到哪里去？”
“财政大臣不愧为财政大臣，张口岁入，闭口毛利。公国有此等大才，怕是不出数年就可坐拥金山银山！”内阁学士讥讽道，他早看不惯这欺上瞒下的东西。
“够了！”查理七世拍案怒道，“朕叫你们来是解决问题，而非派系斗争！”
内阁再一次回归寂静。
“父皇，公国目前的主要支出之一就是军费，若能省下这类费用，公国便能分出力量应对『花尘病』。”
“唉，这事朕也知晓……可战争不是朕想停就能停，教廷不撤，先师不停，这仗就只能继续下去……”
多罗提欧微笑道：“父皇，我有些小道消息。伊佩弗尼港已经遭受『花尘病』的侵袭，比瑟曦雅更早受灾。据说，艾斯珀瑞多已经派遣存续学士与术士前往援助了。”
“竟然如此……帝国其余邦国的情况如何？”
“艾斯珀瑞多有零星的病患，普图努斯群岛亦是，莱茵公国北部比南部严重，克罗斯兰伯国也开始爆发。据各邦汇总的报告而言，『花尘病』的传播与两方的补给线基本一致。”
“皇帝陛下，吾在学城的同僚讲，『花尘病』并非普通的瘟疫，它会一直潜伏到出现最佳的传播时机。或许，这正是瘟疫传播呈现如此状况的原因。”
查理七世若有所思，道：“就像『术法』一样，所以也需用术法应对？”
“如陛下所言，学士们大多如此认为。”内阁学士肯定道。
“所以，问题又回到了财政之上，术法制成品太贵了！暂且不谈有抵御瘟疫之效的狐百合，光这可以灼烧『花尘』的火器就非一般邦国可以负担得起。”
“公子殿下，在下记得您在瑟曦雅有火器产业罢？”军务大臣朝多罗提欧问道。
“正是，可惜火器的工艺不甚成熟，制作流程仍旧依靠术士运作，还不能全部交予不懂术法的工匠。但我曾以公国之名从弗拉芒进口了许多火器，这些可都在军务大臣手中。”
“殿下提醒得是，”军务大臣不比财政大臣，这位是识大体的，“公国的火器自然需用在公国的问题上。”
“多罗提欧，瑟曦雅香料行有多少属于道恩宫，多少属于商家？”
“如我先前与父皇商定的一样，道恩宫股份必过半数，香料行的运作完全掌握在我们手中。”
多罗提欧答完，却言语未止：“父皇，我在此还是想再强调一下之前的提议。”
“将宫廷财政与公国财政分开？”
“税制与财制改革是我早便提交内阁会议的议题，如今大灾来袭就更体现税收体系之重要。公国目前的税收体系极为混乱，道恩宫运转的资金主要来源于公爵的私产与私人贸易收入，而税收却依靠各地的包税人。包税制度腐朽至极且效率低下，这种乱象早该肃清了。”
“嗯，再议一议罢……”
熏烟缭绕的提奥多拉神庙内，众廷臣围绕着头戴鸦嘴假面的莱茵公爵。
“公爵殿下，提奥多拉城暂时安宁。”
闻得掌玺大臣此言，公爵文森特即长舒了一口气，拿起香炉依次在神庙中的二十二座神龛前都晃了晃。
“我也不知哪位上神司掌此事，只能如此祭拜各位……”
这般滑稽且随意的仪式令在场的廷臣哭笑不得，掌玺大臣实在看不下去才道：“公爵殿下，敬拜上神应是教士的职责，我们还是应行该行之事。”
“现在能有什么该行之事？能躲过这场瘟疫就算不错。”
文森特又给香炉中添了些别的草药，其味稍显刺鼻，也不知是哪里寻来的偏方。
“丞相方才说城中无事，那公国其余地区如何？莱茵领、利姆堡、皇后殿下，还有我儿都怎么样了？”
“利姆河以北的地区情况不明，但公子殿下已然弃守利姆堡，而皇后殿下也有撤军的打算。不过，从公国各地接到的书信来看，『花尘病』极为严重。”
“各地送来的书信？上面不会沾染什么『花尘』罢？”
掌玺大臣早已习惯文森特的疑神疑鬼，神色自若道：“殿下不必担忧，『花尘』只随活物而来，死物是不怕的。”
“哦，这样啊……好事，好事……”
文森特本想再多问几句，但奈何他对神庙外的现状知之甚少，于是便省了心思。遣散众廷臣前，还给各位送了件假面，一来显些自己的关怀，二来算是保护自己的举措。
离开神庙后，掌玺大臣领着诸位又走到市政厅内，这已经成了内阁会议的常态。
“丞相大人，这几日城门处聚集了相当多的难民，皆是从附近的乡村而来。我们该……”
“这有什么好问的？赶走就是！不然还把他们请进来？”
“丞相，毕竟是提奥多拉城收割粮食在先……”
“提奥多拉城的余粮也不够，哪有功夫管这些泥腿子？”掌玺大臣斩钉截铁道，“还有，『花尘病』最喜人口稠密之处，他们聚在这就是想危害提奥多拉城！”
“各位难道想要行善事，追奉实相？践行真知派所说的『为救世人而自毁前程，善莫大焉』？”
众廷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城内的粮食、柴薪与香料还够撑多久？”
“提奥多拉城的市民中，许多都逃往南方的乡村，仅有少部分富商与贵族留下。估计，他们是听了传闻，说公爵殿下封城之后，绝不会为市民提供粮食……”
“哦，恶名竟然还有这种作用？倒也为我们减轻了负担。那这样看来，封个一年半载应当不在话下。”
“丞相大人，”其中一位廷臣担忧道，“封得如此之久，公爵殿下会不会……我看殿下已经开始求神问道了……”
“不着急，一切布置皆仿照莱茵领来即可，提奥多拉城的粮食足够给公爵殿下日日设宴。而且，随殿下自莱茵领而来的贵族们都在城中，殿下可以继续如莱茵领时的富足生活。”
“假面舞会？”
“算是罢，正好都戴着鸦嘴假面……”
“……”
“各位大臣对『花尘病』有何看法？朕洗耳恭听。”
查理七世巡游归来，心中郁闷不已。然而，诸内阁大臣皆是沉默不语，不敢妄言，生怕触了皇帝陛下的霉头。
“父皇，『花尘病』来势汹汹，必是要谨慎应对。恐怕，其威力不亚于摧毁奥克塔维亚的『黑死病』。”
“朕当然知晓，艾斯珀瑞多已经传信警告过朕多次，朕是不想知道也不行。”
“皇帝陛下，吾有些建议。”继多罗提欧之后，学城博雅学士出身的内阁学士提议道，“道恩宫不妨命香料行将狐百合的价格降一降，民众得了香料也可抵御瘟疫。”
“内阁学士倒站着说话不腰疼，”财政大臣忍不住道，“狐百合贸易是艾贝德公国的支柱之一，您知晓香料行给公国带来了多少岁入吗？即使如此，皇帝陛下也不过刚刚有余力组建军队。”
“何况，瑟曦雅香料行的狐百合不过每公斤一利布拉左右，价格只有东方香料的三分之一，毛利本就不高。若是再降，还能把它降到哪里去？”
“财政大臣不愧为财政大臣，张口岁入，闭口毛利。公国有此等大才，怕是不出数年就可坐拥金山银山！”内阁学士讥讽道，他早看不惯这欺上瞒下的东西。
“够了！”查理七世拍案怒道，“朕叫你们来是解决问题，而非派系斗争！”
内阁再一次回归寂静。
“父皇，公国目前的主要支出之一就是军费，若能省下这类费用，公国便能分出力量应对『花尘病』。”
“唉，这事朕也知晓……可战争不是朕想停就能停，教廷不撤，先师不停，这仗就只能继续下去……”
多罗提欧微笑道：“父皇，我有些小道消息。伊佩弗尼港已经遭受『花尘病』的侵袭，比瑟曦雅更早受灾。据说，艾斯珀瑞多已经派遣存续学士与术士前往援助了。”
“竟然如此……帝国其余邦国的情况如何？”
“艾斯珀瑞多有零星的病患，普图努斯群岛亦是，莱茵公国北部比南部严重，克罗斯兰伯国也开始爆发。据各邦汇总的报告而言，『花尘病』的传播与两方的补给线基本一致。”
“皇帝陛下，吾在学城的同僚讲，『花尘病』并非普通的瘟疫，它会一直潜伏到出现最佳的传播时机。或许，这正是瘟疫传播呈现如此状况的原因。”
查理七世若有所思，道：“就像『术法』一样，所以也需用术法应对？”
“如陛下所言，学士们大多如此认为。”内阁学士肯定道。
“所以，问题又回到了财政之上，术法制成品太贵了！暂且不谈有抵御瘟疫之效的狐百合，光这可以灼烧『花尘』的火器就非一般邦国可以负担得起。”
“公子殿下，在下记得您在瑟曦雅有火器产业罢？”军务大臣朝多罗提欧问道。
“正是，可惜火器的工艺不甚成熟，制作流程仍旧依靠术士运作，还不能全部交予不懂术法的工匠。但我曾以公国之名从弗拉芒进口了许多火器，这些可都在军务大臣手中。”
“殿下提醒得是，”军务大臣不比财政大臣，这位是识大体的，“公国的火器自然需用在公国的问题上。”
“多罗提欧，瑟曦雅香料行有多少属于道恩宫，多少属于商家？”
“如我先前与父皇商定的一样，道恩宫股份必过半数，香料行的运作完全掌握在我们手中。”
多罗提欧答完，却言语未止：“父皇，我在此还是想再强调一下之前的提议。”
“将宫廷财政与公国财政分开？”
“税制与财制改革是我早便提交内阁会议的议题，如今大灾来袭就更体现税收体系之重要。公国目前的税收体系极为混乱，道恩宫运转的资金主要来源于公爵的私产与私人贸易收入，而税收却依靠各地的包税人。包税制度腐朽至极且效率低下，这种乱象早该肃清了。”
“嗯，再议一议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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