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大汉永存 » 第2章 刘秀太急了

第2章 刘秀太急了

    “今闻韩歆行事疏忽,有违国法,不忠于家国。身为一国重臣,其品行理应垂范于百姓,尽心尽力为国家尽忠。

    然而韩歆未能达到朕的期望与要求,实乃痛心……

    朕准以诏书,必待韩歆接到诏书后三日内离开洛阳,并绝不容许他再次逾越朕的命令。

    如有违者,将依法惩处,绝不宽恕,以维护大汉之权威与尊严。

    唯期韩歆早日归隐老家,专心修身养性,以目自之过失,更加恪守忠心,奉公守法。望淳风化俗,为后世人所效仿……”

    建武十五年(39年)正月,韩歆上书刘秀,并且公然在朝堂上说汉朝要遇到庄稼歉收,出现饥民,韩歆指天画地,言辞急切。

    正月二十三日,刘秀正式颁诏,将韩歆免职遣送回乡。

    诏书内容主要是:

    一、罢去韩歆现任官职,即刻解除其在朝堂上的职务。

    二、韩歆禁止在朝堂内任何公职,且不再具备执政权力。

    三、韩歆请速速离开洛阳,返回其老家,不得在政务上干涉国事。

    即便如此,刘秀还是觉得不解气,准备再次下诏,斥责韩歆。

    “陛下,万万不可。”司隶校尉鲍永一再为韩歆求情。

    “父皇,此事要慎重!”连刘瀚也开始求情,他对韩歆并不感冒,但刘秀下诏再次斥责,这事情就有点大了,弄不好会掀起波澜的,那可是三公呀,这就弄死?

    汉代有潜规则,就是三公不对吏。意思就是做到三公级别的***是不能入狱的。

    皇上要是看你不顺眼,要治你罪,下圣旨斥责你,你就做好准备自杀吧。

    其实不只是三公,很多大臣也是如此。

    汉朝的大臣被皇帝责备之后自尽是有原因的,主要是两个,一曰自重,二曰隐诛。

    说自重又有两层意思,一层是说自尊心,汉朝距离上古未远,那种轻生死,重荣辱的习气犹存。

    那时候,荣辱、意气、名誉、诚信,很多时候往往大于钱财、生命、美色……

    看春秋战国的故事就知道了,比如伍子胥出逃遇到渔父,就因为说了一句不要透露他的行踪,让渔父认为自己受到了很大的屈辱自沉江中。

    “既去,诫渔父日:‘掩子之盎浆,无令其露。渔父诺。子胥行数步,顾视渔者已覆船自沉于江水之中矣。”

    而这种行为在明清和后世是很难想象的。而汉朝的人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有类似的表现,宁可自杀,也不受辱。

    对于这个渔父,后世有人说他是为了保密而不是受辱,这个其实要结合前文来看。

    其实渔父开始并没有死的心思,他帮助伍子胥渡江和饱食之后,和伍子胥的对话是这样的:

    胥日:“请丈人姓字。”渔父日:“今日凶凶,两贼相逢,吾所谓渡楚贼也。两贼相得,得形于默,何用姓字为?子为芦中人,吾为渔丈人,富贵莫相忘也。”子胥日:“诺。”

    渔父本来是匿名做好事,最后告别说了富贵莫相忘,这个时候他并没有死志,但是伍子胥说了后来的话,才让渔父感觉到了不信任,于是以死明志。

    自重的第二层意思是尊卑有别,早在秦朝的时候,冯去疾和冯劫被赵高下狱,两人因为“将相不辱”而直接自杀就是一个例子。

    作为***显贵,尤其是到了三公九卿这个位置,去面对“刀笔吏”这么一个卑下的阶层,并且要被他们诘问,在汉朝是公认的一种侮辱。

    比如汉宣帝时期的大司农田延年因为贪污事发,等待皇帝处理,有人为他求情而汉宣帝没有同意。

    这个时候田延年已经存了死志,说:“我何面目入牢狱,使众人指笑我,卒徒唾吾背乎!”

    所以,他每天拿着剑在家里等消息,等到了皇帝让他下廷尉之后,直接伏剑自杀。

    汉元帝时期的太傅萧望之,也是一样的,并且还是自己的门生劝着自杀的。

    “使者至,召望之。望之欲自杀,夫人止之,以为非天子意。望之以问门下生朱云。云者好节士,劝望之自裁。”

    这种面对下吏诘问的强烈屈辱感,加上先秦习气的留存,就造成了很多***直接自杀。当然这中间又有点猥琐的小心思。

    因为皇帝也知道下廷尉会让很多人自尽,于是如果皇帝还坚持这么做,就有了一点直接要赐死的味道。

    但是这个情况下,大臣一般还是有选择权的,比如周勃、黄霸都经下狱过,但是人家脸皮厚就熬出来了。

    而所谓的隐诛就是汉朝的一种“被自杀”的行为,因为以般来说,皇帝亲自下令诛杀,表明是有罪之身,而自杀则可以保存体面,这个体面是双重的。

    一来是自杀者的体面,不用明罪正法,二来也是皇帝的体面,不显得皇帝对重臣薄幸。

    《汉书·贾谊传》里面就说了:

    人主之尊譬如堂,群臣如陛,众庶如地。故陛九级上,廉远地,则堂高;陛亡级,廉近地,则堂卑。

    高者难攀,卑者易陵,理势然也。故古者圣王制为等列,内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有官师小吏,延及庶人,等级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

    里谚曰:“欲投鼠而忌器。”此善谕也。鼠近于器,尚惮不投,恐伤其器,况于贵臣之近主乎!廉耻节礼以治君子,故有赐死而亡戮辱。

    是以黥、劓之罪不及大夫,以其离主上不远也。礼不敢齿君之路马,蹴其刍者有罚;见君之几杖则起,遭君之乘车则下,入正门则趋;君之宠臣虽或有过,刑戮之罪不加其身者,尊君之故也……

    也就如同投鼠忌器一般,处罚臣子应当尽可能地保护其人格尊严,“黥、劓之罪不及大夫”、“有赐死而亡戮辱”,避免直接的杀戮或侮辱。

    对于这些曾经的尊贵者,作为君主你可以夺爵、罢官、赐死,甚至是灭族都可以,唯独不能把他捆绑下狱,交给司寇小吏去鞭打辱骂。

    否则,如果仅仅是因为犯罪就让这些尊贵者被身份低贱之人侮辱,不利于维护社会上的等级制度,更不利于维持统治。

    这些例子在汉朝很多,比如薄昭是汉文帝的母亲薄太后的弟弟,皇帝的舅舅,因为杀了汉廷的使者而犯了死罪。

    当时文帝想要处置薄昭,又不好直接对亲舅舅下手,所以就派人去跟舅舅喝酒,暗示让他自杀;

    薄昭不愿意,文帝索性派群臣穿着丧服去给舅舅吊丧。最后薄昭没办法,被逼着自杀了。

    汉朝自杀的三公或者大臣挺多的,比如周亚夫、赵绾、王藏、王恢、李广、李蔡、庄青翟、张汤、王温舒、咸宣、王卿、暴胜之、商丘成、马适建、徐仁、王诉、田延年、田广明、田顺、范明友、萧望之、郑弘……

    所以,一旦刘秀这一道斥责圣旨,就意味着他动了杀心,想杀韩歆了。

    这要是不自杀,弄好就受罪,当年的周亚夫就是这样:

    居无何,亚夫子为父买工官尚方甲楯五百被可以葬者。取庸苦之,不与钱。庸知其盗买县官器,怨而上变告子,事连污亚夫。

    书既闻,上下吏。吏簿责亚夫,亚夫不对。上骂之曰:“吾不用也。”召诣廷尉。廷尉责问曰:“君侯欲反何?”

    亚夫曰:“臣所买器,乃葬器也,何谓反乎?”

    吏曰:“君纵不欲反地上,即欲反地下耳。”吏侵之益急。初,吏捕亚夫,亚夫欲自杀,其夫人止之,以故不得死,遂入廷尉,因不食五日,呕血而死。

    国绝……

    当时还没被抓的时候,周亚夫就想着自杀了事,但被夫人劝下来了,毕竟自己功劳也不小,皇帝不至于因为这么点事就要弄死自己吧?

    但后面一听自己的罪名,人都傻了,太屈辱了,“因不食五日,呕血而死”。

    韩歆引证,国家将遇到大饥荒,陈述过程中情绪很激动,言辞很激烈,结果惹得龙颜大怒,被罢官夺职,遣归乡里。

    韩歆上路后,刘秀还觉得不解气,又想派使臣追上去对韩歆以诏书切责,这意味着刘秀是想动手了,想杀了韩歆,直接赐死又不好,只能潜规则,让他自杀。

    韩歆的“证”,其实是当时流行的“谶纬”,拿天象说事,而不是现在的气象预测报告,很不科学。

    刘秀受不了了,因为天象示警,在古代还有一个含义:“皇帝有失德的地方!”

    “不要再说了,朕意已决!”

    刘秀摆手,无论司隶校尉鲍永一再求情,还是刘瀚说好话,都没有用,因为刘秀在气头上,他纵然英明神武,但是人,都有情绪。

    不是机器,主要还是韩歆说话太直,还犯忌讳了,谶纬是他的一大忌讳。

    “陛下!”鲍永还想再劝说。

    刘瀚叹气一口,“父皇既然想,那便如此吧。”

    随即,拉着鲍永就往外走。

    “太子。”

    “走吧,鲍大人,难道要父皇派人请你?”

    刘瀚明白,如果鲍永再劝,估计要被赶出中央了,历史上,刘秀下令切责韩歆时,鲍永竭力劝阻,终于惹翻了刘秀,他下旨贬鲍永为东海相,赶出中央。

    在刘瀚的拉扯下,鲍永和他出了大殿。

    经过这么些年,刘瀚算是很了解刘秀了,刘秀很厉害,无论是带兵打仗,还是政治权谋,亦或是学问,都可以在历代皇帝里面名列前茅,典型的六边形战士,几乎无死角。

    但人无人,他不是神,圣人也有错,更何况皇帝?

    他很能听劝解,但若是太直,一味的顶撞他,忠言虽逆耳,有时候他也是听不进去的。

    刘秀年轻时候的经历,把自己培养成了“江湖书生”,外表一副文质彬彬,骨子里其实充满江湖的侠气和傲骨,甚至某些时候还有几分霸道。

    这样的人,你想靠强硬手段逼迫他就范,那怎么可能?当刘秀跟大臣们做足了“文质彬彬”后,再出手的话就必然伤筋动骨!

    韩歆的遭遇不是个例,有个叫申屠刚,甚至当过尚书令,也因为“以数切谏失旨”,被刘秀贬到地方当了个小县令。

    此人也算是官宦世家出生,是汉文帝时丞相申屠嘉的后代。

    申屠刚初仕郡功曹。时值汉平帝朝,王莽专权,朝多猜忌,申屠刚深恶痛绝,及举贤良方正,因对策言事,忤王莽旨意,被罢归乡里。

    王莽篡汉,申屠刚避地河西,巴蜀,辗转20多年。时隗嚣欲背光武帝刘秀,而归附西南军阀公孙述,申屠刚劝之无效。

    建武十年(31年),光武帝诏书征申屠刚,任侍御史,不久,升任尚书令。

    申屠刚质性方直,常慕史鳅、汲黯之为人,在朝多次犯颜直谏,后被贬为平阴令,复征为太中大夫,因病辞职,卒于家。

    有作品《举贤良方正对策》、《说隗素》、《将归与隗景书》三篇。

    主要是有一次,刘秀准备出宫巡游,申屠刚拦住车驾说,天下还没统一,陛下不应该贪图享乐。

    刘秀不听,申屠刚竟然用头顶着刘秀的马车,坚决不让出门。

    那一次刘秀虽然没有发作,但梁子算结下了,终于找了个借口将申屠刚一脚踢出了京城。

    忠言逆耳,这是人性使然,在这一点上,刘秀是不如李世民的,李世民多次被魏征骂得下不来台,私下甚至不止一次说:“有机会,一定要杀了这个老匹夫。”

    即使是这样,他依旧重用魏征。

    <divcss=&ot;ntentadv&ot;>除了这个,刘秀对当年更始投靠的人,始终有戒备。

    像是韩歆、冯衍、鲍永这些都是当年刘玄的手下,刘秀最开始招降他们,他们是不干的,特别顽固,直到确认了更始帝刘玄的死亡,才肯投降。

    最明显的就是冯衍,此人少时有奇才,20岁即博通群书。王莽时,诸公多荐举之,冯衍辞不肯仕。

    后为更始将军廉丹掾,讨伐山东,王莽催战,冯衍劝廉丹屯兵大郡,以待时变。廉丹不听,战死,冯衍亡命河东。

    更始二年(24年),尚书仆射鲍永行大将军事,冯衍建言屯据并州,鲍永乃以衍为立汉将军。

    光武帝即位,鲍永、冯衍坚守不降,后知更始帝已殁,乃罢兵降于光武帝,任曲阳令,立功当赏,遭受谗毁,故赏不行。

    建武六年(30年),冯衍上书陈八事,光武帝将召见冯衍,然尚书令王护、尚书周生丰等俱相排挤,遂不得入。

    后交往外戚,转迁司隶从事。光武帝惩治外戚,冯衍获罪,西归故里,闭门自保。建武末,上疏自陈,终不见用。

    明帝即位后,冯衍又被诬陷“文过其实”,遂废于家,潦倒而死……

    他因为坚持效忠刘玄,遭到不公正待遇。对此冯衍觉得很无辜,他还给刘秀讲了个故事给自己辩解:

    “古代有个人叫隔壁老王,调戏邻居的两个妻子,其中年纪大的女子竭力反抗,年纪轻的顺从了。

    后来邻居意外死了,隔壁老王就娶了那个年长的女子,而不肯娶年轻的那位。

    别人表示不理解,老王说:‘以前他们是别人的,总希望她们顺从我,现在要变成我的了,当然希望她能为我拒绝别人!”

    这就是他的隔壁老王的故事,冯衍还说,这就是“臣道”,我就像那个年长的女子,坚守臣道,如今投降了您,也不会轻易背弃您的,难道不应该受到表彰吗?

    可惜,刘秀不这么想,刘玄有时候就像他的禁区,毕竟弄死他唯一的哥哥,还想杀了他,轻易触碰不得,冯衍一辈子都没得翻身。

    当然,还有原因是这些人时不时拿刘宣说事,还去吊唁,刘玄都死这么久了,你还怀念,朕如何重用?

    还有一点,刘秀对谶纬非常相信,他对谶纬的信,应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叫“不能不信”,第二阶段叫“不得不信”,第三阶段叫“不许不信”。

    他一辈子在谶纬上没少干荒唐事,建武元年登基之初,刘秀竟然依据《赤伏符》暗示任命官员。

    光武一朝,如果谁要是不信谶纬,就往往要倒大霉。

    东汉初年四大学术泰斗,分别是桓谭、郑兴、杜林、陈元。

    郑兴信天命,却不信谶纬,他是个有神论者,信奉天人感应。同时他他不认为上天会降下“圣旨”(谶),所有的图谶符谶只不过是伪造的罢了。

    这人挺厉害的,他专长于《春秋左氏传》,东汉《左氏传》学派,半数出自他的门下。新朝时期,他和弟子们,曾经与大名鼎鼎的国师公刘歆,一起研讨、宣讲《左氏传》。

    刘秀想凭谶纬定郊祭典仪,郑兴仅仅说了句我不懂谶纬,惹得刘秀大怒。

    郑兴还算识趣,以“我没学过谶,不代表谶就不对”,逃过了处罚。因为不依附谶纬学说,郑兴终生得不到重用。

    尹敏的思想大体上接近郑兴,也是个反对谶纬的有神论者,同样主张“以五经仁义正道为本”。

    此人熟读《欧阳尚书》、《古文》、《毛诗》、《谷梁》、《左氏春秋》等著作,曾担任过郎中、长陵令、谏议大夫等职务,但因为反对谶纬思想,一直没有受到重用。

    东汉开国不久,刘秀便知道他的才华,命尹敏整理新朝遗留下来的图谶,尹敏不愿意,他说:“谶纬不是圣人之言,错误颇多,会贻误后代。”

    刘秀不听,赶鸭子上架,直接下旨让他去干,尹敏干出了一件劲爆的事:

    “敏因其阙文增之曰:‘君无口,为汉辅。帝见而怪之,召敏问其故。敏对曰:‘臣见前人增损图书,敢不自量,窃幸万一。”

    简单来说,就是他见一个符谶有缺文的地方,就提笔在那里补上一句“君无口为汉辅”。

    “君”无口就是“尹”,意思是姓尹的要当辅臣做宰相,好家伙,这是要让自己做宰相,你不是相信谶纬吗?那就让我做宰相呀。

    刘秀被搞愣了,问:“尹卿,你这是什么意思?”

    尹敏大大咧咧地说:“陛下,图谶那不就是这样,随便前人增增减减,吾也学学,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也能成真!”

    尹敏直指图谶的本质,这东西按理来说应该是上天降下来的,可事实上基本都是伪造的,根本不靠谱。

    你刘秀当初不是凭《赤伏符》,就任命一个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孙咸做大司马嘛,我怎么就不能骗个宰相当当?

    刘秀很无语,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坚持图谶是上天所降。

    他方法太巧妙,让刘秀竟然没办法动怒,虽逃过责难,同样也一辈子位居纤末,不得伸展。

    桓谭与他们不同,他是两汉之间最伟大的经学大师,也是天文学家,他甚至被人誉为“素丞相”,他的《新论》被推崇为可以与《论语》比肩。

    这是个无神论者,更是一个坚定的反谶纬学者,算是我国古代唯物主义的先驱。

    当然,神这个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即使后世也无法被证明,更无法被证伪。

    若是说神是高级生命,超维度生物,拿大概率存在,毕竟人类的认知依旧太少,也可能是人类无法想象的存在,用蚂蚁的头脑,怎么想象人类的世界?

    桓谭每每上疏奏言,劝刘秀以“仁义正道为本”,不要相信“奇怪虚诞之事”,刘秀每次都是“愈不悦”,桓谭的建议也从来没有得到过采纳。

    后面,刘秀为了方便观察天象,甚至下令召开建造灵台的讨论会,桓谭奉命出席。刘秀问桓谭:“朕想通过谶纬决策国家大事,你认为如何?”

    桓谭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从来不读谶纬。”

    刘秀追问,“你为何不读谶纬?”

    桓谭再次表示:“谶纬不是经书。”刘秀大怒,甚至一度想下令立刻处斩桓谭!

    好家伙,这给桓谭吓得叩头,磕得头破血流,才被饶过一死,但是被刘秀贬为六安郡郡丞。

    七十多岁的老人家,忧愤之下,病逝于路途!

    且不论谶纬的荒诞无稽,即便是学术认知的差异,桓谭也不该受到如此不公正的待遇。

    当然,人是变化的,后期的刘秀是越来越信谶纬,这里面也有政治目的。

    有作为的帝王要做的事情,大多是不简单的。

    前期刘秀是“不能不信”,这是主动信,因为环境所导致的,当时大家都信,你不信就太另类了,而且许多儒学泰斗都信,刘秀没有办法,只能随大流。

    更重要的是,“汉室复兴,刘秀为天子”的谶言,直接将他带入其中。

    虽说刘秀也知道,谶言中那个“刘秀”大概率不是他,恐怕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个强烈的呼声:“为什么那个刘秀就一定不是我呢?”

    后面,他果然当天子了,刘秀登基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要亲眼看一看,那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赤伏符》,那里面是否真的有“刘秀”两个字。

    可是,当刘秀看到了彊华献上的《赤伏符》后,心里顿时凉了,也豁然开朗了:“谶言这玩意不靠谱,一看就不是真的。”

    可是对他而言,现在真假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天下人都信,他这个受益人,当然必须信,装也要装成信徒!

    他刘秀,就是天命所归,像是汉宣帝刘病已一样。

    从那个时候起,刘秀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对谶纬变成了“不得不信”,一切从政治需要出发,事实已经不重要了。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当他发现新朝遗留的图谶,很多都是有利于王莽的,他甚至特地让尹敏篡改内容:

    “帝以敏博通经记,令校图谶,使蠲去崔发所为王莽著录次比。”

    他要把谶纬学说,打造成东汉帝国新的意识形态,从“假神”变成帝国新的精神信仰。

    所以,包括他自己在内,所有人都必须信!

    这个时候,他已经是不许不信了,因为谶纬成为了东汉政权的合法性的象征,统一了天下百姓的思想,朕就是天命所归!

    一旦是天命所归,几个人还敢造反?一般没有人敢反抗老天爷的?

    郑兴、尹敏和桓谭这些人的悲剧在于,他们根本没看透这一层,只是简单的误以为刘秀是盲目迷信,试图通过对学术的自我坚守,来影响和改变刘秀。

    可是,帝王怎么会轻易改变?

    所以,韩歆的死,似乎也理所当然了。

    果然,建武十五年(39年)四月,韩歆与他的儿子韩婴在路上接到刘秀的责问诏书。

    “何至于此呀?”韩歆看着诏书泪流满面,他有些许后悔。

    “罢了,罢了!”

    为了不连累家人,当即伏剑自杀。

    “父亲!”韩婴看韩歆自杀,抱着他痛哭,随即也自杀了。

    韩歆一向名气很大,死于无罪,朝廷大臣都不满,纷纷上书,都堆满宫殿了,刘秀也后悔了。

    “强儿,朕做错了吗?”他有些伤心,有些沮丧,甚至有担忧,叫来了刘瀚。

    “人命不可轻动,不过韩歆做得太过,竟然用谶纬指责父皇,这是不能容忍的,父皇也有些急了,反弹有点大,下旨安抚吧。”

    刘秀愣了愣,看了他几眼。

    “你知道朕要做什么?”

    “父子一体,自然知道,世家豪族太强了,我永远支持父皇。”

    “好好好。”刘秀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朕下旨将他厚葬,厚待其家人?”

    “儿臣主持他的葬礼吧。”

    “好,有你,朕放心多了。”

    听了刘瀚的话,刘秀也准备慢慢来,为了弥补前过,安抚朝廷功臣。

    他下诏对韩家追赐金钱、粮食,又令有司以大司徒之礼安葬,让太子刘强主持他的葬礼,算是给足了体面,并对其家属予以安慰抚恤。

    其实,刘瀚也知道,韩歆之死,只是刘秀与文官,还有功臣集团矛盾的冰山一角。

    得江山容易,坐稳江山难,刘秀获取江山后,他必须又开始一个新的战争,一场更难的战争,没有硝烟,但同样惨烈的战争,解决西汉末年以来的病根!

    而这项工作的难度,对他来说,一点不比打江山容易。

    要解决这个病根,他必须向士族豪强集团和文官下手,而这些人恰恰是他建立东汉帝国的功臣。

    幸好,他不像历史上一样,现在他有了刘瀚这个帮手。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