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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上尊号比谥号还难

    王伦司礼监值机要后,门达也加大了对李贤的进攻力度。但凡锦衣卫抓住有疑罪的朝中大臣,门达必然亲自严刑拷打,问一问是否和李贤有瓜葛,是否受李贤指示。终于,有个工部主事杨原,因为营建工程稍有逾制,被屈打成招,牵连出李贤来。门达用心设计了一份供词,呈给朱见深。

    朱见深看完门达上呈的供词,自然不会轻信,命牛玉拿着供词,到内阁送给李贤,令其“自陈”。牛玉传口谕时,李贤和陈文在内阁当值。

    “有口谕!”

    李贤和陈文跪地,准备聆听口谕,“臣等接旨!”

    “李贤听旨!”

    李贤说:“臣在!”

    陈文抬头,小声说:“公公,需要我回避吗?”

    牛玉不说话,意思不用回避,牛玉继续说:“传皇上口谕——朕接到门达上呈的一份供词,其中涉及李阁老,但朕相信李阁老为人。朕将供词送与李阁老,李阁老可自陈其中曲折。朕自会为你做主!钦此!”

    “臣领旨!”

    牛玉亲手扶起李贤,把供词交给他。安慰李贤说:“一个不长眼的工部主事,诬告阁老。皇上信任阁老,供词都让我亲自送过来。阁老有冤情,写了奏疏具呈,皇上自会明断。”

    李贤说:“想必都是门达网罗搜集,我也是不胜其扰。”

    牛玉说:“阁老宰相肚子能撑船,还想忍?不瞒你二位,门达已和王伦穿一条裤子。收拾完你们内阁,就该我司礼监了。”

    李贤问:“公公,此事确凿?如何得来消息?”

    “王伦一天吃什么饭,拉什么屎,见什么人,孩儿们都会报给我。咱家透个风儿给你们,怕你们死的不明白!罢了,咱家该回去向皇上复命了!二位,告辞!”

    李贤说:“我送送公公……”

    “留步,留步!”

    “公公慢行!”

    牛玉一走,陈文就对李贤说:“阁老,不能等了吧?门达已经骑在脖子上拉屎,王伦还在暗中递刀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李贤不说话,快速看了一遍供词,“这都是什么和什么?此人和我素无交往,如何给我按上贪墨的罪名?”

    “阁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不要我找几个科道言官,参门达!大家对门达,可是憋着一肚子气呢?”

    “不要轻举妄动!我先给皇上写一个自陈清白的奏疏。”

    “阁老,你不明白吗?牛公公不是给你透风,他是想和你联手?这个味儿,您品不出来?”

    “你就怎么知道牛公公会和我们联手?内臣、外臣,终究殊途,你我谨慎为上!”

    “哎呀!急死个人!”

    牛玉和李贤都是久经官场的老狐狸,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出手。果然,牛玉做了多手准备。牛玉透风给李贤,是否联手不重要,只要内阁不倒向王伦就行。透了风,内阁非但不会倒向王伦,等他出手惩治王伦时,内阁不会掣肘。而王伦这边,牛玉还是布了“活局”。

    牛玉找了机会,关心了一下王伦:“王伦啊,这几天怎么样?有没有哪个犊子给你找不是?”

    王伦自信地说:“公公,那倒没有,都敬着那!”

    牛玉说:“那就好,那就好!咱家这与你说个事。”

    “公公请讲。”

    牛玉说:“论辈分啊,你得是我孙子辈!”

    王伦心里很不高兴,他认为自己和牛玉已经到了“平起平坐”的地位。实际上,王伦连孙子辈都不够格,牛玉给他抬了两个档。

    王伦说:“论辈分,您是小的前辈!”

    牛玉听王伦这回答,心里也不高兴,前辈是什么?

    “咱家,就是想认你做个干儿子!亲近一些。”牛玉本来要认他作干孙子,没办法,话到嘴边,改成干儿子。

    “吆,公公可抬举小的了!应该说,小的求之不得。可小的在老家已认了干爹,老家有规矩,一辈子只能认一个干爹。两个干爹,相克!”王伦都佩服自己,现时编出这么一个理由来。他要是此刻认了干爹,往后就是“继承干爹衣钵”,而不是个人努力。

    牛玉什么想法呢?只要王伦认他这个干爷爷,或者干爹,司礼监大珰之位,顺手就传给他。他也老了,只要稳住下一任司礼监人选,他晚年也有保障。没想到这个王伦,忘乎所以!不知天高地厚!“万事都讲个先来后到,既然你已经有了干爹,说明咱家没这个福分!就当我没说,就当我没说,哈哈哈。”此刻,牛玉铁了心,要拾掇了这个王伦。

    牛玉设计的活局,被王伦顶成自己的死局。但牛玉的盘面还在,就看内阁什么时候动手。

    广西剿匪的将领人选,经过会推,已报给皇上。主将赵辅,参赞军务韩雍。赵辅是久经战阵的宿将,韩雍是知兵懂武的兵部侍郎。朱见深对此推荐人选,非常满意。就传旨给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加快京军拣选,尽早拔营。

    第二日,掌管京军的会昌候孙继宗和总督京军军务的太监刘永诚,都上奏:年老力衰,请求自解军职,致仕。朱见深收到请辞的奏章,不解其意,就传二人来见。

    孙继宗和刘永诚,只顾磕头认罪,“臣死罪!”

    “如何死罪?你二人为何同时请辞?”

    孙继宗是前朝孙太后的哥哥,并不精通军务。在夺门之变时,各种机缘巧合,孙继宗占了朱祁镇的队,朱祁镇对他信赖有加,得以掌管京军。孙继宗是个老好人,掌管京军以来,唯皇命和兵部是从,大错没有。

    孙继宗说:“皇上恕罪,臣蒙先皇厚爱,掌京军小有八年。但臣愚钝,上不能为皇上解忧,下不能为将士请命。还请皇上念臣忠君之心,放臣归田,再请能者代臣。”

    孙继宗是勋臣,又是老臣。朱见深不好发作,就和声细语地问:“会昌候,朕不想听你这些虚词。如有难处,可与朕说。”

    “皇上,臣说不来假话。眼下,臣只有请辞一条路。”

    “朕让你说真话!讲!”

    “是!”孙继宗一个老头子,竟哭出来,“皇上让臣拣选五万京军,出征广西,可臣实难从命。”

    “继续说!”

    “京军在籍造册十六万人,自于谦后,京军军务逐渐废弛。如今,据臣估算,人数仅在十二万到十三万人之间。”

    “十二万人!选不出五万人来?”

    “皇上,十二万人,修运河占役,修皇城占役,修皇陵占役,还有各项杂役占额,可调人数仅在七八成而已。”

    “七八成,不是还有小十万人在吗?”

    “皇上圣明!臣从这些人中,选出五万精兵来,应是不难!”

    “既然不难,为何不选?”

    “皇上,臣要是选出五万精兵来,出征广西剿匪。倘若蒙古达虏此时犯边,京师恐怕会重蹈也先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