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粮谷断绝刨树根 灾荒年景饿死人
志远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到了烧窑炼钢的玉江铁矿山，每天咬着牙继续挥舞着斧头、铁锤，把一百斤的重担压上已不堪重负的双肩，有时候痛得只能勾着头，让脖子正下方的脊椎处暂时帮忙承受一下重担，实在不行就再弯一点腰，让扁担的着力点再往下一些……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增寿才刚刚40岁，就已经很明显的驼背！他都不敢想象当年他挑着那么沉重的一担一担的铁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完那120里蜿蜒的山路去到桂林，而且，那不是一趟、两趟，也不是十趟八趟，在那条路上，增寿度过了大半年的时光……
他变得有些消极，每天太阳一出来就盼着它快点落下去，从早上一到那里就盼望着快点吹哨收工吃饭，但事实上却还是要忍着疼痛煎熬十几个小时……并且，窑场的伙食也越来越差了，已经好久看不见白米饭，即便是掺着大半红薯的粥也煮得越来越稀了！他觉得他就快坚持不住了……
终于，在他就要扛不住的时候，大队上面说不用再去炼钢铁了！所有劳动力都要重新回到所在的生产队抓紧搞生产！已经疲累不堪的志远喜极而泣！虽只算半个劳动力，可是他做的并不比其他一等劳力少多少！不过无论如何，这些个人得失都已经不重要！因为，一场席卷全国的粮荒正悄悄来袭，人们需要面对的是如何才能活下去！
近一年以来，由于很大一部分农村劳力都被转移到了大炼钢铁的队伍当中，田间地头的粮食蔬菜生产受到严重影响！水深火热之中的民众，大家都吃了上顿没下顿，队里的粮仓也所剩无几，人们开始感到恐惧，更可怕的是，叶氏这个时候又有了身孕！
村前有一片曾经种有红薯的田地，增寿让志远带着志高和两个妹妹一起，随着村里其他人一起去淘当时没挖干净的红薯回来充饥，他和增辉则去山上挖山药。不过现在去淘出来的红薯要么是被挖烂了、要么就是发霉了，几乎已经没有完好的红薯。但是哪怕能淘出几个发芽霉烂的红薯，那也让人惊喜！最开始，他们每天都还能淘到十几二十个或霉或烂的红薯，然后去河边在水里抠掉霉烂的部分，这样的红薯，拿回家煮熟了都还常常有一股霉坏的味道，但这却是那段艰难岁月里老何家的救命稻草！
可是，没用多久，那片田地的每一个角落都已经被翻了好几遍，再也淘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好在双河村后还有一片肥润的大山！山上有很多山药、米锥、野菜、毛栗等，如果是在春夏的雨后，还会有各种蘑菇串出来。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在那个年代里，是这片大山，让人们得以续命！但即便这样，很多人还是被饿得苍蝇飞上鼻孔都已无力驱赶，村里甚至已经有人被活活饿死……
叶氏的肚子在这样苦难的日子里一天天鼓起来，为了尽量给叶氏和孙氏多一些营养，增寿和增辉有时候从山上回来，还会去河边或田边的水沟里去捞一点小鱼，放在叶氏和孙氏的野菜汤、山药粥里，大米和黍子一颗都没有了，现在就完全依靠上山下河去找点吃的。秀丽和秀芳常常躲在门后盯着叶氏和孙氏的汤碗悄悄地咽着口水，有时候增寿也会给她们俩分一小碗，毕竟，这样寒冷的季节里，捉鱼不容易，偶尔多捞了几条，全家人才能一起打打牙祭。
天气终于转暖，在填不饱肚子的日子里人们的身体起码不用再遭受严寒之苦！离村子比较近的山上的山药已经被挖掘一空，山中到处都是深达几十公分甚至几近一米的山药洞。在新的粮食产出来之前，大家眼下最紧迫的就是出去寻找每天的吃食！
这天早上，增寿拿了两个竹篓、一把剪刀给志高和两个妹妹，让他们从观音山的方向去剥锥栗、毛栗，看到有野菜就摘野菜，并交代志高一定要带好秀丽和秀芳。又拿出昨天他和增辉挖回来的山药，让叶氏挑选三斤上好的给志远拿去几公里外的六甲打铁铺，再换一把山药锹回来，这样志远才有铁锹去挖山药。如果是平常日子，可以拿家里的烂锄头、废柴刀去让他们直接帮打一个山药锹就可以了，只需给一点点辛苦费就行，但那个打铁铺现在不要钱，给多少钱也不行，他们就要山药，三斤山药换一把山药锹！双河那一带很多人的山药锹都是从那里换的。
叶氏仔细挑选着，把那些挖断的、在岩石缝里扭得太严重不好去泥刮皮的全部都捡了出来，再从剩下那些里面挑选了十来根最粗的山药，一上称，刚好三斤旺旺的！孙氏不放心，怕打铁铺老板万一要扣点泥巴的分量去，所以又捡了一根放进来，用两根棉绳把两边都绑好了才交到志远手上。
志远来到六甲打铁铺的时候，那里已经等着好几个人，他安心做好到下午才能回家的准备，站在旁边看那个大伯挥舞着锤子，一锤锤落下去，那被烧得绯红的铁块便逐渐有了山药锹的轮廓，他再把这个半成品的一头伸进火里煅烧至绯红，又迅速抽出来放在旁边的一个有着90度夹角的固定铁墩上，然后换了一把小锤子对着烧红的这一头一锤打下去，这一头的两边就有点掀起来了，他再沿着掀起来的方向迅速敲打几下，那两个铁边就朝中间卷曲了，再敲敲打打让两边铁片刚好差不多围成一个直径几公分的圆形，用以安装山药锹的锹柄。然后他又把它整个丢进火里，待其烧至绯红，又拿出来直接丢进了旁边的一桶水里。那桶水马上气泡升腾吱吱作响并冒出一股烟气。志远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大伯熟练的操控着这一切，心里想着这个其实也不难，如果有工具，他应该也可以做。
饿着肚子顶着等在那里，下午当大伯帮他打好山药锹，他早已饿得两眼昏花！平常一个时辰的路，他拧着那把铁锹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到家。增寿和增辉以及志高他们都还没回来，他一进门丢下铁锹就直接躺到床铺睡了，反正也没什么吃的，只有等着晚上煮了山药再起来吃了。不一会儿，孙氏端了一碗山药粥进来给他，说是中午帮他留的，志远起来一口气喝光又躺下了，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很快他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待他醒来，已过了晚饭时间。火屋里有几个人在唏嘘不已的聊着天，好像是村里又有人饿死了。他睡眼惺忪的起来找吃的。叶氏和孙氏一边用剪刀剥着锥栗毛栗一边在跟几个隔壁的婶婶聊天，见志远起床了，叶氏便给他盛了一碗山药粥，志远却一看到山药粥就想吐，实在是喝不下去了，便摇着头问有没有其他的东西可吃。叶氏说等会剥好了毛栗锥栗给他煮一点，志高他们不太会剥壳，就直接连带刺的外壳一起剪回来了。志远没说话，因为他只想吃白米饭，哪怕只有几口也好，可是他知道家里已经找不出其他可吃的东西了！那几个婶婶纷纷劝他喝一碗山药粥，说等会煮了米锥、毛栗再吃点米锥、毛栗，还说村里又饿死人了，现在不是吃味道的时候，保命要紧……志远听着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真的害怕自己也会就这样死掉，便又端起了叶氏刚刚给他盛的山药粥，个个都说“好孩子，这就对了……”然后她们接着唠嗑。
志远才咬着牙喝了几口，就听见小满家李婶说：
“那可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啊，怎么吃得下去啊？啧啧啧……”志远听着有点不明就里，但是志权母亲季氏接下来的这句话却让他直接呕吐不止：
“是啊，听说还切成小块煮的哪……啧啧啧虽然是已经饿死了，但是怎么切得下手啊？”
志远差点喷到已经趴在板凳上睡着的秀芳身上，吐完刚吃的几口山药粥还干呕不止，几个妇人干咳了几声暂且停下来没再继续说下去。志远取了一瓢水对着门外漱了几口水，感觉自己心跳加速胸口还堵得慌，稍微平静之后便问她们到底是谁那么狠心……正巧这时增寿从外面回来了，还未等增寿坐下，她们便迫不及待的问起来了：
“今天开会都说了些啥？”
“他们14队发生这种事得往上面报吧？”
“上面有谷子拨下来吗？”
……
增寿叹了口气挪了一张板凳坐下来，说：
“现在哪里还有谷子往下拨啊？到处都缺粮！”
“也是，今天还听她们说，佑安有一户人吃糠吃得全家人都拉屎拉不出……”叶氏顺着增寿的话插了一句嘴。
“是啊！像14队老运家这个事，今天白天县里面就已经晓得了，可能明天县里面会派人来，今晚各个队开会应该都讲了这个事……啧啧啧我从今中午听讲这事之后到现在，这胸口一直都不好受！那是个恁聪明恁可爱的娃咧，平常过路上下遇到都会叫人的一个娃，每次见我总是大老远就会喊我伯伯了，那是自己亲生的仔啊，他怎么下得了手啊我的天呐！造孽啊……”
说到后面，增寿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志远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肚子还空空如也，心里难受得要紧，便又回房去躺着了，叶氏问他煮多少米锥和毛栗他也没搭理她……
从那天晚上开始，志远连续几天都做噩梦，总是梦见自己在暗无天日的黑暗中，想逃离又无法挪动脚步……孙氏说志远是被吓脱了魂，让增寿去找了个神婆来给他收魂，后面他才能得以安睡。但增寿却没那么幸运，增寿从那天晚上开始，再也不敢吹灯睡觉，也许，他害怕在黑暗中想起那逝去的生灵……
谁也不知道，还能在这样充满恐惧的日子里坚持多久，而以前大家以为后面几座绵延大山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山药、米锥……都已经被挖掘得所剩无几。大家一边辛勤耕作悉心打理新一年的禾苗，一边去刨树根和树皮来充饥，木薯根、葛藤根、榆树皮……只要吃了毒不死人的，都被取回来填肚子了！这些树皮树根，吃了常常会不消化，甚至让人的肠胃寡得寝食难安！但是，为了活下去，哪怕肚子难受得打滚，下一顿还得咬着牙继续吃！人们陷入了更深的恐慌……然而，就在这样弹尽粮绝的日子里，叶氏这一次，却诞下了一对双胞胎兄弟！这如果是在太平盛世，大家应该会欢天喜地！可这对于已经心力交瘁的增寿，简直就像晴天霹雳！娃儿最终也没能逃脱噩运，因为营养不良，两个娃儿出生时本就弱小，再加上叶氏这回基本上没有奶水，想喂点米汤水都没有，因此一出生就只能跟着大家喝野菜汤、山药粥，还未满月，其中一个就夭折了！而另一个小儿志强，虽然坚强的活了下来，却落下了肠胃不好的毛病……
他变得有些消极，每天太阳一出来就盼着它快点落下去，从早上一到那里就盼望着快点吹哨收工吃饭，但事实上却还是要忍着疼痛煎熬十几个小时……并且，窑场的伙食也越来越差了，已经好久看不见白米饭，即便是掺着大半红薯的粥也煮得越来越稀了！他觉得他就快坚持不住了……
终于，在他就要扛不住的时候，大队上面说不用再去炼钢铁了！所有劳动力都要重新回到所在的生产队抓紧搞生产！已经疲累不堪的志远喜极而泣！虽只算半个劳动力，可是他做的并不比其他一等劳力少多少！不过无论如何，这些个人得失都已经不重要！因为，一场席卷全国的粮荒正悄悄来袭，人们需要面对的是如何才能活下去！
近一年以来，由于很大一部分农村劳力都被转移到了大炼钢铁的队伍当中，田间地头的粮食蔬菜生产受到严重影响！水深火热之中的民众，大家都吃了上顿没下顿，队里的粮仓也所剩无几，人们开始感到恐惧，更可怕的是，叶氏这个时候又有了身孕！
村前有一片曾经种有红薯的田地，增寿让志远带着志高和两个妹妹一起，随着村里其他人一起去淘当时没挖干净的红薯回来充饥，他和增辉则去山上挖山药。不过现在去淘出来的红薯要么是被挖烂了、要么就是发霉了，几乎已经没有完好的红薯。但是哪怕能淘出几个发芽霉烂的红薯，那也让人惊喜！最开始，他们每天都还能淘到十几二十个或霉或烂的红薯，然后去河边在水里抠掉霉烂的部分，这样的红薯，拿回家煮熟了都还常常有一股霉坏的味道，但这却是那段艰难岁月里老何家的救命稻草！
可是，没用多久，那片田地的每一个角落都已经被翻了好几遍，再也淘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好在双河村后还有一片肥润的大山！山上有很多山药、米锥、野菜、毛栗等，如果是在春夏的雨后，还会有各种蘑菇串出来。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在那个年代里，是这片大山，让人们得以续命！但即便这样，很多人还是被饿得苍蝇飞上鼻孔都已无力驱赶，村里甚至已经有人被活活饿死……
叶氏的肚子在这样苦难的日子里一天天鼓起来，为了尽量给叶氏和孙氏多一些营养，增寿和增辉有时候从山上回来，还会去河边或田边的水沟里去捞一点小鱼，放在叶氏和孙氏的野菜汤、山药粥里，大米和黍子一颗都没有了，现在就完全依靠上山下河去找点吃的。秀丽和秀芳常常躲在门后盯着叶氏和孙氏的汤碗悄悄地咽着口水，有时候增寿也会给她们俩分一小碗，毕竟，这样寒冷的季节里，捉鱼不容易，偶尔多捞了几条，全家人才能一起打打牙祭。
天气终于转暖，在填不饱肚子的日子里人们的身体起码不用再遭受严寒之苦！离村子比较近的山上的山药已经被挖掘一空，山中到处都是深达几十公分甚至几近一米的山药洞。在新的粮食产出来之前，大家眼下最紧迫的就是出去寻找每天的吃食！
这天早上，增寿拿了两个竹篓、一把剪刀给志高和两个妹妹，让他们从观音山的方向去剥锥栗、毛栗，看到有野菜就摘野菜，并交代志高一定要带好秀丽和秀芳。又拿出昨天他和增辉挖回来的山药，让叶氏挑选三斤上好的给志远拿去几公里外的六甲打铁铺，再换一把山药锹回来，这样志远才有铁锹去挖山药。如果是平常日子，可以拿家里的烂锄头、废柴刀去让他们直接帮打一个山药锹就可以了，只需给一点点辛苦费就行，但那个打铁铺现在不要钱，给多少钱也不行，他们就要山药，三斤山药换一把山药锹！双河那一带很多人的山药锹都是从那里换的。
叶氏仔细挑选着，把那些挖断的、在岩石缝里扭得太严重不好去泥刮皮的全部都捡了出来，再从剩下那些里面挑选了十来根最粗的山药，一上称，刚好三斤旺旺的！孙氏不放心，怕打铁铺老板万一要扣点泥巴的分量去，所以又捡了一根放进来，用两根棉绳把两边都绑好了才交到志远手上。
志远来到六甲打铁铺的时候，那里已经等着好几个人，他安心做好到下午才能回家的准备，站在旁边看那个大伯挥舞着锤子，一锤锤落下去，那被烧得绯红的铁块便逐渐有了山药锹的轮廓，他再把这个半成品的一头伸进火里煅烧至绯红，又迅速抽出来放在旁边的一个有着90度夹角的固定铁墩上，然后换了一把小锤子对着烧红的这一头一锤打下去，这一头的两边就有点掀起来了，他再沿着掀起来的方向迅速敲打几下，那两个铁边就朝中间卷曲了，再敲敲打打让两边铁片刚好差不多围成一个直径几公分的圆形，用以安装山药锹的锹柄。然后他又把它整个丢进火里，待其烧至绯红，又拿出来直接丢进了旁边的一桶水里。那桶水马上气泡升腾吱吱作响并冒出一股烟气。志远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大伯熟练的操控着这一切，心里想着这个其实也不难，如果有工具，他应该也可以做。
饿着肚子顶着等在那里，下午当大伯帮他打好山药锹，他早已饿得两眼昏花！平常一个时辰的路，他拧着那把铁锹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到家。增寿和增辉以及志高他们都还没回来，他一进门丢下铁锹就直接躺到床铺睡了，反正也没什么吃的，只有等着晚上煮了山药再起来吃了。不一会儿，孙氏端了一碗山药粥进来给他，说是中午帮他留的，志远起来一口气喝光又躺下了，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很快他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待他醒来，已过了晚饭时间。火屋里有几个人在唏嘘不已的聊着天，好像是村里又有人饿死了。他睡眼惺忪的起来找吃的。叶氏和孙氏一边用剪刀剥着锥栗毛栗一边在跟几个隔壁的婶婶聊天，见志远起床了，叶氏便给他盛了一碗山药粥，志远却一看到山药粥就想吐，实在是喝不下去了，便摇着头问有没有其他的东西可吃。叶氏说等会剥好了毛栗锥栗给他煮一点，志高他们不太会剥壳，就直接连带刺的外壳一起剪回来了。志远没说话，因为他只想吃白米饭，哪怕只有几口也好，可是他知道家里已经找不出其他可吃的东西了！那几个婶婶纷纷劝他喝一碗山药粥，说等会煮了米锥、毛栗再吃点米锥、毛栗，还说村里又饿死人了，现在不是吃味道的时候，保命要紧……志远听着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真的害怕自己也会就这样死掉，便又端起了叶氏刚刚给他盛的山药粥，个个都说“好孩子，这就对了……”然后她们接着唠嗑。
志远才咬着牙喝了几口，就听见小满家李婶说：
“那可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啊，怎么吃得下去啊？啧啧啧……”志远听着有点不明就里，但是志权母亲季氏接下来的这句话却让他直接呕吐不止：
“是啊，听说还切成小块煮的哪……啧啧啧虽然是已经饿死了，但是怎么切得下手啊？”
志远差点喷到已经趴在板凳上睡着的秀芳身上，吐完刚吃的几口山药粥还干呕不止，几个妇人干咳了几声暂且停下来没再继续说下去。志远取了一瓢水对着门外漱了几口水，感觉自己心跳加速胸口还堵得慌，稍微平静之后便问她们到底是谁那么狠心……正巧这时增寿从外面回来了，还未等增寿坐下，她们便迫不及待的问起来了：
“今天开会都说了些啥？”
“他们14队发生这种事得往上面报吧？”
“上面有谷子拨下来吗？”
……
增寿叹了口气挪了一张板凳坐下来，说：
“现在哪里还有谷子往下拨啊？到处都缺粮！”
“也是，今天还听她们说，佑安有一户人吃糠吃得全家人都拉屎拉不出……”叶氏顺着增寿的话插了一句嘴。
“是啊！像14队老运家这个事，今天白天县里面就已经晓得了，可能明天县里面会派人来，今晚各个队开会应该都讲了这个事……啧啧啧我从今中午听讲这事之后到现在，这胸口一直都不好受！那是个恁聪明恁可爱的娃咧，平常过路上下遇到都会叫人的一个娃，每次见我总是大老远就会喊我伯伯了，那是自己亲生的仔啊，他怎么下得了手啊我的天呐！造孽啊……”
说到后面，增寿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志远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肚子还空空如也，心里难受得要紧，便又回房去躺着了，叶氏问他煮多少米锥和毛栗他也没搭理她……
从那天晚上开始，志远连续几天都做噩梦，总是梦见自己在暗无天日的黑暗中，想逃离又无法挪动脚步……孙氏说志远是被吓脱了魂，让增寿去找了个神婆来给他收魂，后面他才能得以安睡。但增寿却没那么幸运，增寿从那天晚上开始，再也不敢吹灯睡觉，也许，他害怕在黑暗中想起那逝去的生灵……
谁也不知道，还能在这样充满恐惧的日子里坚持多久，而以前大家以为后面几座绵延大山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山药、米锥……都已经被挖掘得所剩无几。大家一边辛勤耕作悉心打理新一年的禾苗，一边去刨树根和树皮来充饥，木薯根、葛藤根、榆树皮……只要吃了毒不死人的，都被取回来填肚子了！这些树皮树根，吃了常常会不消化，甚至让人的肠胃寡得寝食难安！但是，为了活下去，哪怕肚子难受得打滚，下一顿还得咬着牙继续吃！人们陷入了更深的恐慌……然而，就在这样弹尽粮绝的日子里，叶氏这一次，却诞下了一对双胞胎兄弟！这如果是在太平盛世，大家应该会欢天喜地！可这对于已经心力交瘁的增寿，简直就像晴天霹雳！娃儿最终也没能逃脱噩运，因为营养不良，两个娃儿出生时本就弱小，再加上叶氏这回基本上没有奶水，想喂点米汤水都没有，因此一出生就只能跟着大家喝野菜汤、山药粥，还未满月，其中一个就夭折了！而另一个小儿志强，虽然坚强的活了下来，却落下了肠胃不好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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