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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道姑意外身有难 连夜冒雨赴能仁

    在漠山小学的第一个学期,除了有一个星期日回了一趟家拿东西,另外跟着莫校长去县城开了两次会以外,志远呆在山里都没有出去过,因为来回一趟得6个小时,反正时间都耗在路上了,还不如呆在学校多看看书、写写字,还可以帮学校旁边忙碌的群众看看孩子。那些娃娃们也都喜欢志远,志远会教他们写毛笔字、唱儿歌,也会带着他们在学校的空地上玩耍,甚至带他们去学校旁边捉蚂蚱、掏鸟窝,那种时候,与其说他是一个老师,不如说他就是他们邻家的大哥哥。家长们收工回来后一般都会直接过来接孩子回家,有时候大人忙得晚的,偶尔也有孩子跟着志远在学校简陋的宿舍吃一顿晚饭。每一个静谧的夜晚,当人们过来接孩子回去,志远都能从他们淳朴的眼神里读到感激,其实孩子们也给他单调的生活带来了无限乐趣,所以他对这样有如儿童乐园的周日乐此不疲!

    在漠山小学的日子简单又快乐,如果不是因为想念,志远可能都不会期待寒假到来。但他对刘洁的思念随着寒假的临近变得愈发强烈,他甚至担心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会有人去她家说媒提亲……

    所以,放寒假的第二天,志远就装了两份孙氏做的糍粑,提着去刘家庄了。在靠近刘家庄的一块稻田里,志远老远就看见一个熟悉的瘦弱的身影正在借着冬日的暖阳翻晒干稻草,便快走几步小跑过去,很显然她也看到他了,害羞让她放下手中正在翻晒的稻草,躲去了旁边的草垛里,假装是在搜寻干爽的稻草。志远在田埂上平静了一下内心,慢慢走过去,四目相对,这份梦萦魂牵的挂念才重新回归了踏实!尽管笨拙如他,语无伦次,手足无措,但他知道她和自己一样,对那个没有明说的约定,一直惦记着。

    原本那天志远就想对长生大叔和张婶直接说他想和刘洁在一起,但刘洁没让他说,而是让他先回去,等她自己回头再找机会跟父母说。他想她这样计划肯定有她的道理,便依了她。他们说好了,大年初一,在县城的万里桥凉亭,不见不散。不过他糍粑都提来了,肯定要去看看老人家的,便和她一起往她家走。一路上遇到很多当时熟悉的社员,大家都热情的和他打招呼,虽然他和她之间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刘洁不自在的神情,已经让很多人看出了端倪。志远此行原本就是为求亲,所以他也不刻意避讳,只跟乡亲们说着“我来看下松子叔,再看看张婶吃了我给她的风湿药方子好些了没”,便径直跟她进了家门。

    几个月不见,张婶对志远客气得很,又是让刘洁倒水又是留他吃午饭,说吃了那个药方之后,她的腰骨腿脚都好多了。其实她应该也看出些什么来了,只是不好直接问吧,志远也就只当是来看松子叔一家的,顺便过来看看她。

    去刘松子家的时候,只有老爷子一个人半躺在床上,刘松子一家人趁着农闲天气又好,一起去砍柴了。老爷子看着他进屋,流露出难得的惊喜神情,两个人聊了一会儿,留下一份糍粑,志远便告辞了。

    回家的路上,抑制不住的激动与喜悦让志远情不自禁的哼起了小调!想到大年初一的约定,他甚至忍不住放声高歌!晚上回家,他打算跟祖母孙氏和父母公布这件事,原本想等大年初一跟她再次见面之后再跟家人说的,但这个喜悦太大,他实在已经憋不到过年了。

    晚饭过后,叶氏给火炉里添了好几个灌木蔸,串起的火苗把整个屋子照得十分明亮。志远记忆中最温暖的时光,就是和家人一起围坐在这样熊熊燃烧的木蔸大火旁。当他跟他们说起刘洁,孙氏眼睛都亮了,说他都24了还没个对象,她正寻思着过年后要找人帮他说媒。叶氏听出了刘洁也中意自己的儿子,已经直接自个儿盘算了起来:

    “队里的帐已经算好,明天就可以去领油和布票了,今年这些东西啊就留着给你们成亲用。一个人1丈3尺6,我们10个人,一共有13丈......”

    “哪有恁多啊?增辉和美英两个现在砌新房子,他们进火也等着用哪!还有,志远的也不能算,都已经吃国家粮了,还在这里算人口充数领东西,我可不想让人戳脊梁骨。”

    “就你能耐!增辉他们俩不是还没分家吗?他们砌这个房子我们一大家子也是个个都在出力啊!志远的户口也还没迁出去啊,他不是过完年才去办嘛?又不是你这个副队长贪污,怎么不能算人口了?”

    ......

    父亲增寿和母亲叶氏为这事起了争执,其实,志远站在父亲这一边。增寿这个副队长,是社教工作队来双河村之后,因为撤了几个大小队干部,那当口也没人愿意去趟这浑水,这光景反正以后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啥便宜可占的了,大家见增寿老实本分,便让他去当了这个副队长补了个空缺。所以志远知道,不是父亲能耐了,是他觉得增辉和小婶也算是白手起家,积积攒攒砌个房子不容易,可能他们也正眼巴巴的指望着这点东西来解决一些最实际的问题,而自己虽然户口还没来得及迁出去,但确实已经在吃国家粮了,也不好意思再去队里领什么东西。但他一来不好对长辈的事发表意见,二来这事叶氏本来就是为自己打算,若自己说不能算人口去领东西,会很伤她的心,更何况,7斤油和1丈3尺6的布不是个小数。更何况他相信,父亲一定会阻拦的,叶氏就算这会儿在气头上,过后她应该也会理解。

    除夕那天,志远第一次给弟弟妹妹们封了压岁钱,而且每个人给了5毛!几个小的拿了钱也不舍得用,都小心翼翼的收进了裤袋。教书几个月,他已经攒了好几十元,给了增寿10元钱,又预留了几元钱准备正月里给几个表弟表妹发红包,剩下的他一分一厘都要存起来。因为,他要攒钱为他和刘洁砌一座房子。

    大年初一,家人都还没起床,志远自个热了点饭菜吃了便径直去了县城。万里桥凉亭旁边的街巷平常是县城最热闹的地方,但今天大多数店铺都没有开门。志远独自坐在桥上凉亭的凳子上,看清澈的河水从桥下流过,河底的水草随着水流如水蛇般舞动着,两边有些许孩童在嬉戏打闹。亭子的柱头上均竖着题有一行繁体字,他正比比划划看得入迷,有个人在后面咳了一声嗽,回头一看,正是刘洁。穿了一身花棉衣的她显得有点笨拙,志远“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见柱子从桥下连跨几步跑上来,一边跑还一边喊:

    “嗨,我就知道你是来见何大哥,还不承认!”

    志远叫了一声“柱子”,有点纳闷的看着刘洁,刘洁有点不耐烦的冲柱子说:

    “你烦不烦哪?从家里跟到这儿来了还多嘴多舌的!”

    “我凭什么不能来啊?你们要是成了亲,那他就是我姐夫了......”

    柱子口无遮拦的几句话,让原本余怒未消的刘洁又一脸红云了,见她红着脸去推搡柱子让他回家,志远忙上前去拉住她说:

    “欸——既然老弟来了,等下中午我们就一起吃个米粉,你们下午再一起回去,反正今天也不急着回去干活。”

    说完话志远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拉着刘洁的手,赶紧松开了,干咳一声有点不好意思的往旁边站了站。刘洁也没再说什么,三个人沿着河边的老街慢慢往前走。因为柱子在旁边,有些事志远也不好直接问,但没心没肺的柱子倒是给他透露了不少信息,说长生大叔和张婶对他都很中意,说他是个靠得住的人,但是希望他们别太快成亲。志远有点纳闷有点心急,问他为什么?柱子故意卖关子,刘洁看不惯,直接又批上了:

    “还不是因为你呀,这么大了还不懂事......”

    “哦——你那么急着嫁给何大哥呀?我可以早点懂事啊,那你们给我什么好处?”

    原来张婶他们的想法是因为刘洁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她如果出嫁了,眼下家里能出工挣工分的就只有长生大叔了。这个倒是很现实的问题,毕竟刘家庄距离双河也不近,成亲之后,她也没法隔三岔五的回家帮忙。不过志远觉得他可以等,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这些都不是事。刚好,他也可以有更足够的时间去攒钱。刘洁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姑娘,当他和她说打算再攒一年的钱,争取明年盖座新房子,到那时再成亲,她让他别苦了自己,说砌房子的事可以成亲了再一起努力。

    寒假结束,学区集中开会的时候,志远被校长举荐当上了副校长,组织的认可让志远有点受宠若惊,也让他更加坚定了做一名合格教师的决心。

    从这个学期的第一周开始,每个星期日,志远都会从漠山扛一根杉树回家,山里的树便宜,关键是那里的家长和群众对志远也好,他想要哪棵树,他们都会二话不说给他砍了。等到放暑假的时候,已经攒了几十根笔直的杉树。增辉的房子盖好了,他把用剩的一些边角木料给了志远,志远把它们和那堆树木码在一起,这些木材看起来已经有点可观。

    放暑假了,从未做过木工的志远萌生了一个宏大的想法,他想利用这个暑假的时间,把那还没开始动工的新房子的木工做了!一不做二不休,整个暑假,他除了增辉新房进火那两天帮忙接收礼银招呼客人以及去了两趟刘家庄和天霞桥慕兰那儿,其余的时间他全部都在自己摸索怎么用刨子怎么拉墨线。

    到开学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一个木柜、一张木桌和三条木门,只等农忙过去,找人看个好日子帮忙一起下地基了。看着这几样自己亲手打磨一个多月才一点点完成的劳动果实,心里别提多有成就感!有了这一个暑假摸索的经验,志远完全有信心自己动手准备婚床了!等到今年寒假,他要专心制作一架属于他和刘洁的温暖的大床,他现在就已经开始想象床头要雕刻怎样的精美图案......

    这次秋季开学前的集中开会,学区又找志远谈话了,说莫校长要调到其他学校去,全校老师以及周围的群众对志远评价都极为不错,所以学区希望他能主持学校的工作。其实上班一年,志远觉得工作顺利得让他有点不敢相信!有时半夜醒来,他还会担心自己突然被宣布取消教师资格,被打回队里小心翼翼出工夹着尾巴做人......所以,这校长的职务来得太突然,令他有些猝不及防,真的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做梦......他掐一下自己的手臂,这不是梦境,这是活生生的现实!面对组织的信任,他没有退缩,他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加兢兢业业的干好每一项工作。

    心里藏着期待的时光,即使一个人也不会觉得孤独和漫长。在这等待刘洁的一年时间里,上班的日子志远伏案工作心无旁骛,星期天休息日他就像蚂蚁搬家般一根一根往家里扛树。在父亲增寿、小叔增辉和弟弟志高的帮助下,他的新房子挖好了地基开始一点一点往上砌了。新房子就选址在现在住的房子与小叔增辉的新房中间,与增辉家隔着一条两米宽的路,形成了一条小巷子。增辉家的房子在一个高台上,志远砌到第二层才刚好与增辉家房子的地面齐平,因为面积有限,他便设计了两层,一楼一间堂屋、伙房加一个房间,二楼则是两个房间,这样,以后有了孩子,也够住了。现在家里的后门一打开就是志远新房的前厅,他在旁边开了一扇大门,平常他们从大门出入,也可以随时通过老房子的后门进入父母和祖母孙氏住的房子。这样,既解决了一大家人的住房问题,一家老小又还是住在一起,这样的布局甚合志远心意!

    1967年农历2月19,25岁的志远终于要拥有自己温馨的小家了。他的新娘虽身着棉麻粗布,但皎洁如月的她对事理却毫不含糊。拜过天地与高堂,多愁善感的志远不禁湿润了眼眶,曾经少不更事饱受苦楚,从今往后终于有人并肩携手,一起创造新的生活。当他牵着刘洁的手接受孙氏沉甸甸的祝福,他看到她老人家对自己25年的疼爱,分明全都浓缩在了那可掬的笑容里......

    行事谨慎的志远,听从了淳朴素简的孙氏的意见,没像平常人家办酒那样宴请亲朋,但还是有不少至亲近邻过来道喜,李元宝也过来了。当亲友散去,他用冷水洗了把脸,虽是自己大喜之日,但心底的遗憾却如潮水般涌来……就在今天,自己成亲了,然而他至亲的大叔增福、大姑慕道、二姑慕莲都没能在现场分享自己的幸福,他们不知道他们的侄子已经长大成人。他们厚爱的长侄将不负他们对老家的挂念与托付,和他们的侄媳一起,撑起一片天地,将何家的至善与不屈延续......

    尽管他那么用心挑选了这个特殊的日子,为了赶在观音诞成亲,他过年以来就一直在赶时间,赶着收尾新房子、赶着搞卫生、赶着安装小物件、赶着准备这一切杂七杂八的事,山高路远,他没有办法前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但他还是想碰碰运气,因为观音诞是个神圣的日子,他们很有可能这一天回来,尤其是慕道......但他们却没一个与他心有灵犀,之后一段时间,叶氏倒是频频梦见慕道。

    放暑假了,才成亲几个月的志远,正准备好好享受一段与小洁朝夕相处的美好时光。母亲叶氏说又梦见慕道了,并清楚的记得在梦中有一个云雾弥漫的岔路口,慕道站在路口对叶氏说:

    “大嫂,我只能陪你们到这里了,现在你们往东边走,我要往西边走了。”

    叶氏又问她和谁一起往西边去,她便说跟妙善一起去……叶氏对增寿说:

    “莫非慕道有什么事么?这段老是梦见她,要不你抽空去桂林看看吧。”但因为这山高路远的去一趟也不容易,眼下又正是农忙时节,所以增寿说等过一阵忙完了再去。谁料就在第二天傍晚,桂林能仁寺一个道姑便风尘仆仆的赶来,一进门就说有急事要见增寿,刘洁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出工还没回来,志远正将一桶满满的水倒进水缸。听到增寿和她说话的语气有点不对劲,便放下水桶去看个究竟,却惊闻慕道出事的噩耗!

    增寿顷刻间腿都软了,往旁边扶着门框才稳住。稍微平静之后,增寿让志远装几个窝窝头拿一盏马灯,和他一起马上动身去桂林,并交代叶氏回头跟晚归的刘洁和志高他们说一声,孙氏那会儿在增辉家,如果他们问起,就说他们去桂林有事,一切都等他们回来再说。那段时间,增辉爱人美英已临产在即,增寿不便再叫增辉一起去。亏了那个道姑理解他们急切的心情,让她在家休息一晚明早再返回,她说还是跟他们一起走,所以只喝了碗冷粥,又拖着一身劳累和增寿、志远一起马不停蹄的连夜赶往桂林了。

    因为怕等下天完全黑了更不好走,为了赶路,前面几个小时他们几乎是一路小跑,但也只是走了差不多20公里而已。一路边走边仔细询问,才知道能仁寺遭到多家单位横加瓜分占用,包括慕道在内的几位法师、尼姑为守护寺内佛学古籍保全菩萨塑像几近心力交瘁,却因势单力薄寡不敌众如以卵击石。寺庙里往日敲打木鱼、祈福诵经的时光一去不返,香火之气荡然无存,大雄宝殿和观音殿内再也不闻梵呗清音。前几日,墓道在去给一位平日乐善好施多次捐功积德却因性情耿直被小题大做惨遭迫害的施主诵经超度返回寺庙后,便一病不起、数日水米未进,前夜便慈登莲界了……

    增寿复父子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在漆黑的夜里借着暗如萤火的马灯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天黑了个把小时了,他们还没走出兴安,天空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他们在路边摘了几张野山芋叶子,挡住马灯的上方以不致淋雨,另外每人持一张在头顶继续前行。

    当路过一个村庄,增寿原本想去找一户人家让道姑借宿一晚,但道姑说能坚持,于是三人还是一起继续往前赶路。前面的泥路越发坑洼不平,有几次志远差点跌进路边的水沟里,因为实在是太困了,两腿虽然还在挪着脚步,上下眼皮却一直在打架,最后的暗夜里,大家都一言不发……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他们才走到桂林近郊,身上淋湿的衣服已经风干了,在路边一户人家讨了杯热水啃了几口硬邦邦的窝窝头,头重脚轻的继续往前挪动沉重的脚步,道姑已经顶不住,在那户人家歇下了脚,回头再赶最后一段路。

    远远的,看到那一寓青砖红瓦了……来到近前,发现连门口的牌匾都被拆了下来,一位年长的法师正摇着头叹息着把它扶起来靠上院墙,增寿一上来就急切的问:

    “这位师父,请问慕道在哪里?我是她大哥!”

    带着哭腔的声音,合着不愿意相信又不得不面对的绝望表情……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大殿里迎出来几个长袍加身的法师,整齐划一的对着他们双手合十念念有词,然后领着他们急急的进了门,志远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跟在那一行人后面从侧门穿过一个门廊来到一座已面目全非的小殿前,还没进去就已经听见父亲增寿克制不住的抽泣声,志远惶恐的走进门去。

    小殿里乱七八糟的堆满了不知从哪来的桌椅板凳和一些与寺庙无关的杂物,靠墙的一个单人床榻上平躺着一具瘦弱的身躯……那便是增寿的妹妹、志远的大姑……她们已经重新给她换了长衫,头上也新戴了一个罩过大半张脸的禅巾,露出的皮肤苍白如纸……几个年轻的佛门弟子正手持佛珠低头念经,一群人进来也未影响她们。增寿痛苦的抽泣着,嘴里喃喃自语的叫着:

    “妹啊,大哥对不起你!都没让你过过一天好日子你就……”

    志远的心抽搐着,不肯相信大姑慕道竟然就这样离开了他们,原本已经疲惫不堪的他瞬间感觉头晕、身体有点摇晃,双膝一软就直接跪了下去,他本想去抚摸一下她,恐惧和悲伤如潮水般涌来,懂事以来,第一次这么赤裸裸的面对生死,第一次感觉生命的脆弱与无常,再一次感觉命运与造化的无奈……

    几个法师让增寿父子节哀,说慕道生命虽然短暂,她的仗义与慈悲却会在能仁寺的香火中永续光华!在大姑慕道曾经参禅悟道的这座雄伟大殿里,志远第一次真正了解她之所以来到这里的初衷便是救赎苦难深重的桂林众生,听她们描述她生前曾带给这片土地的力量与温暖,在桂林的20余年时光里,用她瘦弱身躯里坚定的信念如活菩萨一般向世人布施着大善……他真切的感受到了乡邻道友对她的不住扼腕与真挚怀念……

    这次出去诵经超度重返寺庙后,她可能预感到自己已时日不多,曾将两串念珠交给一位法师让其转交给增寿。一串是慕道十五年前应邀去普陀讲经说法时普陀寺所赠,黑色的佛珠如拇指大小,共108颗,每一颗都流光圆润;另一串是她早年亲手串起的那串草珠子素珠,麻灰的色泽中透着岁月的亮光!增寿将一大一小两串珠子捧在手心,泪流不止……

    还曾交代若她先去,除了这两串念珠外,其余遗物尽焚、后事从简:

    “不留空壳染俗世,愿化尘埃净虚空!”

    遵从寺里的规矩,志远和父亲增寿与寺里的法师和弟子们一起将往生的慕道移至化身窑,透过熊熊燃烧的火焰,慕道曾经与家人在一起的一幕幕浮现脑海,志远仿佛看到慕道慈悲安详的面容,那个与世无争的存在,最终了无牵挂的放下了,想起前几日叶氏的那个梦,恍然间觉得大姑慕道之往生应是去往了极乐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