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玉虚阁
室内香炉烟气缭绕，一位老者盘膝而坐。其面容虽显枯槁，然双目却熠熠生辉。沐秋茗心中忐忑，想必这位就是传说中当年徒手斩杀十只上等魔、人称“铮铮铁骨、迅猛如豹”的铁豹大师。
两人于客舍室内对坐，铁豹大师面带笑意，久久不言。
他对沐秋茗自是十分满意，却又想着，不如借此良机让此女子帮其了却另一桩心事。于是便开口问道：“沐姑娘，你觉得此次大典，飞升者为谁？”
沐秋茗不假思索道：“文老太的钦原毒蛊喜阴惧阳，怕是难过司徒姐姐；牛斗双星的龙息掌诡异莫测，此二人合力天下无能与之为敌，然大典仙试只允一人参加，上届牛宿有天命加持犹败于翁翁的九婴琴术，此回便不足为惧；至于我爹……”她苦笑一番，接着道，“他来时本就应得敷衍，多半仙试途中便会找借口弃权。所以依我看，此次胜者，只会在司徒姐姐和无影刀中择其一。”
铁豹听她这番分析条理明晰，心中赞许，道：“这大典仙试分文武两试，岳儿文试略胜凌家小儿一筹；再论武试，若她全力以赴，也能与其不分伯仲。只是——”他叹道，“她同你爹一样，无心登仙，纵然以她的性子不会草草敷衍，但若心不在此，怕是难赢啊。”
沐秋茗听着，不禁想起了在岐州初见司徒岳时她的那番明志之言。
聪明如她，自是瞬间明白铁豹与她讲这番话为何意。
“您是希望我帮忙说服司徒姐姐、当尽全力夺魁？”
铁豹点点头。他即便磨破嘴皮、爱徒也只会当作师命履行，可若是亲近的同辈之友相劝，内心或能生出涟漪，转念亦有可能。
“我不明白，那前辈您当年又为何放弃仙道，甘为凡人？”
“当年我与恩爱之妻有白头偕老之誓，这登仙呢，当断情丝、了凡缘，”他面上挂着慈祥笑意，微微摆手，“我不合适，断不掉。但岳儿不同，她独修二十载，了无牵挂；其仙资、千年罕有，其武艺、冠绝群雄，其努力、我更是皆收眼底。彼资质修为，实至名归，正是登仙不二人选，此亦为我余生唯一心愿。”
沐秋茗沉默不答，心中却在翻腾：她本是来寻司徒岳帮忙找找凌司辰，却不料人还没见着，又摊上铁豹大师这番难以推却的嘱托。可她与司徒岳只相识短短三日不到，铁豹大师为何竟如此信任她，难道这偌大玄阳宗就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来做这件事吗？
铁豹见其面露难色，也知此事不能勉强，但他既已道出心意，她二人之后闲聊，或可无心插柳。便道：“无妨，我带你去见岳儿。”
----
司徒岳立于庭院之中，周身结界暗涌，此隔息术为她室内练功时常用法术，这庭院窄小，需阻绝全身所发狂烈之气、以减其威力。只见她手执三尖枪，银芒闪闪，枪尖如同追星逐月，势不可挡。念咒于口，指尖轻弹，破灭仙法的冲击波席卷而出，沙石翻飞，尘土不染其身。每一枪挥出，皆伴随着指尖的光华闪烁，时而如瀑布激流，时而如山岳巍峨。指尖所发的法术亦与枪影同步，一波接一波，遥控天地之气，造成阵阵轰鸣，激烈地拍打在院落四周的另一层结界上，却如波涛击在岸边，溅起层层细浪，无痕无损。
练罢最后一招，司徒岳缓缓收枪，长呼一口气，如同久闭的山谷忽遇和风，呼吸间蕴藏的力量随隔息术的解开悄然散去。汗水自发际滑落，渗透衣衫，沿着肌肤曲线涓涓而下。周围目光投注，唯见其执枪的手臂之上，斑斑疤痕，如同战场之记，静默述说着与万千妖魔搏斗的历程。尘埃落定，她凝视高空，那股深沉的决意，如同她的枪法一样，直指苍穹。
沐秋茗不禁随着周围众玄阳弟子一起拍掌喝彩，眼前这番战舞，无疑在她至今所见的修炼之中最为绝伦。她亦反省起来，若是自己平日练功有司徒岳一半认真努力，也不至于如今是这点半桶水响叮当的水平。
但她没忘正事，便高呼“司徒姐姐”引对方注意。
司徒岳见到她，大约也能猜到其来因，随手将三尖枪扔给一名玄阳弟子后，便带其来到另一僻静无人处。
听她娓娓道完心事，司徒岳爽快答道：“无妨，我今晚便去替你问问北风，若凌司辰不在昆仑，我们另想办法。等我消息。”
沐秋茗见对方如此畅快，心中也是倍感欣喜。正欲告辞，转念又想到铁豹大师那番谆谆嘱托。她只觉头痛欲裂，不愿启齿，但却还是勉强挤出一句：“司徒姐姐……你这次能赢吗？”
“师父之命，我自当竭尽全力。”
“那，你要是赢了，会飞升吗？”
司徒岳没有回答，反倒神色凝重。
沐秋茗见状，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真不会说话，司徒岳本就不愿登蓬莱，这下好了，她定然不会尽力了，再追问下去怕是还添彼此隔阂。铁豹前辈啊，有负所托，深觉惭愧。她只得扔下一句“当我没问，等你消息。”也不等对方开口，便疾步离去。
----
该说不说，司徒岳其人，业精于勤、一刻千金，做起事来是真真雷厉风行。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她便带来了消息。
原来凌司辰随其兄进入昆仑后，便隐匿于玉虚阁中。这玉虚阁乃是玉清门藏放仙书卷轴及古今典籍之地，已有千年历史，坐落于客院以北十里外的饮泉峰之上。
“北风亲口告诉我，应当不会有错。只是明日便是大典之日，我尚有门中事务待理，这玉虚阁你得自己想办法进去了。”
“多谢司徒姐姐！”
司徒岳乃是飞仙试者之一，能于百忙之中抽身帮忙她已是十分感激，自不敢奢求更多。
道别司徒岳后，沐秋茗便独自往饮泉峰的方向行去。
这一路往上，途径玉清门弟子修行腾云术的紫轩亭、供奉仙祖雉羽仙尊的明霄殿以及修行龙息掌术的天机阁，时有看见其他门派的人观赏游玩，却不怎么见玉清弟子的身影，想来定是大典将启，昆仑众人皆被召去下半山的仙试场地的缘故吧。
于饮泉峰仅两三里之处，远远看去，玉虚阁耸立于云雾缭绕之巅，白玉砌墙在日光下宛若凝脂，四周古木环抱，修竹摇曳。再走近了看，鎏金的门前有两尊石狮镇守，面相庄严，威严凛凛。
沐秋茗原以为这藏书之地必定守卫森严，却没想到只有一个打瞌睡的小仙道在外看守，头枕着石狮、酣眠如泥。
于是她便蹑手蹑脚地试图绕过他进门，却不想还未走近便被一道看不见的空气屏障直直弹开，她倒吸一口凉气，脑海中霍然想起玉清门擅长结界之术已是千年古话，尽管近几百年他们以独创的龙息掌术扬名世间、引人注目，但怎能因此竟忘了这高深莫测、变化万千的结界仍是他们的拿手绝技。
也难怪看守的那小仙道能睡得如此安心。
可若凌司辰已在其内，他又是怎么进去的呢？
正在她专心琢磨之际，背后忽然有人轻轻拍了她一下。她一惊，不由低声哼叫一声，蓦然转身——
两人于客舍室内对坐，铁豹大师面带笑意，久久不言。
他对沐秋茗自是十分满意，却又想着，不如借此良机让此女子帮其了却另一桩心事。于是便开口问道：“沐姑娘，你觉得此次大典，飞升者为谁？”
沐秋茗不假思索道：“文老太的钦原毒蛊喜阴惧阳，怕是难过司徒姐姐；牛斗双星的龙息掌诡异莫测，此二人合力天下无能与之为敌，然大典仙试只允一人参加，上届牛宿有天命加持犹败于翁翁的九婴琴术，此回便不足为惧；至于我爹……”她苦笑一番，接着道，“他来时本就应得敷衍，多半仙试途中便会找借口弃权。所以依我看，此次胜者，只会在司徒姐姐和无影刀中择其一。”
铁豹听她这番分析条理明晰，心中赞许，道：“这大典仙试分文武两试，岳儿文试略胜凌家小儿一筹；再论武试，若她全力以赴，也能与其不分伯仲。只是——”他叹道，“她同你爹一样，无心登仙，纵然以她的性子不会草草敷衍，但若心不在此，怕是难赢啊。”
沐秋茗听着，不禁想起了在岐州初见司徒岳时她的那番明志之言。
聪明如她，自是瞬间明白铁豹与她讲这番话为何意。
“您是希望我帮忙说服司徒姐姐、当尽全力夺魁？”
铁豹点点头。他即便磨破嘴皮、爱徒也只会当作师命履行，可若是亲近的同辈之友相劝，内心或能生出涟漪，转念亦有可能。
“我不明白，那前辈您当年又为何放弃仙道，甘为凡人？”
“当年我与恩爱之妻有白头偕老之誓，这登仙呢，当断情丝、了凡缘，”他面上挂着慈祥笑意，微微摆手，“我不合适，断不掉。但岳儿不同，她独修二十载，了无牵挂；其仙资、千年罕有，其武艺、冠绝群雄，其努力、我更是皆收眼底。彼资质修为，实至名归，正是登仙不二人选，此亦为我余生唯一心愿。”
沐秋茗沉默不答，心中却在翻腾：她本是来寻司徒岳帮忙找找凌司辰，却不料人还没见着，又摊上铁豹大师这番难以推却的嘱托。可她与司徒岳只相识短短三日不到，铁豹大师为何竟如此信任她，难道这偌大玄阳宗就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来做这件事吗？
铁豹见其面露难色，也知此事不能勉强，但他既已道出心意，她二人之后闲聊，或可无心插柳。便道：“无妨，我带你去见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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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岳立于庭院之中，周身结界暗涌，此隔息术为她室内练功时常用法术，这庭院窄小，需阻绝全身所发狂烈之气、以减其威力。只见她手执三尖枪，银芒闪闪，枪尖如同追星逐月，势不可挡。念咒于口，指尖轻弹，破灭仙法的冲击波席卷而出，沙石翻飞，尘土不染其身。每一枪挥出，皆伴随着指尖的光华闪烁，时而如瀑布激流，时而如山岳巍峨。指尖所发的法术亦与枪影同步，一波接一波，遥控天地之气，造成阵阵轰鸣，激烈地拍打在院落四周的另一层结界上，却如波涛击在岸边，溅起层层细浪，无痕无损。
练罢最后一招，司徒岳缓缓收枪，长呼一口气，如同久闭的山谷忽遇和风，呼吸间蕴藏的力量随隔息术的解开悄然散去。汗水自发际滑落，渗透衣衫，沿着肌肤曲线涓涓而下。周围目光投注，唯见其执枪的手臂之上，斑斑疤痕，如同战场之记，静默述说着与万千妖魔搏斗的历程。尘埃落定，她凝视高空，那股深沉的决意，如同她的枪法一样，直指苍穹。
沐秋茗不禁随着周围众玄阳弟子一起拍掌喝彩，眼前这番战舞，无疑在她至今所见的修炼之中最为绝伦。她亦反省起来，若是自己平日练功有司徒岳一半认真努力，也不至于如今是这点半桶水响叮当的水平。
但她没忘正事，便高呼“司徒姐姐”引对方注意。
司徒岳见到她，大约也能猜到其来因，随手将三尖枪扔给一名玄阳弟子后，便带其来到另一僻静无人处。
听她娓娓道完心事，司徒岳爽快答道：“无妨，我今晚便去替你问问北风，若凌司辰不在昆仑，我们另想办法。等我消息。”
沐秋茗见对方如此畅快，心中也是倍感欣喜。正欲告辞，转念又想到铁豹大师那番谆谆嘱托。她只觉头痛欲裂，不愿启齿，但却还是勉强挤出一句：“司徒姐姐……你这次能赢吗？”
“师父之命，我自当竭尽全力。”
“那，你要是赢了，会飞升吗？”
司徒岳没有回答，反倒神色凝重。
沐秋茗见状，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真不会说话，司徒岳本就不愿登蓬莱，这下好了，她定然不会尽力了，再追问下去怕是还添彼此隔阂。铁豹前辈啊，有负所托，深觉惭愧。她只得扔下一句“当我没问，等你消息。”也不等对方开口，便疾步离去。
----
该说不说，司徒岳其人，业精于勤、一刻千金，做起事来是真真雷厉风行。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她便带来了消息。
原来凌司辰随其兄进入昆仑后，便隐匿于玉虚阁中。这玉虚阁乃是玉清门藏放仙书卷轴及古今典籍之地，已有千年历史，坐落于客院以北十里外的饮泉峰之上。
“北风亲口告诉我，应当不会有错。只是明日便是大典之日，我尚有门中事务待理，这玉虚阁你得自己想办法进去了。”
“多谢司徒姐姐！”
司徒岳乃是飞仙试者之一，能于百忙之中抽身帮忙她已是十分感激，自不敢奢求更多。
道别司徒岳后，沐秋茗便独自往饮泉峰的方向行去。
这一路往上，途径玉清门弟子修行腾云术的紫轩亭、供奉仙祖雉羽仙尊的明霄殿以及修行龙息掌术的天机阁，时有看见其他门派的人观赏游玩，却不怎么见玉清弟子的身影，想来定是大典将启，昆仑众人皆被召去下半山的仙试场地的缘故吧。
于饮泉峰仅两三里之处，远远看去，玉虚阁耸立于云雾缭绕之巅，白玉砌墙在日光下宛若凝脂，四周古木环抱，修竹摇曳。再走近了看，鎏金的门前有两尊石狮镇守，面相庄严，威严凛凛。
沐秋茗原以为这藏书之地必定守卫森严，却没想到只有一个打瞌睡的小仙道在外看守，头枕着石狮、酣眠如泥。
于是她便蹑手蹑脚地试图绕过他进门，却不想还未走近便被一道看不见的空气屏障直直弹开，她倒吸一口凉气，脑海中霍然想起玉清门擅长结界之术已是千年古话，尽管近几百年他们以独创的龙息掌术扬名世间、引人注目，但怎能因此竟忘了这高深莫测、变化万千的结界仍是他们的拿手绝技。
也难怪看守的那小仙道能睡得如此安心。
可若凌司辰已在其内，他又是怎么进去的呢？
正在她专心琢磨之际，背后忽然有人轻轻拍了她一下。她一惊，不由低声哼叫一声，蓦然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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