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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朔(1)

    寒风凌冽,夜晚的凉风卷起黄沙石砾打在身上,带来宛如撕裂皮肤一般的痛楚。苍茫广阔的漠北黄沙之上,一个孤单消瘦的人影正缓慢朝前走着。沙子细软,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小小的坑,随后被周围黄沙匆忙覆盖,不见痕迹。来人身影萧索单薄,脚下步伐却十分坚定,此刻正深一步浅一步地朝着黄沙中走去。

    风,渐渐大了。

    她伸手扯了扯围在头上的用来遮挡风沙的围巾,想要挡住那些随着狂风不断飞舞的沙砾。偶尔露出面容,碎发在冷风中钻出围巾肆意飘动,脸上尽是沙土,白一块黑一块,看不出原本肤色;嘴唇因为长久的漫天风沙的侵袭与缺水变得有些皲裂。整张脸都显出点儿形容枯槁的影子来。身上短衫长裤,隐隐露出几个线头随着寒风飘飘晃晃;布料不是什么好料子,上面甚至有几个同色或相近色的补丁,针脚细密。右手上握着一根棍形的东西,用和身上差不多的布料包裹着,偶尔在狂风中露出一点,才隐约可见刀剑的模样。

    那是一把长刀。

    一个浑身上下没一丝值钱地方的女人握着可能是她唯一值钱的一把长刀行走在黄沙大漠之上,步履不停。唯有那双眼睛,明亮锐利,是这茫茫大漠中唯一坚硬的东西,这双眼睛似乎可以割开黄沙,撕开狂风。如果这时能有人看到她这双眼睛,估计也会思考她手中的刀是否如同她的眼睛一般锋利,可斩万物。

    女人手中拿着刀,前进的步伐一刻不停,手中的刀藏在鞘中,像极了迟钝、缓慢的岩石。身后呜咽的狂风和墨色铺开的黑暗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不断靠近,危险在渐渐降临。

    她没有回头,只走着。在她的身后,是恍惚中不断靠近的黑暗和黯淡的天空中那占据了全部光辉的月亮。

    五个月亮,五个不同月相的月亮。

    她偶尔看着身前模糊浅浅的影子,没有多在意。她的目标不是这个,还在更远处。在更远处的黄沙里,有一袭红纱似血正等着她,那才是她的目的。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也许一个时辰,也许更久。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茅草屋。那样小小的一个,在沙漠里兀自伫立着,不受狂风侵扰的茅草屋。

    女人停在茅草屋前,看着草屋有些残破的门板。她有些疑惑:这样破碎的它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中存在的?可是她也只短暂疑惑了一瞬间,甚至这疑惑都没有入脑,还有更急切的事情等着她。

    她的呼吸似乎比刚才重了,也许那是一个深呼吸。她缓缓推开那扇经历了黄沙磨砺的门。门内的场景担得起四个字——家徒四壁。屋内地基处用石块夯实,四面墙壁不知道风沙过了多少代,墙上已经没了任何东西,更有甚者已经有了几个洞,洞外是狂沙怒号。茅草屋顶用木头加固了横梁,角落处已经被风沙撕开了一个大洞,此刻正往屋子里灌着沙子。

    沙堆正对面是个木作的柜子,里面不知道放了些什么,竟然还能在风沙里存活至今。同样存活下来的还有屋子正中的桌子,与之不同的是,桌上正坐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一个身着红纱的女人。

    女人生得十分好看。眉目如秋水含波,一双明眸善睐下是一点朱唇。不施粉黛的脸却看着那般多情,妩媚动人,如同她身上的红纱一般。分明没露出任何皮肤,但对方就那么轻飘飘地坐在桌边,身形窈窕,婀娜娉婷,一手轻轻搭上膝盖,眉眼弯弯地看着她,红纱曳地随风飘荡。

    像是黑夜里勾人魂魄的艳鬼,只一笑便教人没了头脑。屋内没有烛火,只有朦胧月光映上红纱,月光清冷伴着那抹若有若无的妩媚,又像是奇志异怪的故事中以色杀人的精怪。

    红纱女人看见来人,眼神深处藏得安好的戒备放了下来,面上露出一个笑容。那个笑是那般明艳,亮眼到这暗夜寒风黄沙漫天都于一瞬间变成了和煦暖阳春风拂面。

    她这般笑着开口:“萋萋,你来了。”

    钟萋走了进来,关上了那执着挺立的房门,她将手中的长刀放在桌上女人身旁,向着女人伸出一只手。女人看她一眼,自她进门,笑容便没放下去。她伸手覆上那只向她伸过来的手。钟萋的手上生了茧,沾了不少沙砾尘土,细细摸着还有些痕迹,应当是伤口。女人葱白的手指覆上,那只手便显得更加黑了。

    女人握着钟萋的手跳下了桌,刚站定便听钟萋张了口,声音有些嘶哑,称不上多好听清脆,但却格外沉静自若:“阿嫣,这一行可还顺利?”语调充满了关切。

    许嫣轻哂:“这有什么顺利不顺利的?你还信不过我嘛?”

    钟萋也没和她为这信不信的互相纠缠,只淡淡道:“顺利就好。”紧接着便想问成果如何,只是还没等她开口,便听许嫣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过”许嫣看她一眼:“这东西吧,我找是找到了,想来应该不会错的。中州渊门那些家伙虽然不怎么好说话,但做交易却还是少有出错的。”

    “那这东西...”

    “东西我是没办法带在身上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会给你传信让你来这里找我。”许嫣想起要找的那东西眉头皱成一团。正要拉起钟萋和她详说那东西的时候却听屋外冷风呜咽中传来细微的刀剑出鞘声响,脸上表情瞬时间冷了下来,语调也扬起了半分:“谁?!”

    钟萋紧接着一顿,便立刻抄手拿起桌上长刀。那些人还是追着她。长刀出鞘没有半分犹豫,刀光如寒星,上映苍白面容和一双皎月般明亮的眼睛:“他们是追着我来的。”

    话音落下正要向前,却被许嫣冷着脸拦下,她细白的胳膊藏在红纱下挡在钟萋身前,正色看着屋门:“向北,大约三里,石碑。”随后也不多说些什么向着门走去。

    钟萋看了她的背影和那掩在衣袖下的寒星一眼,留下一句“你多加小心”后咬牙收刀入鞘,脚下一跃跳上了桌,随后反身上跃,踩着墙壁借力跃上了屋顶的那一处缺口。

    同时,许嫣一把推开了门。门外,月光清晖下站着四五个男人,比许嫣想象的人数要少一些。她不着痕迹地向屋内看了一眼,钟萋已经不在。

    屋外的几个男人看见许嫣也是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他们跟随主子千里奔袭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人,更别说眼前的这个女人长得很漂亮;那是能够卸下男人心防的一种漂亮,是会让男人后知后觉意识到太过惹眼的女人都不怎么可信的漂亮。

    许嫣轻笑出声:“今晚来客倒是不少。但是我这里却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不过我却也想把几位留下来,不知道几位意下如何。”

    话音落下,屋后已经响起了刀剑的碰撞声。许嫣也不迟疑,上前两步迎面躲过砍来的刀尖,手上指尖微动,寒芒点点;手腕一转便握紧了手上长刺,用力刺入,身子借着惯性向前,手中长刺划破衣物,划开皮肤沾上血迹。动作之间又是一刀朝着面容砍来,许嫣忙抬起另一只手,手中正握着另一根一尺左右的长刺,长刺中央正衔接着一个指环,指环套在她的无名指上。长刺挡住刀锋,许嫣整个人身子都被压得向下沉了几分,她到底力气不如眼前人。

    眼见着这四五个人缩小了范围,朝着她靠过来。许嫣没来由地心里直犯恶心。挡刀的手腕轻轻一转,顺着刀劲向上了几分,一把握上了那握刀的手腕,身形一扭抬腿便踹上了逐渐靠近的男人胸口,男人始料未及脚下一个不稳向后退了几步。

    被握住手腕的男人伸着另一只手就要抓许嫣,许嫣连忙撤回手,另一只手握上尖刺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就在这反应的一瞬间刺穿了男人的手,刺出了一串惨叫声。许嫣神情晦暗不明,一把拔出手中长刺,任凭带出的血液溅上她身上红纱。

    抱着手跪在地上的男人哀嚎着吼出一句:“你个臭娘们!老子非扒了你的皮不可!”其他几个男人被许嫣的神情和利落的动作惊吓,一时间纷纷愣了一秒。

    许嫣皱着眉头听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哭爹骂娘,她的注意力还放在周围的其他人身上,之前也许他们并没有把她这样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放在眼里,可男人手上明晃晃的还流着血的伤口却把他们从之前的误区里拉回来,眼前的女人并不是什么可供他们随意揉捏的泥团。

    许嫣看着地上的男人正要爬起来,心里不断计算着凭她自己,胜算能有多少,她武功要说多好也没有多好,遇此情况,只能巧取。她看着男人:不能让他站起来!

    她是一个弱女子,而她的对手却是五个横刀立马的男人,如果不能展现出足够的威慑力,那么她的下场会很惨。这是许嫣在自己的过往中学会的道理。她还记得那些看向自己带着侵略性的目光,也记得自己拼死般的疯狂下那些软弱倒在地上只会求饶的涕泗横流。

    四个字足够形容——贪生怕死。

    跪在地上的男人还没完全站起来,就觉身后风动,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还完好的那只手上已经多了一根尖刺,半握着的刀掉在地上,沾上了被血染红的沙砾。

    许嫣一个翻身过来将手中的尖刺刺入男人手掌,指尖轻轻在指环上一转,那尖刺便脱离了指环,她顺手拿起掉在地上的刀,反手挡在身后,正好挡下背后男人朝她砍来的一刀。刀背受力打在她背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她咬牙俯身,刀劲擦着她背后的刀锋而过,留下一串刺啦作响的撞击声。她反手握住仅剩的一根尖刺朝着男人腿弯刺去,向后翻身躲过攻击,转身不顾自己背后的钝痛,一刀顺着男人的背部砍下,鲜血溅起,染红许嫣的半张脸。

    她大口喘着气,不在乎是否有沙子顺着她的呼吸进入嗓子。她拿刀的手在微微颤抖,但她正了正神色扫视过对面站着的几人,头顶五月的光辉明亮又柔和,洒在她那张溅上了鲜血眉目如画的脸上,原本顾盼流连的神情此刻变得冰冷,如水般寒凉。

    月光是她此刻的嘉奖。

    不远处的几个男人看着许嫣身上被血染红更深一层的红纱和瘫倒在她面前还在微微抽搐的男人。眼前女人那张漂亮的脸此刻在他们眼中浮上了一抹妖异;几人不约而同觉得后背爬上一丝凉意,之前被许嫣刺伤了双手的男人眼神是藏不住的还在颤抖的后怕。

    许嫣轻嗤一声,纵然浑身血污沾染沙砾却眼神明朗。清冷月光下,一身红衣的她手中反握着一把长刀,身上的红纱随着逐渐停息的晚风轻轻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