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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章 生如朝露

    不知为何,蝶舞前三节课一直愁眉不展,没有和释心说一句话。

    释心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异态,但又不知如何询问。

    第四节课上到一半的时候,蝶舞道:“中午我看见你姐姐和一个日本男人走入了树林。”

    蝶舞去城南的奶奶家吃饭。

    走着走着红玫的车突然擦身而过。

    蝶舞思忖道:“玫姐姐不是载着释心回家了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定睛看时,她才发现车上不是释心,而是个从没见过的男人。他们拐入了前边的岔路,停在了树林旁。

    蝶舞看看雪后初晴的原野,前边的箭杆杨林,思忖道:“他们难道要……”

    一念及此,蝶舞面颊红赤,就连那白如凝脂的脖颈都染上了粉红。

    “早就听说玫姐姐和日本兵厮混。如果她今天带的是日本人,我岂非应该告诉释心?”

    蝶舞害怕踏碎残叶,走得很轻很轻。

    她到底是害怕踏碎残叶,还是害怕走进少女的梦境?

    她听到男人操着口日本味的汉语和红玫谈钏路,阿寒温泉,雄阿寒岳。

    红玫微笑着,依偎在男人怀里不住点头。

    蝶舞咬牙道:“你和这个贱女人讲钏路还不如和母猪弹琵琶呢!母猪最起码会‘哼哼’,可她连‘哼哼’也不会。”

    她错了。

    大错特错。

    她知道这个时候最好走。

    释心大声道:“别胡说!我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蝶舞看着释心眼里的泪,柔声道:“我没有骗你。你如果不信,我们明天中午去看。他们明天说不定也去那儿呢。”

    “好”!释心断然道,“我姐姐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上午蝶舞一直责备自己。自己怎么能对释心透露红玫和日本兵厮混的事呢?

    尤其是当她看到释心笃定的眼神时。

    这当然不能怪她。

    因这件事引起的红玫的死,释心的流亡,释心与爱梨结婚,释心杀妻杀子等等快乐悲惨的事当然也不能怪她。

    看到释心和蝶舞牵手出来,红玫啐道:“你们两个小屁孩把手放开!”

    释心红着脸放开了蝶舞的手:“姐姐,我不回去了。宋阿姨请我去她家吃饭。”

    红玫生气道:“什么宋阿姨!你直接说蝶舞请你吃饭不就好了吗!”

    释心垂下头,沉默不语。

    红玫对蝶舞道:“释心不敢在别人家吃饭。你盯着他,让他多吃点儿。”

    “嗯”。蝶舞不悦地应了一声。

    蝶舞思忖:“你既然这么爱释心,为什么偏偏要做他不喜欢的事情呢?”

    释心和蝶舞走的是田野中的小路。小路与大路相距不远,可以将大路一览无余。

    停雪以来没有人在小路走过。小路看上去就像一条发光的小溪。

    “若站在天上,长江平原兴许就是一片汪洋大海。”

    蝶舞道:“两年来红玫做了那么多让你伤心的事。每次你都哭得很厉害。她既然那么爱你为什么要做让你伤心的事呢?”

    释心道:“她说她是人,不是哈巴狗,不需要向谁摇尾巴。”

    蝶舞道:“我明白她的意思。可是你是她最爱的人。她爱你比爱承文叔还深。为了你她难道也不愿意委屈自己吗?”

    释心不快道:“当然不愿意。认识这么久了,她一次也没有为我考虑过。

    认识第一天我说我饿了,可她却不愿意让我先吃饭,甚至不愿意和我一块儿吃。”

    “真是的!她怎么能这么自私呢!”

    他们正说着,一辆汽车疾驶而来,拐上了前边的岔路。

    看到是红玫的车子,蝶舞心里‘咯噔’一下。她偷偷看了释心一眼,释心并不吃惊?

    释心道:“她怎么带着男人上这里来了?”

    蝶舞嘟囔道:“带着日本人不上这里上哪里?”

    释心不高兴道:“你怎么知道她带的一定是日本人?”

    蝶舞牵起释心的手,哭着说:“咱们回去吧?”

    释心道:“不!咱们过去看清楚。不然的话你还会诬陷玫姐姐的。”

    红玫生气道:“这小王八蛋,明明知道我会吃醋,还当我的面牵蝶舞的手。”

    司机笑道:“你是他姐姐。他怎么能想到你会为他吃醋呢?”

    红玫道:“这不很明显吗?我若不吃醋,怎么会让他放开蝶舞的手呢?”

    司机道:“他兴许以为你让他放手是害怕他和蝶舞交往会影响学习。”

    红玫道:“他才没你这么笨呢!连女人的心思也看不出。

    女人的心思是最好猜的呀!我们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疼爱我们的男人。”

    司机笑了。

    活了四十年,他还没被人说过‘笨’。

    车子停在了太白巷口。

    红玫懒得走路,但巷子太窄,车子开不进去。她叹着气跳了下来。

    红玫对司机道:“你回去吧。”

    司机道:“您先去看他在不在。不在的话不还要我开车吗?”

    “说的也是”。红玫娇笑道,“你长得不好看,心思倒挺细的。”

    司机笑道:“长相和心思粗细又没有关系。若有关系的话孔雀岂非比一般女人更心细?”

    红玫啐道:“多亏你没娶老婆,娶了的话你老婆迟早会被你气死。”

    看到大门没关,她朝司机摆了摆手。司机下车回家了。

    她推开大门高声喊道:“太田,走啦!”

    一个长相清秀的男人穿着和服撞出了门,跑到红玫身旁道:“你不怕邻居知道你和我交往吗?”

    “不怕。”

    “你不怕他们给释心说吗?”

    “不怕。他们既使说了释心也不会信的。你住在城南他当然也碰不到我们。”

    太田牵起红玫的手道:“喝杯水再走。脱光衣服真冷!我给咱们准备了帐篷。”

    红玫眨着眼道:“我怀里岂非就是最暖的帐篷?”

    太田也眨着眼道:“只可惜你不是母猪。是的话我也不会拿帐篷。”

    红玫娇嗔道:“真讨厌!我不进去了!”

    太田道:“进去喝水。多喝水对身体好。”

    “走啦!我下午还要做饭,接释心呢。”

    “好美啊!”

    红玫手捂口鼻,轻盈地转了一圈。

    她穿着件白色长裙。长裙曳在地上,原野上的雪倒似她的裙摆。

    太田道:“雪是冷的,无论再美又怎比得上你温暖的手。”

    红玫扑到太田怀里,娇笑道:“也比不上你的怀抱。在你怀里我简直要融化了。”

    红玫打开后备箱。太田把毯子拿出来,准备铺在昨天铺过的地方。

    毯子自外滩买来。据说由因纽特人用北极熊的皮制作。太田抱着很吃力。

    红玫道:“咱们抬过去吧?”

    太田喘着气道:“就几步路,我一个人可以的。”

    红玫抢上去,抬起毯子的一头道:“你抬那头。我买毯子时店主问我买来干什么。我说旅行时要用。店主问我几个人旅行?我说最多三个。店主让我买小的。我不听他的话,买了这块足够十几个人聚餐的大毯子。”

    太田的脸在洁白的毯子上蹭了蹭:“要我也会买这块的。”

    红玫眨着眼道:“为什么?难道你和我一样也是傻子?”

    太田啐道:“是!咱俩都是傻子!”

    毯子铺好,红玫脱了鞋睡了上去。

    看着她窈窕的身姿和红扑扑的面颊,太田情不自禁地搂住她,亲她的脖颈。

    蝶舞和释心躲在树后。

    他俩听不见红玫和太田的对话,但能看清他们的举动。

    看到男人亲玫姐姐,释心恨不得一口把他吞进肚里。

    蝶舞道:“昨天和你姐姐一起的就是他。”

    释心质问道:“离这么远,你怎么知道他是日本人?”

    “昨天我离得近。过一会儿他们的声音说不定就大了。”

    太田不耐烦道:“怎么了?”

    红玫道:“你知道我从前是做什么的吗?”

    太田道:“你不是说你以前是妓女吗?”

    “是呀!难得你还记得。不过我还会上台给客人唱歌跳舞。和客人在房子里时也唱呢!”

    “为了应付客人,老板专门请人教我们歌舞。还教以前的舞和诗词呢!中国的诗词都可以配曲子唱。”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太田又去摸,红玫还是卡着。

    “嘘。别说了,我们开始吧。”

    “不”。红玫坐了起来,“我想唱歌。唱完你也给我唱一首。会唱这些歌我很自豪的,因为某些大学生都不会呢!”

    太田从后边抱住红玫,无奈地说:“好,你唱吧!”

    红玫清了清嗓子,唱道: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她的声音就像她的长相,身姿一样,妩媚撩人,让人无法抗拒。

    她那根能够到鼻子的舌头灵巧地游动着。

    说她的舌头灵巧一点儿也不过分。

    一曲终了,红玫道:“我唱的怎么样?”

    “好!”

    男人用一个字回答你时往往是敷衍你。

    红玫高兴地说:“那我再唱几首!”

    太田简直要疯了。

    他又看见了她的舌头。

    “咱们开始吧!我实在等不及了!”

    红玫撇嘴道:“猴急什么?我唱的高兴了岂非也能让你更愉快?”

    她又开始唱了。

    听到红玫的歌声,蝶舞身体都酥了,释心更不必说。

    蝶舞啐道:“你姐姐可真媚呀!怪不得所有男人都想和她睡觉!”

    “别说了”!释心道,“想想怎么办吧!”

    蝶舞甩脱释心的手道:“咱们回去。我都要冷死了。”

    释心道:“是你说玫姐姐和日本人睡觉的。”

    “好啦”!蝶舞垂首道,“是我的错。”

    露と落ち,露と消えにし。

    我身かな,難波の事も夢のまた夢。

    太田唱的是丰臣秀吉的辞世诗。

    他皮肤白皙,举止文雅,从小被当做女孩养。因此唱‘男人’的歌,来中国当战地记者,摒除身上的女人气。

    释心火冒三丈,一步一步朝他们走了过去。

    蝶舞迟疑几秒,跑过去牵起释心的手,一起走了过去。

    看到释心,红玫惊得挡在太田身前,吃吃道:“他不是日本人!”

    蝶舞道:“他如果不是日本人怎么会唱日本歌?”

    “我喜欢听他就学了呀!”

    “我真的不是日本人”!太田道。

    “闭嘴!”

    听到男人日本味的汉语,释心恨不得把他的心挖出来踩碎。

    释心看着红玫,用一双悲哀,绝望的眼神看着红玫。

    红玫心都碎了。

    她走到释心面前,拿起他的手打自己的脸:“你打我,打死都没关系。但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好吗?”

    释心眼泪好多,悲哀更多。

    若是悲哀能随着眼泪流出,世界岂非会变得美好许多?

    释心抹了把眼泪,想把手抽出来。红玫却握得更紧了。

    “放手”。释心平静地说。

    红玫不放手,死也不放手。

    释心已将嘴唇咬出血来:“放手。”

    “不放”!红玫哭着道,“我就不放手!”

    释心恨恨道:“你不放我就把手咬断!”

    他真的把手咬出了深深的印子。

    “这小子又不吃饭了?”

    红玫看着桌上的早餐,心里嘀咕道。

    从六点等到六点半,释心还没有下来。红玫热好饭送了上去。

    看到释心包粽子般把自己包在被子里,红玫道:“起来吃早饭,上学。”

    “滚!带着你的脏饭滚!”

    红玫打了个激灵,讷讷道:“不上学可以,不吃饭怎么行呢?快起来吃点吧?”

    “滚!”

    “起来呀。”

    “滚!滚!”

    红玫放下饭,忍住哭下了楼。

    红玫在厨房抱怨道:“怎么办呢?释心又不吃饭了?”

    旁边摘韭菜的姑娘脆声道:“肯定是您惹他生气了!”

    红玫道:“不是我惹他生气,是他看不惯我。”

    姑娘撇嘴道:“那还不是您惹他生气了。”

    “是我惹他生气的”。红玫没好气道,“可是他不吃饭怎么办呀。”

    “我去送!”

    红玫喜道:“好!他看不惯我,又不是看不惯饭。你送他说不定就吃了。”

    红玫赤脚跟着姑娘上了楼。

    姑娘拍着释心的腰道:“干锅牛蛙、水煮牛肉、白斩鸡,蜜汁叉烧肉都是我做的哦!和你姐姐那个贱女人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快起来吃吧!”

    红玫忖道:“起来吃呀!”

    贱女人。

    释心骂了一万遍。

    可是听到姑娘说的时候还是想打她耳光。

    释心强忍饥饿道:“我不吃。”

    “为什么不吃?”

    “我要绝食!若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我宁愿饿死冻死被日本人杀死也不愿跟她。”

    “你还要报仇,还要找老婆,生孩子。怎么能现在死呢?”

    “报仇?我根本报不了仇”!释心哀哭道。

    “上战场呀!只要有本事,战场上杀多少日本人还不是看你兴致!”

    “对!我要上战场!砍下小日本的脑袋!”

    姑娘笑道:“不想死就起来吃饭吧!”

    “不!我讨厌红玫!”

    “饭又不是红玫做的。”

    “可米菜肉都是她的!”

    “你认识红玫好几年了,又不是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小孩脾气,菩萨心肠。何必和她计较呢?”

    “不吃!我饿死也不吃!”

    姑娘起身走到红玫身旁,轻轻道:“他现在正在气头上,过两天就好了。”

    “过两天?他昨天下午和今天都没吃饭。过两天岂非饿垮了?”

    “说不定蝶小姐劝劝少爷少爷就吃了。”

    “我才不让她劝呢!来我也不让见释心。”

    蝶舞跑进餐厅看见红玫在吃瓜子。

    她面前的瓜子堆得像小山一样。

    蝶舞气不打一处来:“释心是不是又不吃饭了?”

    “是。”

    蝶舞指着红玫道:“那你还在这儿吃瓜子?”

    红玫不屑道:“你管得着吗?释心就算死了也与你没关系。”

    蝶舞低下头,过了很久才道:“我想见释心。”

    “好啊!你去见啊!”

    蝶舞走到楼后看见门锁着,重回餐厅道:“给我钥匙。”

    红玫撇了蝶舞一眼,道:“你不是很有本事吗?爬上去啊。”

    蝶舞伸出手道:“钥匙。”

    红玫霍然起身,指着蝶舞鼻子骂道:“你这个贱货!谁让你带释心捉我们的!”

    蝶舞愣了愣,恨恨道:“是你瞒着释心和日本人偷情!”

    红玫道:“我瞒释心是我的不对。可你为什么要告诉他,领着他捉我们?你难道不知道他会伤心吗?”

    蝶舞道:“你会瞒他,我可不会瞒他。”

    红玫道:“滚!你这个破坏我们关系的小婊子!”

    蝶舞被红玫气哭了,扭身跑了出去。

    红玫做好下午饭送到释心房里。

    看到释心一动未动,红玫跪下哭着说:“你不吃饭我磕头求你吃。”

    她真的开始磕头。

    磕得头昏脑涨,几近晕倒。

    也不知磕了多久,多少个,她额上终于流出血来。

    释心还是一动未动。

    她手放在释心胳膊上,头枕在释心头上,轻轻道:“我是不是永远也做不好妈妈,姐姐呢?”

    “安全区时早上你要睡觉,我却不顾你的感受拉你去接洗脸水、不顾伦理和你睡觉。可我只是想你舒服呀、你不愿去兴趣班,教别人下围棋。我硬拉你去。可我只是想你做做其它事情,让自己开心些呀、让你叫承文叔叔,不带你去听荷那里……”

    “我好像真的做了许多让你伤心的事呢?”

    “怕你受冻找日本人给你要衣服、怕你受那些疯子影响让日本人盖了房子、怕你吃不好让日本人过两天给咱们送一天饭、为了报恩待在日本人家里不回安全区陪你、问日本人要大米、柴、水,棉衣。让他们扮成中国人,瞒你们耳目。”

    不知何时,红玫已把释心搂入怀里,紧紧搂入怀里。

    不知何时,释心开始颤抖,哭泣。

    “可是我全是为了你呀。”

    红玫长长叹了口气,接着道:“我真的改不了。”

    “隔三差五我就想到宫沢和诚人家里,吃他们做的饭,和他们睡觉。不知是为了报恩还是被他俩吸引。

    看见那个日本人不错就替他捡筷子。

    觉得太田很俊俏,很有才就和他交往,和他睡觉。

    我真的很喜欢他。

    要不是蝶舞那贱货告诉你。你现在还不知道我和他睡觉呢。

    ***就是怕你知道,我才和他去城南的。

    你不知道。我真的事事都替你着想呢!”

    “放开。你太脏,我不要你抱”。释心哽声道。

    红玫怔住了。

    她自信自己说了这番话,释心一定会原谅自己,比之前更爱自己。可是……

    “难道是因为蝶舞吗?有了蝶舞,他就想抛弃我,连我看也不看。”

    第二天中午蝶舞又来了。

    她看见红玫坐在餐桌旁,愁眉紧锁,面上彤云密布,忖道:“释心也真是的。红没这么爱他,他怎么就不能原谅红玫呢?”

    蝶舞坐到红玫身旁,柔声道:“你和那个日本人去树林那天,我正巧从那里经过,看见了你们。

    他痛恨日本人,确信你会因为他不和日本人来往。

    我躲在树后听到他是日本人,想到他妈妈和姐姐是被日本人杀死的,就忍不住告诉了他。

    我实在实在想不通你那么爱他,为什么偏偏要做他痛恨的事呢?

    释心也很过分。他明知你是随性而为,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人,还生这么大的气。他应该时刻铭记日本人把那位老先生杀死之后,是你把他从尸体上拉开,让他免遭日本人伤害的。也是你这几年抚养他,让他不挨饿受冻的。”

    红玫睫毛上挂着泪,轻轻道:“我昨天骂你是贱货,你不生我的气吗?”

    蝶舞捧起红玫的手,放在自己脸上道:“我知道姐姐是好人。骂我只因为我破坏了你和释心的关系。”

    红玫笑道:“就是!释心喜欢你。星期天我让他留在家。他不留,非要去找你呢!”

    蝶舞脸红道:“无论何时,你在他心中的地位都是不可撼动的。他和我一起时总提起你呢!”

    红玫讷讷道:“那小子说我什么?”

    蝶舞道:“他说你是除他妈妈姐姐之外最漂亮,最善良的人。我说我和你玫姐姐比谁更漂亮。他说你更漂亮。”

    “我当时就生气了。说你至少也该骗骗我,让我高兴呀!他说他不想骗我,说骗人不是好习惯。”

    “是呀”!红玫道,“骗人原本就不是好习惯。骗女人的男人都是杂种,都该遭天打雷劈。”

    “为什么”?蝶舞不解道,“男人不都说在女人面前不该说真话,应该说假话让我们开心吗?

    红玫道:“女人总是善良的。我们若爱上了一个男人,会给他我们所有的钱,给他们生孩子。若是他们用花言巧语骗了我们。钱倒不打紧。可生下的孩子该怎么办呢?

    他们难道会要孩子?我们难道会弃之不顾?

    之后若是遇到真心喜欢我们的男人,看到孩子岂非会逃跑?结婚了他们是否会对孩子好呢?把孩子养大我们就四十来岁了,难道还能找到称心如意的男人吗?

    女人总是善良的,可为什么有那么多男人伤害我们呢?”

    蝶舞沉吟道:“姐姐说的对。看他们的实际行动才不会被骗。”

    红玫恨声道:“谁说不会呢!有些男人没结婚时万般宠你,几年也不改变。可一结婚就打你骂你,把你当成他的奴隶。”

    蝶舞笑道:“照姐姐这样说女人岂非不能结婚了?那人类还怎么繁衍?”

    红玫道:“婚当然是要结的,但是不能急着要孩子。至少要等三年。看见苗头不对我们就和他们离婚。”

    蝶舞急道:“光听你说大道理了。释心有没有吃饭?”

    “还没呢”!红玫赶忙起身,从厨房端出了热好的饭菜,“金陵丸子、白汁圆菜、凤尾虾,黄焖栗子鸡都是我亲手做的。他不想见到我,你端上去吧。”

    蝶舞端过菜,微笑道:“姐姐陪我上去。”

    红玫尴尬道:“你上去他肯吃饭。我若上去他一定不会吃的。非但不吃,还会臭骂我一顿。”

    蝶舞手肘在红玫胳膊上戳了一下,轻笑道:“过两天他气消了会比从前更爱你的!”

    红玫孩子般笑道:“那当然!他爱我一定比爱你多!”

    蝶舞端着饭上得房来,见释心裹在被子里,抱怨道:“起来吃饭!你把人担心死了!”

    释心起身道:“你昨天怎么不来?”

    蝶舞道:“昨天玫姐姐不让我上来。”

    释心捂着饿得干瘪的肚子,咬牙道:“那个贱货怎么又让你上来了!”

    “快吃饭”!蝶舞嗔道,“再别说这种话了。你姐姐那么爱你,你怎么能让她担心呢!”

    释心怒道:“我简直想杀了那个贱货!她知道我姐姐妈妈是被日本人杀死的,还和他们睡觉”

    蝶舞勃然大怒:“闭嘴!她救了你的命,养了你两三年。再怎么你也不能这样说她。”

    释心流泪道:“谁让她救我的?我宁愿被日本人杀死也不愿被那个贱女人救!”

    “别说浑话了”。蝶舞道,“快吃饭,吃完了下楼给玫姐姐道歉。”

    “不!我决心以后再不看她一眼!不和她说一句话!”

    蝶舞把释心搂在怀里,小母亲般道:“你都十三岁了,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

    他枕在蝶舞的胸脯上。

    释心贴紧了些,轻轻道:“咱们明天去白集好吗?我想祭拜姐姐和妈妈。”

    “好,让玫姐姐带着咱们去。”

    “我不要她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