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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今晚家里来了贵客

    这天傍晚,菲玲与夏玲姐及解元哥一道从仙贝岭回来。朦胧的暮色中,她提着解元哥送给她的那只麻野兔,不声不响地从古槐树下经过。然后她打开小矮门,穿过菜地,走上石级,走进院子。院子里很阴暗,家里还没有开灯,母亲正在天井里喂鸭,而父亲则像往常一样,在左厢房外面空地上的一棵腊树下,默默地清理着什么。菲玲走到母亲面前,笑着将手中的那只野兔子在母亲面前晃了晃。“从哪里弄来的?”母亲问。

    “解元哥给我的,夏玲姐也得了一只呢。”女儿说。

    母亲从女儿的手中接过那只野兔掂量掂量,说:“真是凑巧,王医生刚才说要在咱家吃晚饭,你又提了一只兔子回来。”

    “王医生到咱家来干什么?”女儿问。

    “他到明佑爷家给他看病,刚才还在咱家坐了一会儿,问你去了哪里。”

    女儿听了没有说什么。这时父亲从外面走进来了。这是一个五短身材的老头,身穿一条旧蓝色衣服,下穿一条黑色裤子;面部黧黑,小眼睛,但目光沉毅,透出精明与正直。父亲也看到了女儿提回来的那只野兔,于是提起来看了一会儿,显得很高兴,然后又谈到了解元不久前打到的那只黑泥猪。

    菲玲在堂屋里坐了一会儿,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她的房间是左边的厢房,房间不是太宽敞,但很明净,齐窗以下的墙壁用白石灰刷了一层,而窗棂则是绿色的,看上去显得很雅致。

    窗下放着一张棕色的新书桌,桌面很宽,上面放着一台电脑,旁边放着几本幼儿教课书,和一本从学校的胡老师那里借来的《唐诗三百首》。她坐到桌前,打开电脑,将自己在仙贝岭上拍到的相片上传到QQ空间上去,然后又看了一下自己的微博,和不久前在淘宝网上建的那个小网店。这时,她听到外面的堂屋里传来了父亲与一个男人的说话声。菲玲听了一会儿,于是关上电脑走了出去。一个穿黑色西装的中等个子的瘦脸男人,正坐在堂屋里与父亲聊天。那人已看到了她,向她打了招呼,她也笑着向他回打招呼。“稀客。”她说。

    “我是来给明佑大爷打针,顺便到你家来讨夜饭吃的。”王医生笑说。

    “欢迎。”菲玲说。

    “我刚才还说,你的运气真好。菲玲刚才从仙贝岭回来时,有人送给了她一只野兔。我说,那人知道你今晚要来我家吃饭,于是就送来了一只野兔。”在一旁的母亲笑说。

    “看来我真的是运气太好了,不过在你家我才会有这样好的运气。”王医生笑道。

    “是呀。你瞧,那兔子还在那里呢。”母亲说着,指了指放在八仙桌上的那只麻兔子。王医生于是起身去看那只兔子。“是解元送来的吗?”他问菲玲。

    “是的。”

    “那人在猎野味这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他看了一会儿说。

    父亲与王医生看了一会儿,说:“马上把它脱毛,它足有五六斤重。”

    “正在烧水呢。”女人道。

    “是呀,刚开春的兔子就有这么重。”王医生掂量了一下那兔子说。

    “是只母兔。”心德说。

    王民爱听了点点头。

    两人重又回到凳子上坐下。接下来,王民爱讲起了明佑大爷的病。明佑已八、九十岁了,身体硬朗,一直是附近一家寺院里的负责人。正月里的一天,在提水壶时,一不小心将水壶里的开水淋到自己的脚上,使得那只受伤的脚大面积脱皮并发生溃烂。这段时间王医生一直在为他治疗。接着他向这一家人谈起了明佑大爷的伤势,说他的脚的溃烂程度令人触目惊心。对于一个八、九十岁的老人来说,那简直是一场灾难。“可是,他的儿子科大似乎对老子的伤势一点也不关心,我每次去他家,他总是不在家。”王医生说。

    “他呀,肯定是到他的情妇家里去了。他是一个忤逆不孝的人。”心德以轻蔑的口气说。

    “真的,一个老人家本来抵抗力就差,如果再不加强护理,他的伤恐怕是难好了。”王民爱说。

    “他去护理自己的老子才怪呢,他倒巴不得他的老子来伺候他呢。”刘心德的女人说,“前不久,他还偷了他老子的三千块钱,送给了自己的情妇呢。这三千块钱本来是明佑叔准备拿给他的小外孙女读书的。他的女儿是个残疾人,一年到头躺在床上。”

    “那样的人真是猪狗不如,看来明佑叔最后还要死在他的手里。”心德说。

    在一旁正在给野兔脱毛的菲玲说道:“少议论人家。”

    “这是事实。”父亲不以为然地说道,“村里每个人都有一双眼睛,还瞒得了谁?”

    接下的时间里,王民爱谈起了有关孝顺的话题,他举了好几个例子,来说明当今社会需要重振“孝悌”的传统,以及不孝所遭到的报应。然后他们又谈起了一些疾病,谈到了肾病与结石的区别。二十分钟后,王民爱起身告辞,说他还要到明佑家去观察他用药后的情况。心德夫妇叫他等一会儿到家里来吃晚饭,他谢绝了,说今晚家里还有客人在等着他回去。于是,双方又热情地说了好些客套话,王民爱走了。

    王民爱走后,这一家人便谈起了有关他的一些事情来。心德说到他给明佑大叔治伤的事,他说王民爱来村里还没有两年,留给人的口碑却不错,他听到许多人都在说他的好话。例如,他这次来给明佑大叔治脚伤,在得知他家里的三千块钱被偷之后,便免除了他的三百多块钱的医药费。

    “还不是表面上做得好。”在一旁的女儿不动声色地低声说。

    父亲听了有些不悦。“表面做得好,也要人家去做呀,有些人连这个表面也不要呢。就像那个开林,在仙贝岭搞什么农场,搞了一年了,搞出了什么名目没有?三天前,我还看到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杆猎枪,拿在手里在他家的那棵樟树下站着瞄瞄这里,瞄瞄那里。一个读了大学的高材生,放着城里的工作不要,跑回来搞什么农场,也只有像黄求之那样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报应。”

    “你不了解人家,不要随便乱说。”菲玲说。

    “我几时乱说了?这是事实。一个人如果要做一门事情,就应该把它当做一件事情来做。你看看电视上那些创业的人,哪个不吃过苦头,哪个不是为了事业上的成功,起早贪黑,日夜操劳?哪像他那样,成天呆在屋子里上网,玩电脑,如今还要玩猎枪,不务正业!”

    “可他有他的雄心呀,他想在仙贝岭大干一场的。”女儿说。

    “你怎么知道他要在仙贝岭大干一场的?”父亲问。

    “我下午回家前将锄头寄放在他的农场里时,与他聊了一会儿,他说起了他的计划。”女儿说。

    当女儿说她把锄头寄放在开林的小农场里时,父亲便有些不高兴。“别老是与开林交往,免得村里那些闲言碎语的。”父亲说。

    “与开林哥交往又怎样了?村里人说便让他们说好了。”女儿说。

    “像你这种没有头脑的人说得倒轻巧!黄求之知道你与他的儿子在一起,便又会到村里到处胡说了。”

    “你们这一辈的事,我们也要承担呀。”

    “一个姑娘家如果不讲面子,那她还值什么钱!”父亲提高了声音说。

    “你与开林在一起,那个黄求之还以为你爱着他的儿子呢。”母亲在一旁插话说。

    女儿听了便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当女儿重又向父亲谈起开林想承租他们家的那七分地时,刘心德马上打断了女儿的话头,“这件事你不要再说了。”他说。“我敢打赌,他黄开林办不出什么事。他之所以到那里去住着,是贪恋那里的空气好,水好,想在那里修炼。他在那里办农场简直是心血来潮。你现在就是走出去随便问哪一个人,他们没有哪一个是相信他的。放着大都市里的白领不做,偏要回来当农民,真的是这些年的书白读了。再说,就是我想把那块地送给他,也不是我说了算。因为那片地早在十年前就已退耕还林了,我们已领了政府的钱,也不好意思重新把它要回来。”

    “可是爸,虽说那片地名义上是退耕还林,其实并不是真的退耕还林,而是因为那些年村里人都出去打工了,在家里种地的人很少,再加上仙贝岭的那些土地离家里又太远,没有人去种,才退耕还林的。其实那里没有必要退耕还林,不像北方那些荒漠那样缺少草木。”菲玲说。

    “你一个女孩子知道什么!即使是你说的那样,这也是政府里做的事,他黄开林要办农场,那他自己去乡政府与那些领导说。”说到此处,他伸了一下腰子,随后发出一声呻吟,赶紧用手抚住腰部。“哎哟,这腰疼病又犯了。”他说。

    女儿走过去抚住了他,问是怎么一回事。父亲告诉她,他今中午搬了一下家里的那台碾米机,不小心将腰子扭了一下,当时没有什么感觉,没想到刚才一闪腰,疼起来了。“你明天去学校里时,到王民爱那里给我拿几副射香虎骨膏回来。”女儿答应了。

    “王医生是个好人,上次我到他那里去拿药,听说我的血压又升高了,他送了我一副测压仪,钱都没要。”

    “他的这副测压仪就把你打动了,爸。”菲玲笑说。

    “好歹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嘛。”父亲说。“以前那个陈医生就是一个很小气的人。人家到他那里去拿药,就是少了几毛钱,他都要记在账本上,过了五年,人家到他那里去,他还要拿出账本给人看,向人家要。”

    “听说他每年的正月初一,就早早地起来到卫生院大门口烧香化纸,希望别人每天都生病,都到他那里去看病,好让他发财。”母亲笑说。

    “是呀,王医生比起那个陈医生来,医德不知高了多少倍!医术也不知强了多少倍。”

    听到父母都在夸那位王医生,菲玲忍不住笑了。“还说呢,他有几次对我说,要到我们家里来拜爸爸为师呢。他说爸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想跟你学采草药。”

    父亲听了笑道,“拜我为师那倒说不上,不过如果他想学几味草药,那不是我吹嘘,他还真的值得向我请教。”

    “你又吹了。”在一旁的女人说。

    女儿听了笑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提着早已脱好毛的兔子到火房里去了。

    这天晚上,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兔肉做得不错,另外,母亲还炒了一副腊小肠。父亲一时高兴,还喝了一小碗米酒。在一旁的女儿劝他少喝点酒,因为他有高血压。他听了不以为然地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过在女儿的再三劝说下,他答应今后尽量不再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