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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照明驱暗者(二)

    “『太阳原先更加光辉,祂的光抚育着树。』在宙合的最高层,逆树[1]仁慈地向下鸟瞰。祂目睹愚者的罪行,祂听见恶魔的进食,祂感受战车的冲撞,但祂无所作为。当太阳分裂之时,逆树向上逃去,祂以为祂拥有光。然而,光明并无仁慈,祂的残骸向下坠落,落入墨玉之海,一切虚无之处。『暮光去过虚界,但祂不会再去。暮光将往光界,而祂无有仁慈。』”

    洛塞提尔城,王宫殿宇攒聚之地,建于甘露神龛原址的洛塞提尔学院重现了神龛初立之时的繁荣景观。学院的隔壁,经重新修缮的辉煌宫殿内,自梦境降临的皈依者罗维娜女士摆弄着纯白大理石桌上的沙漏,待之流尽,再将其翻转。

    “他们总说暮光是一位颇具野心的理法,”罗维娜女士继续道,“倒不如说,缺乏野心的存在根本无法占得神龛席位。暮光的第二重起源是虚无,而祂向往辉光。”

    “所以暮光的道路与吾等不同,祂虽源自虚无,但却并非归入虚无,而是最终没入辉光。”蒂珐雷斯恭敬地站在罗维娜女士对面,与他悼诗社的同僚一样。

    “辉光,虚无,呵呵呵……无数学者都在寻求太阳未竟之事业,有些关注太阳的来处,而另些则一直向下,直到虚无。原先有七位理法降自光,太阳是其中的第一位,但如今却只余『第七蚺虵』。辉光究竟如何?最后的光源理法亦无法描述,于是祂收集并补齐太阳散落在宇宙中的光芒。虚无究竟如何?那里是已逝理法的残躯,虚源理法的滥觞,和宇宙死寂的真正模样。”

    “虚源理法总是向往虚无,因为那是祂们诞生之处。”罗维娜女士放下手中的沙漏,沙砾渐渐落下,“虚无是一切存在消弭之处,那里没有分歧,只有真正的平和与安宁。但当第一位已逝理法自上方落下,墨玉之海中就被激起阵阵波纹,于是便有存在自虚无中诞生了。一旦有了存在,那存在就不是虚无,所以虚源理法被虚无逐出,就像光源理法无法回归辉光一样。”

    “降自辉光者,试图回归辉光;诞自虚无者,试图回归虚无。于是,吾主墨玉盏就找到了祂的道。”

    比纳理解了罗维娜女士的话语,应声道:“于是,上神将辉光与虚无看作一体两面的存在,辉光是启,虚无是终,而世间万物皆有终局,故而吾等当归于虚无。虚无才会成为一切存在最为安宁的永恒。”

    “辉光即虚无,虚无即辉光,宙合是一面镜子,将同一概念映射成两边。吾主墨玉盏顺应宇宙从诞生到灭亡的大势,故才去向虚无。而暮光则是从虚无到辉光,祂逆流而上,试图找到成就永恒的方法,祂不甘于必然,企图成就真正的自由。”

    罗维娜女士的笑意有一瞬消减,但随即又恢复如初。

    “『如果暮光成就了祂的事业,那这寰宇与宙合恐怕就会迎来真正的神明罢……』吾主如是道。若暮光实现了对必然的超越,令万物拥有了真正的自由,那么宇宙也将服从于祂的意志。或许祂将成为真理,或许祂将成为永恒。祂的事业就是一场凡者的造神运动啊……”

    罗维娜女士感叹道,她的语气中多了一些钦佩:“所以祂才能破开已逝理法的残梦,所以祂拥有几近无限的欲望与野心。『若祂完成了祂的事业,以之为尊未尝不可……』”

    “依女士之言,上神是赞同暮光的道?”

    “是,也不是。吾主认同祂的野心,却无法看见祂成功的可能,所以吾主只会继续追寻祂自己的道。但无论终点是辉光,抑或虚无,这两位理法皆欲实现一个目标,即消除理法与理法之间,理法与凡者之间,凡者与凡者之间的分别,最终求得永恒存在,天下大同。所以,吾主才会找到反抗神明治世的汝等啊!”

    “当然,”罗维娜女士话锋一转,“汝等悼诗社还与暗林中的某些理法达成了协议,那些存在拥有与吾主相似的理念,尽管仍是不尽相同。”

    蒂珐雷斯答道:“理法『飞蛾』曾为悼诗社庇护,吾等在仪式中称颂祂的名。”

    “飞蛾,与虚源理法渊源深厚,祂是求光而不得的存在。汝等遵循祂的道,或许也能求得一种永恒罢……”

    “……”

    “纵使是太阳的事业,列位理法也各有其阐述。”

    圣厅深处一个隐秘的房间内,自称圣歌班的组织于此集会。

    “上神司掌着名为盘桓之柱的圣地,那里是梦境神龛距辉光最近之处,尽管连上神自己都无法攀升至其尽头。数重历史,数个世界的学者都曾造访此处,他们在此写下关于辉光的见解和各重历史的见闻。”

    恩瑟尔塔正襟危坐,以先师之姿开始了他的训诫。

    “吾曾听闻抱怨,说是为何不能利用奥柏帕[2]的技术,直接将《圣歌》印刷出来,既能省去时力,又可令其广泛传播。”

    “奥柏帕的印刷术的确非常有利于书籍的传播,但《圣歌》并非普通书籍,其中记录的是上神的言行。宇宙由准则约束,而准则由语言表达。因而抄录它,念诵它,传唱它是吾等圣歌班的职责所在,也是吾等修行的道路。”

    恩瑟尔塔翻开《圣歌》扉页,念诵起上面的经文,底下的各位枢机和教士也随之咏唱。先是诵经,而后是歌唱,最终在场的各位都泪流得不能自已,那是欣喜若狂。

    整理好仪容,恩瑟尔塔继续道:“梦中的前辈用笔记录下思想,吾等也当如此,故抄录《圣歌》是吾等虔诚之行,亦是追奉辉光的表现。”

    “接下来,吾将阐述上神,『第七蚺虵』尊上的道路!”

    圣歌班的成员皆作恭敬状,似是接受神明的亲自传道。

    “宇宙创造了七日,先来的六日皆已陨落,祂们的恶与罪向下沉淀,成为了虚无的墨玉之海。离辉光最近的理法试图再诞,但祂失败了,祂的光洒落到宇宙之中,成为了众生灵魂中最为纯粹的光芒。是以,上神教导众生引导心中的光芒,用善与德压制恶与罪,使得众生向上攀升,而非堕入虚无,当宇宙间聚齐足够的光芒,那上神的事业也便快要成了。”

    “但寰宇宙合之中,有理法践行虚无的道路,有理法装作践行辉光的道路,祂们试图颠覆实相,而使神龛堕入虚相。”

    “暮光说,理法与凡者在本质上并无不同,无论何种存在都戴着宇宙施加的枷锁。在祂所追求的道路中,理法不再拥有权柄,亦不被准则所限,即使是凡者都有超越自身的自由。于是,权柄将被遗弃,宇宙再无拯救凡者于虚相的力量。”恩瑟尔塔的语气中少了一些尊敬,多了一丝愤懑,好似在谴责短视者的愚蠢与虚伪。

    “墨玉盏说,理法与凡者在归宿上并无不同,一切存在都将归于虚无,就像已经逝去的理法一般。在祂所追求的道路中,理法必将逝去,凡者将坠入墨玉之海,甚至连辉光都将成为虚无。”

    “晨烬贪恋太阳遗留的权柄,飞蛾欲图吞噬求而不得的辉光,而圣杯则是激发一切生灵心中的恶与罪,以图填满其永远不可填满的欲壑……”

    “……唯有第七蚺虵以教化众生为任,祂秉持着自虚无中拯救凡者的准则。”

    恩瑟尔塔继续着他狂热的传道,金色的眼瞳中光芒愈盛,浅青的发映射出白色的光。

    “吾在盘桓之柱下取得了不属于此世的知识,前辈刻在石柱上的文字进入吾之头脑就像透过玻璃的光。埃佩亚姆,或曰启扉界,是列位理法选定的尘世神龛。在另一重历史之中,曾有一场火与血的战争,而埃佩亚姆就是侍奉者们于尘世争斗的战场。神龛中的两位理法,无阈之焰[3]与圣杯将醒时世界的战火烧到了宙合,而学徒们则将这场战争称作『环形战争』。”

    “战争逐渐扩展到了其余一切关心寰宇的理法身上,但两败俱伤是列位理法不愿见到的结果,于是祂们抹去了那重历史的痕迹,于是才有了千年之前的秋分七日。”

    尽管喉咙已开始嘶哑,但恩瑟尔塔仍高昂道:“列位理法作出了安排,祂们准许一位凡者穿过门扉,进入神龛。而入得神龛者将取得埃佩亚姆的全部权柄,亦可践行其主的道路。”

    “第七蚺虵尊上给予吾等期许,第七蚺虵尊上给予吾等许诺。祂许诺晋升神龛的凡者及其追随者随祂一齐回归辉光……”

    [1]TheReversedTree

    [2]AlbusPape

    [3]TheFlameWithoutThresho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