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倾城剑舞
五月时节，地处幽州之境的昆仑山正是一片苍翠之景。昆仑乃是浮石之山，遥望天际、烟云缭绕之处，群山漂浮于碧空之中。每当朝霞初现或夕阳西下，那些浮空的山岩似被淡淡金光笼罩、如梦如幻。群山之下，柳河静静流淌，柳枝拂水、叶涛声声，似在低语。
此时的玉清门，已是一片忙碌景象。弟子们穿梭于山间古径，有的采摘仙草，有的布施法阵，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为即将到来的飞仙大典做着准备。
而岳州则是一片祥和，此地两川交融，有山有湖，楼阁林立，繁华似锦。人们大多也不求仙道，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车水马龙的岳州城内，商贩们趁着傍晚之风忙忙碌碌准备着夜市，忙碌一天的人们也穿梭于烟花巷陌寻找娱乐。
这时，有一稚童发出惊呼，人们纷纷驻足，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那高高的玉宇琼楼之顶，夕阳余晖之下，有一白衣人影，一手执剑，一手携酒。
“快看，那人在作甚？”
“像是在舞剑！？”
“那是凌二公子！”
凌司辰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仙步如梭、轻巧游走于正脊之上，手中寒星剑恣意飞舞，刃上光芒闪烁。其身姿矫健而轻盈，忽而如白鹤亮翅，忽而如银鱼跃动，掌中仙力传至剑端，在空中划过留下的痕迹似翩翩飘带，环绕于身。
人群之中，一双眼睛看得入神。
那剑舞，恰如她记忆中一般，虽然当年她只看到一半，便被一拨顽童纠缠。犹记得，那日春风和煦、桃花满天。
沐秋茗清晨抵达凌家院邸之时，见已院落冷清，只道是自己来迟一步，却不想经询问才得知，她要找的凌二公子并未随宗主一行前去昆仑。她欣喜之中又带些疑惑，几番打听方知这二公子晨时便进了城中寻酒买醉，一直未归。
本来还在愁着这岳州城中寻人无疑大海捞针，来了才知自己想多了，这凌二公子何其人物，满城皆知，其人更不用去找，这楼顶剑舞，早已引得万人空巷。
末了，戛然剑止，他抬手灌酒，直尽最后一滴，又将那空坛随手一扔。
众人纷纷喝彩欢呼，都以为结束之时，却见凌司辰从怀中掏出一沓厚重的布袋，将其往天上一抛，袋中之物瞬间倾泻而出——
仔细一看，竟是无数钱币，似漫天雪花，片片飘落。
“都去买酒吧！今晚我请客！”
众人先是瞠目结舌，而后沸腾而起，争先哄抢。
人声鼎沸之中，白衣青年酒意上头，似一道鬼魅之影，从数层高的楼上陡然坠落——
沐秋茗飞身上前将其接住，却见他已醉得不省人事。
竟这般乱来……
—-
三日前，凌家宗主凌天华召集座下门生弟子，精选百人，打算不日便前往昆仑山参加大典。
然而这一百弟子里，竟没有每年门内仙试皆位列三甲的凌司辰。
不仅如此，不等凌司辰开口诘问，凌天华便宣言了另一件更令众人愕然之事。
此番昆仑之行，他欲向南疆文家提亲。待归来之际，便定举行凌司辰与文家次女文梦语的婚宴。
此话一出，不仅众弟子哗然，连一旁的凌北风都惊诧得闭不上嘴。
文家次女文梦语，算年纪应与凌司辰同岁，此女虽生得貌美，却自幼丹田虚弱无息，故文家从未传授她半点仙术，而是让她学了凡间的描花纺绣。修仙者若想羽化登仙，要么断情独习造极之术、要么夫妻同修比翼心法，将凡尘女子许给凌司辰，无疑是欲使其离弃修仙问道之途。
凌司辰立在原地，双眼爬满血丝。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凌天华都深知他比任何人都想去飞仙大典，不仅仅是因为此乃天下修仙者皆向往之盛会，更是因为此番大典的登仙者、十有八九是他兄长凌北风，这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他舅舅怎会不知！
他正欲上前辩言，却见凌天华翘手施法，一道乌光闪过、正中其踵，便受击失衡倒地。凌司辰认得此法，乃是上乘仙法之一的止飞术。受了此术之人，灵力无法凝集于足下，使其不能御物悬空、乘风飞行，因而得名。
他困惑、继而愤怒，可是不论是他的追问还是凌北风的劝解，亦或是众弟子的恳求，皆被凌天华斩钉截铁地否决。
“此事已定，不可再议。”这是凌天华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
沐秋茗搀扶着一身酒味的醉鬼在岳州城内踽踽而行。
得亏他方才那一壮举，如今通往青竹湖湘的道路，却是清净得很。
一边艰难地走着，一边还能听见身旁之人喃喃说着呓语——
“娘，抱歉……”
“百年之后……我定要……飞升……唔……”
蓬莱登仙究竟有什么魔咒，竟让他执念至此。
行至凌家大门，她再也扛不住了，如卸包袱一般将他轻轻扶下。凌司辰便就势倚靠着门后的立柱，沉沉睡去。
沐秋茗拍拍他脸颊，唤其名字，见毫无反应，便知其已深睡。于是乎叹了口气，无可奈何，便在他身边也盘腿坐下。
她细细端凝着睡梦中人，印象中的他一直是那般少年意气、春风得意，从未见过此般酩酊大醉的模样，不免感慨万千。
片刻后，沐秋茗忽见身边之人眉头紧蹙、气息加剧，似有噩梦缠身，遂从怀中摸出随身携带的玉笛，徐徐奏起一曲入梦安神谣。
—-
凌司辰确实做了个噩梦。
那是他这十几年来，数百个夜晚，反反复复做过的噩梦。
漆黑的忘川，撕裂的风声，不远处矗立着一位背对着的白衣女子，黑发如瀑、衣袂轻扬。他笑着奔向她，那时的他，路还走不太稳，跑起来跌跌撞撞。
可是女子转过身来，竟是满脸血污，再一看，她身后竟有一头漆黑恶兽，张着可怖的血盆大口，向她直直袭来——
“不要……快逃——”
“娘——”
他嘶吼着，口中发出的是稚嫩的童声，他竭尽全力向前奔跑。然而此时的地面，开始剧烈抖动、而后崩裂开来，他瞬间坠入万丈深渊——
就在他绝望之时，耳畔传来一阵悠扬笛声，不紧不慢、如潺潺溪水，又如青雀啼鸣。再凝神而视，只见四周景色已焕然一新，不见那深黑无底之忘川、亦不见那白衣女子，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绿地花丛，其间蜂蝶纷舞、百鸟翩飞。
他心绪舒缓，陶醉于此般幻梦美景，直至第二日卯时有留守弟子敲钟，才缓缓睁眼醒来。
映入眼帘的是正闭目小憩的沐秋茗。
他暗吃一惊，先是诧异为何她会在此，又疑惑为何他会在此，继而思索，难道她陪了他一宿？
又注意到了沐秋茗手中还篡着的玉笛，回想起昨夜梦中那曲化解梦魇的天籁笛音，心中不免百感交集。
他本不想惊扰她休憩，无奈浅眠的沐秋茗对声音异常警觉，即使是衣服挪动的窸窣响动也让她缓缓睁开双眼。
此时的玉清门，已是一片忙碌景象。弟子们穿梭于山间古径，有的采摘仙草，有的布施法阵，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为即将到来的飞仙大典做着准备。
而岳州则是一片祥和，此地两川交融，有山有湖，楼阁林立，繁华似锦。人们大多也不求仙道，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车水马龙的岳州城内，商贩们趁着傍晚之风忙忙碌碌准备着夜市，忙碌一天的人们也穿梭于烟花巷陌寻找娱乐。
这时，有一稚童发出惊呼，人们纷纷驻足，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那高高的玉宇琼楼之顶，夕阳余晖之下，有一白衣人影，一手执剑，一手携酒。
“快看，那人在作甚？”
“像是在舞剑！？”
“那是凌二公子！”
凌司辰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仙步如梭、轻巧游走于正脊之上，手中寒星剑恣意飞舞，刃上光芒闪烁。其身姿矫健而轻盈，忽而如白鹤亮翅，忽而如银鱼跃动，掌中仙力传至剑端，在空中划过留下的痕迹似翩翩飘带，环绕于身。
人群之中，一双眼睛看得入神。
那剑舞，恰如她记忆中一般，虽然当年她只看到一半，便被一拨顽童纠缠。犹记得，那日春风和煦、桃花满天。
沐秋茗清晨抵达凌家院邸之时，见已院落冷清，只道是自己来迟一步，却不想经询问才得知，她要找的凌二公子并未随宗主一行前去昆仑。她欣喜之中又带些疑惑，几番打听方知这二公子晨时便进了城中寻酒买醉，一直未归。
本来还在愁着这岳州城中寻人无疑大海捞针，来了才知自己想多了，这凌二公子何其人物，满城皆知，其人更不用去找，这楼顶剑舞，早已引得万人空巷。
末了，戛然剑止，他抬手灌酒，直尽最后一滴，又将那空坛随手一扔。
众人纷纷喝彩欢呼，都以为结束之时，却见凌司辰从怀中掏出一沓厚重的布袋，将其往天上一抛，袋中之物瞬间倾泻而出——
仔细一看，竟是无数钱币，似漫天雪花，片片飘落。
“都去买酒吧！今晚我请客！”
众人先是瞠目结舌，而后沸腾而起，争先哄抢。
人声鼎沸之中，白衣青年酒意上头，似一道鬼魅之影，从数层高的楼上陡然坠落——
沐秋茗飞身上前将其接住，却见他已醉得不省人事。
竟这般乱来……
—-
三日前，凌家宗主凌天华召集座下门生弟子，精选百人，打算不日便前往昆仑山参加大典。
然而这一百弟子里，竟没有每年门内仙试皆位列三甲的凌司辰。
不仅如此，不等凌司辰开口诘问，凌天华便宣言了另一件更令众人愕然之事。
此番昆仑之行，他欲向南疆文家提亲。待归来之际，便定举行凌司辰与文家次女文梦语的婚宴。
此话一出，不仅众弟子哗然，连一旁的凌北风都惊诧得闭不上嘴。
文家次女文梦语，算年纪应与凌司辰同岁，此女虽生得貌美，却自幼丹田虚弱无息，故文家从未传授她半点仙术，而是让她学了凡间的描花纺绣。修仙者若想羽化登仙，要么断情独习造极之术、要么夫妻同修比翼心法，将凡尘女子许给凌司辰，无疑是欲使其离弃修仙问道之途。
凌司辰立在原地，双眼爬满血丝。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凌天华都深知他比任何人都想去飞仙大典，不仅仅是因为此乃天下修仙者皆向往之盛会，更是因为此番大典的登仙者、十有八九是他兄长凌北风，这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他舅舅怎会不知！
他正欲上前辩言，却见凌天华翘手施法，一道乌光闪过、正中其踵，便受击失衡倒地。凌司辰认得此法，乃是上乘仙法之一的止飞术。受了此术之人，灵力无法凝集于足下，使其不能御物悬空、乘风飞行，因而得名。
他困惑、继而愤怒，可是不论是他的追问还是凌北风的劝解，亦或是众弟子的恳求，皆被凌天华斩钉截铁地否决。
“此事已定，不可再议。”这是凌天华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
沐秋茗搀扶着一身酒味的醉鬼在岳州城内踽踽而行。
得亏他方才那一壮举，如今通往青竹湖湘的道路，却是清净得很。
一边艰难地走着，一边还能听见身旁之人喃喃说着呓语——
“娘，抱歉……”
“百年之后……我定要……飞升……唔……”
蓬莱登仙究竟有什么魔咒，竟让他执念至此。
行至凌家大门，她再也扛不住了，如卸包袱一般将他轻轻扶下。凌司辰便就势倚靠着门后的立柱，沉沉睡去。
沐秋茗拍拍他脸颊，唤其名字，见毫无反应，便知其已深睡。于是乎叹了口气，无可奈何，便在他身边也盘腿坐下。
她细细端凝着睡梦中人，印象中的他一直是那般少年意气、春风得意，从未见过此般酩酊大醉的模样，不免感慨万千。
片刻后，沐秋茗忽见身边之人眉头紧蹙、气息加剧，似有噩梦缠身，遂从怀中摸出随身携带的玉笛，徐徐奏起一曲入梦安神谣。
—-
凌司辰确实做了个噩梦。
那是他这十几年来，数百个夜晚，反反复复做过的噩梦。
漆黑的忘川，撕裂的风声，不远处矗立着一位背对着的白衣女子，黑发如瀑、衣袂轻扬。他笑着奔向她，那时的他，路还走不太稳，跑起来跌跌撞撞。
可是女子转过身来，竟是满脸血污，再一看，她身后竟有一头漆黑恶兽，张着可怖的血盆大口，向她直直袭来——
“不要……快逃——”
“娘——”
他嘶吼着，口中发出的是稚嫩的童声，他竭尽全力向前奔跑。然而此时的地面，开始剧烈抖动、而后崩裂开来，他瞬间坠入万丈深渊——
就在他绝望之时，耳畔传来一阵悠扬笛声，不紧不慢、如潺潺溪水，又如青雀啼鸣。再凝神而视，只见四周景色已焕然一新，不见那深黑无底之忘川、亦不见那白衣女子，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绿地花丛，其间蜂蝶纷舞、百鸟翩飞。
他心绪舒缓，陶醉于此般幻梦美景，直至第二日卯时有留守弟子敲钟，才缓缓睁眼醒来。
映入眼帘的是正闭目小憩的沐秋茗。
他暗吃一惊，先是诧异为何她会在此，又疑惑为何他会在此，继而思索，难道她陪了他一宿？
又注意到了沐秋茗手中还篡着的玉笛，回想起昨夜梦中那曲化解梦魇的天籁笛音，心中不免百感交集。
他本不想惊扰她休憩，无奈浅眠的沐秋茗对声音异常警觉，即使是衣服挪动的窸窣响动也让她缓缓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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