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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他向恋人透露他宏伟的计划

    这天晚上因为有了电,黄开林没有再点煤油灯。愉快的电灯光把山岭上的这座小土屋里照得通亮。晚饭后他上了很久的网,看了那张有关蓝莓种植的光盘,然后在四周无限的黑暗与寂静中,又看了好一会儿的电子书,直到凌晨四点才睡。

    第二天早上,他去南坡下面那块新近开垦出来的处女地,打算将地里那些被晒干的草木进行集中清理。太阳即将升出山岭,果园里还显得有些阴暗。他来到地里,开始将这些散落各处的树蔸枯草等杂物赶到一堆,然后放火焚烧。他点上了火,顿时火势发出“噼啪”的响声,他于是退到一旁,望着燃烧的柴堆上一股浓烟窜上云天。

    当杂草柴堆快烧完时,他看到左面的公路上走着两个女人。他认出穿米色衣服的是刘菲玲,穿蓝衣服的是堂姐夏玲。这时那边的她们也看到了他,两人边走边望着他低声笑说着什么,黄开林向她们打了招呼。

    “你在那里干什么?”堂姐夏玲问。

    “处理这些干柴。去种豆吗?”

    “是呀。”堂姐答道。

    在他们说话时,菲玲只是望着这边的他笑。然后她们扛着锄头继续朝上面的地里走去。

    开林看到她们的背影消失在西北坡的桔林后面,才继续自己的作业。待到地里所有的枯木柴草都燃烧完了,他往余烬上倒了好几桶水,直到把它们完全浇灭,才离开那里,提着提桶朝西北坡的田边走去。

    他来到了屋前的山台上。堂姐在公路的另一边干活,从这里看不到她的身影,因为被那片青郁的柑桔林挡着。几分钟后,他来到了菲玲干活的地方,她正赤着脚在往地里下种,裤脚挽到小腿上,裤脚边缘露出里面的红色棉裤,显得很漂亮。看到他来了,她直起身子向他一笑。

    “今天就你和夏玲两个人上来种豆呀?”开林问。

    菲玲点点头。“今天是星期六,学校放假。我种地得抓住礼拜天这样的节假日才行。”说完,她来到了田堘旁,打量了一下他的穿着,他穿着一件白色旧背心,左边肩上的挂背已断掉,也许是刚才在下面干活时不小心被树枝挂断的,开林没有发觉;下穿一件褪了色的牛仔短裤,它显然是由一条旧长裤改剪而来,看上去有点不伦不类;脚穿一双灰色的旧凉鞋,上面粘了一些干泥。他整个的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地道的农夫,这让菲玲有些忍俊不住。开林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没办法,干这种粗活,只能这样。”他说。

    “近来一直在开垦新地吗?”她问。

    “我想把下面靠近山岭的那片地开出来,与这边的地连成一片。到时将这边山岭的坡地全都栽上果树。”

    菲玲望了望下面他近来一直在开垦的那片地。

    “这么宽的地方,你一个人忙是很辛苦的。”

    “为梦想而战,再辛苦也要坚持。”

    “精神可嘉。”她说。

    开林说来仙贝岭的这一年来,他已渐渐习惯了这种创业的艰苦,这点苦对他来说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要心中有梦。

    两人站在田堘上聊了一会儿。菲玲开始继续下种,开林则在离她不远的地里给小苖浇水。由于相隔不远,他们有时会谈一会儿的天。开林谈到了自己的计划,菲玲挺赞同他的想法,她说他有自己独到的眼光,并相信他会成功的。当开林谈到她的父亲以及她家的这块地时,菲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对于她本人来说,她乐于转让家里的这块地。当然父亲有他自己的想法,作为他的女儿,她不便干涉父亲的主张。不过她又说,如果开林哥真的想要她家的这块土地,她今晚回去继续做她父亲的工作。也许她能做通的。开林听了很高兴,说他将等她的好消息。

    山野一直刮着微风,令人感觉凉爽。附近的山岭上鹧鸪也一直在叫着。开林的心情很愉快,昨晚他几乎看了一夜的书,但此时并不觉得累。十一点钟左右,从西边的藤子沟方向传来了猎狗追逐猎物的叫声以及稍后猎枪的响声。开林直起身子,朝藤子沟方向望去,那边的猎狗叫了好一会儿,后来就没有声音了。

    将近中午,开林离了果园,重又来到了菲玲的田边。菲玲还在那里忙碌着,而堂姐此时也没有出来。

    “还没有忙完吗?”开林问。

    “下午至少还得要忙一个下午。”她说。

    他们在田堘边聊了一会儿,这时那边的堂姐已从柑桔林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件脱下的红内衣。她望了望这边,对他俩一笑。“走,到屋里去休息一下。”开林对堂姐说。

    不一会儿夏玲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她告诉开林,她土地旁边的那片柑桔林今年开了许多的花,如果管理得好,今年可能会丰收。开林说他在年初时就洒过保果药水,所以今年才挂了那么多的果。多年来那些曾经是村里的柑桔林无人照看,任其花开花落,自己结果,就像是野果树似的。自去年开林来到这里后,便把那片桔园承包了下来,并答应每年秋天给每户村民一些柑桔以代租金。

    堂姐站在田堘上看了看菲玲上午种的面积,然后一行三人朝东面的小土屋走去。

    他们来到了小屋子里,开林马上生火做饭,堂姐在一旁帮忙,而菲玲则在外面的水笼头旁洗手。今天只有三个人,大家显得自在而愉快。

    开林生好火后,夏玲姐对他说,“这里不需要你,你还是快出去陪陪她吧。”

    开林听了向堂姐会意一笑,留下她在屋子里做饭,自己走了出去。菲玲刚刚从水笼头旁回来。

    “我们到后面去转一转,菲玲。”他建议。

    菲玲于是随他来到了小屋旁的那棵樟树下,开林望着旁边的屋顶升起的炊烟。“炊烟曾一度是诗意的田园生活的象征,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已是很难看到了。”他说。

    “不过在这仙贝岭,今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里,它会成为这里的新常态。”她说。

    他点点头,“我也乐于见到这种新常态。”

    他们沿着那条小道在小石山丛旁慢慢走着,开林谈起了他的一个网友,那个网友叫“花乱袭”,这个网友也是菲玲的Q友。他说那个“花乱袭”在他的QQ空间里,看到了他拍的有关仙贝岭的那些风景照片,很是高兴,并建议他将这些相片上传到“乡游网”去。“花乱袭”说,她对他这个隐居者所在的“终南山”有一种神秘感,希望有朝一日来这里亲身体验一下他的这种隐居式生活。菲玲告诉他,她和那个“花乱袭”过去一年多来经常互动。“花乱袭”现在在深圳一家外资公司里上班,不过她已提交了辞呈,公司里也已经批了。过一段时间,她将离开深圳到北方去旅游一段时间。

    他们边说边来到了屋子南面的坡地上。这里也是一片石山丛,不过很矮,只有两三来米高。菲玲说起了一件发生在她幼儿园里的事情,那件事很有趣,这让她现在想来还有些忍俊不住。她说话说得很快。

    “离开学校已两年多了,说话还带有学生腔。”开林取笑她说。

    “已经习惯了,很难改过来。”菲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说。

    “不过这也许正是你的魅力所在。”开林望着她低下声音笑道。

    “别取笑我。”

    “特别是你脸上的笑意对男孩子很有诱惑力。”他说。

    菲玲听了马上捂住嘴呵呵地笑起来。“你这样一说,我以后都不好意思笑了。”她说。

    “不会的,正如你自己所说,这是习惯。”开林笑道,然后直直地带着柔情望着她。她马上注意到了他别样的目光,于是低下头沉默不语。

    他感到一阵失望。

    她继续朝前走去。“这边也种了许多的花呀。”她说,开始观赏面前那些黄色的鲜花。

    “这些迎春花是那天从城里买回来的,还有那些桂树也种在这边。”他说。

    她低下身子看了一会儿那些迎春花,然后继续朝前走,边走边看。

    “将来,我要把这片山岭改造成一片瓜果飘香、鲜花遍地的百花园百果园,让远近的人都到这里来休闲度假。我要在这里建成一个现代农庄,就像欧美的那样,甚至比他们的还要好。”他说。

    “听上去蛮美好的。”菲玲说。

    “当然现在还只是一些初步设想,不过我一定要把它变成现实,这需要时间。”

    “那你打算用多长时间来实现你的规划?”她问。

    “用我一生的时间。”他说。

    听了他的话,她不由得回头看他一眼。

    “也许你有些疑惑,为什么非得用一生的时间来实现呢?你也许会说,那么你的规划太长了。当然,你有误解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请听我细说。”他清了一下嗓子继续说道:“小时候,我与父母经常到这山岭上来劳作,这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时我总感觉大自然是那么美好,所有我看到的一切都给我以美好的记忆。后来,我有好几次做梦做到这个仙贝岭。在梦里,这里到处是瓜果飘香,野花满坡,而且这里的几乎每座山台上或山峰间,或溪峪旁和幽谷里,到处是别墅,楼台亭榭。这里几乎成了一个仙境。所以,我一定要将这里建成一个与我梦中一样美的地方,而梦中的仙境是美妙绝伦的,所以我要用自己一生的时间来改造它。”

    “真是一个狂人的计划。”她说。

    “也许你说得对,这是很疯狂,但我要为这个疯狂的计划而努力。”

    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过我的疯狂计划是建立在理性的基础之上的。当然,我可以一步一步地来。我会一点一点地、逐步地、坚持不懈地把这里打造成一处人间仙境。人们会到这里来品尝美食,来休闲,看花,度假,来观赏这里的山山水水,在这里享受清幽,享受天人合一的感觉,以至于留连忘返。”

    “那你怎么样才能迈出你的第一步呢?”她问。

    “首先,我要在这里办一个农场,也可以说是养殖场,然后再办一个特色农庄。之所以要先办养殖场,是因为农庄要用农场里的牲畜来支撑。而我的养殖场里提供的禽畜都是些高品质的食材,绝对环保,比他们所要求的还要卫生。”

    “设想大胆,但是有难度呀。俗话说,‘说话容易做事难’。”她说。

    “我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其中难度最大的是资金问题,这也是我近段时间来一直在考虑的事。我总不能是一个空想家呀,所以我想我一定要筹措到一笔资金。但是我现在还没有钱,不过过一段时间,在美国的杰克会给我寄来第一笔资金。”杰克是他的哥哥开雄的英语名字。

    “但愿你能成功。”

    “也只能成功。对于我来说,除了成功,已没有别的退路了。”他说,望着她。

    她避开了他的目光。这时他们听到了那边的山岭上传来了鹧鸪的叫声,他们驻足静听了一会儿。“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开林笑说。

    “这是鹧鸪的声音吗?”她问。

    “是的。”开林告诉她。“这是灰鹧鸪的叫声。我是从一个名叫‘鸟声网’的网站上知道的。以前,自己也经常在山里听到这种鸟叫声,但就是不知道这是鹧鸪的叫声。”

    她听着他说话,开始望着山的那边,发现那里的山上开着许多火红一般的杜鹃花,这让她高兴。

    “我这个人很欣赏美的东西,尤其是乡间美的东西。我这个人善于捕捉山里的美,所以说我这人一生下来就注定是大山的儿子。生活在大山里就如鱼得水,而生活在城里就浑身不自在,就不习惯,用一句俗话说,就是贱。”

    菲玲听后看了看他身上的穿着,不由得笑了起来。开林见了也不由开心一笑。“我喜欢这身装束,这才是真实的生活,真实的我。”他说。

    “有点特立独行。”她笑说。

    “你说得对。”他说。“我这个人内心的情感世界很丰富,喜欢追求一种内在的美,一种永恒的美。而且也喜欢与别人分享这种美。例如,我住在这仙贝岭很是快乐,觉得这是一种妙可不言的生活。但是如果别人不能与我一起分享这种生活,不能与别人分享这种生活所带来的快乐,我就会不安,就会很难受,就会感觉不到自己生活在这里的价值。所以我常常把在这里生活的视频和图片发到微博和抖音上去,与我的网友们一起分享我的快乐。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发现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美。在山泉边听到的鸟鸣,看到的深山里某处幽静的林间空地,看到一朵开在寂寞环境里的小花儿,我都要把它们拍下来,让网友们来分享这种意境的乐趣,分享那朵小花的孤独。”

    她静静地听着他说话。

    “所以对我来说,我的性格总的来说还是趋于内向的。当然我也知道,如果我在这仙贝岭不干出一点事情来,如果我无所作为,那么我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就毫无意义。如果我的理想和所发现的美没有什么东西来支撑,那么它们就会显得苍白无力,因为别人不会轻易相信你的观点,不会轻易接受你的审美情趣。所以目前对于我来说,发现和享受美可以说是一种情趣,当然它不是我生活的全部。不过正如我刚才所说,我在这里发现的所有的美一定要与人分享。如果让我到终南山去默默无闻的孤独地过一生,我就会受不了。仅仅为隐居而隐居,我无法苟同。因为没有人与我分享那种孤单与寂寞,那么那种孤单与寂寞就显得毫无意义。”

    “是吗?”菲玲问道。“看来你是一个很是有着自己观点的人,而且几乎是有些固执已见。这可不太好。”

    “我固执已见吗?”他问。

    她点点头。“一个人如果太注重自己身边的一些小事物,一些所谓的美的东西,那么他就会把自己囿于一个小范围内,有点画地为牢,不能放开自己的手脚,不能客观地去看外面的世界。因为他总是沉缅于自己精神世界里,而且还有可能不能自拔。”

    “真的吗?何以见得?”

    “当然。”她说,“有些东西,你过于去执着,它就会影响你的生活。在这方面我深有体会。”她的话说得很快,但说完后,总是露出她那富有个性的笑容,这很是让他有些着迷。

    “但是它丝毫不会影响我的生活。即使是影响,也只是一时的。”他回答说。“我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将自己的这种爱好隐藏起来。当我与某人打交道的时候,我不会去特意向他展示我发现的美。当我专注于某一事的时候,我不会心里想着,我昨天在深山里看到一处山泉,它是那么清澈,那么甘甜。”

    听到这里,她不由得笑了起来,然后看了他一眼。他马上捕捉到了她那明辉一样的目光,然而她又迅即调开她的目光,望着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