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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四)

    密林已彻底被你们甩在了身后,块块山丘在你们的眼眸中起伏着。只要再穿过这片山丘,你们便能与狼群汇合,彻底宣告此反截杀的胜利,成功似乎就在眼前。

    望着不停倒退的山丘,你不仅轻喃一声:“终于要结束了吗?”那一刻,你嘴角微扬,静静地笑着,却难掩你眼眸深处的那一抹悲叹。只是当你的目光触及它身之时,你先是一颤,旋即彻底归于了平静。你不再轻笑,但眼眸深处,除却那一抹悲叹外似乎还有一些......

    的确,在这里,你有过痛,有过恨,有过悔,有过......但你也并非真就是一无所有,至少你拯救了狼群;至少你的付出还是有收获的;至少你还活着,它,狼酋血皇,你的父亲,还活着;至少你还有它,你的父亲;至少你还能再见到你的心爱之人——小雌狼银霜;至少;至少你还有未来。

    但你同样清楚,你终究还是不属于这里。你有过付出,你身上的那些血,那些伤就是最好的证明,可你终归还是欠下了,在它大公狼黑三为你抗下所有之时;在它大公狼风魔为你拦下一切之际;在它,狼酋血皇,不,你的父亲为你撑起一切的刹那,你便已经欠下了,彻彻底底地欠下了,这辈子或许都还不清了,为什么?哼,因为你欠下不是情,你欠下的是命,永远无法还清的命。望着那因你身躯的重压而从它伤口处不断外溢的鲜血;望着那至始至终都平静异常的眼眸之时,你终是没能忍住,泪水再次从你的眼眶中滑落,你赶紧扭过了头,将目光投向远方。

    映入眼帘的还是连绵不绝,跌宕起伏的山脉,隐约之中好像还有一些葱葱郁郁。快到了,你心想着,可不知为何,似有一抹感慨,在悄然间爬上了你的心头——或许数日之后,你那要彻底离开这里了吧,离开这个熟悉却又陌生之地;离开这个你仅驻足一月却令你难以忘怀之地。

    为什呢?哼,因为这里有绵绵情意,有生死与共,有情深似海,有恩重如山,有无怨无悔,有毅然决然,还有......因为在这里,你曾笑过、哭过、怒过、悔过、痛过、叹过,更......因为在这里的一个月,你变了太多太多,你也成长了太多太多,你早已不再是先前的那个你了......因为在这里,你所经历的一切,你所承受的一切,又岂是那种说忘便能轻易忘却的呢?

    只是,这一个终归还是太短太短了,对于你的一生而言不过仅是沧海一粟罢了,它终会化为一缕残片,永远尘封在你的记忆之中,你不敢保证,五年之后乃至十年之后,它还会剩下多少,但至少你会竭尽所能去记住,记住你曾今,在这里,所走过的每一步......

    快来,快了,望着眼前那逐渐放大的高耸山丘,望着山巅那棵如若不朽的长青之木,你长舒了口气,终于要结束了吗?你仿佛看见了胜利在向你们招手,那是磨难的终结,那是新生的开始......

    它出现的太突然了,你没有丝毫的察觉,哪怕是它,狼酋血皇,你的父亲,亦没有。它藏得并不隐蔽,只是你们太累,太疲倦了。连番的大战早已令你们的体力极度透支,近乎到达了极限;不轻的创伤也在一刻不停地折磨着你们的神经,令你们陷入到了极度的疲乏;而它们的一命相护,一身开路之举更是令你们的心无比的麻木与沉寂;再加上即将到来的胜利所带来的松懈......警惕之心大不如前,感知之力十不存一,此等境况之下,想要发现它,真的太难,太难了。

    黑影一闪,裹挟着惊天的威压,直面向你们扑杀而来,彻骨冰寒的死亡阴影在瞬间将你笼罩,随即涌遍全身。只是还没待你反应过来,你便觉得身体一轻,然后整个身子便直接飘飞了起来,足足在空中滑行了数米,才轰然坠地,溅起大片的烟尘。

    阵阵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你只觉得身周之骨都如若要散架一般,原本略微有些好转的伤势,在此之下又一次地加重——伤口被再次撕裂开来,有鲜血不断从中漫延而出。那一刻,你灰头土脸,狼狈至极,神志也因刚才与地面的猛烈碰撞而陷入到一片混沌之中。你只是本能地将身子翻正,然后轻晃头颅,似要摆脱那股头重脚轻之感,只是......

    一声沉闷的骨裂之音,宛若一缕惊雷,在你的脑海中炸响,耳畔中还隐约传来了血肉撕裂之声。那一刻,你忽然觉得你的心猛然一抽,好痛,好痛,伴随而来的是在瞬间席卷全身的刺骨阴寒,原本还略微肿胀的大脑也在刹那间恢复了清醒,你双眸颤抖,身躯战栗,你有种预感,你若抬眸......

    你看见了血沫横飞;你看见了血洒长虹;你看见了赤红血洞;你看见了森白断骨;你看见了...

    那一刻,它是那样的无力,那样的无助。它就那般凄惨、无力地被那道黑影踏在了脚下——嘴角溢血、眼眸凸起、身形扭曲......它没有反抗吗?不,并不是,只是它那极力挣扎的身躯,却又是那般的......视线怎么模糊不清了?是泪水,还是鲜血呢?哼,或许两者都有吧。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哪怕连你自己都未能觉察到,此刻的你已然泪流满面。

    那一刻,你想起身,你想上前,你想去帮它,因为说不定有了你的加入,你们就能逆转胜负了。只是,当你刚想起身之际,你却发现你的身躯是那样的沉重,而四肢呢,却又是那般的瘫软与无力。没有丝毫的慌张与失措,你仅是裂开嘴,轻笑着,“哼,这便是你给我的考验吗?也太不堪了吧。”那一刻,你笑了,没错,笑了,“这点磨难又算得了什么呢!给我起来,给我起来,给我起来,给我起来啊——”你在心中疯狂地怒吼着,咆哮着,那一瞬,你几乎拼尽了所有,耗尽了一切,可即便如此,你的身躯依旧死死地趴伏在地,难动分毫,“给我起来啊,给我,起来,啊......”你依旧笑着,笑着,却早已泪如泉涌,你,哭了。

    为什么?因为你的心好痛,真的好痛。你什么都不清楚吗?不,你什么都明白。

    为何受伤的是它,为何身处此地的是你?运气吗,不,因为本能躲过此劫的是它,因为本该承此重创的是你,因为是它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你甩出,而自己却因此错过了最佳的躲避时机,因为是它将本该属于它的生之门让给了你,而将自己推向了无尽的深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你只是一个废物,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凭什么,凭什么活下来的偏偏是你;凭什么死的就偏偏不能是你;凭什么要让它们一个一个地为你,为你无怨无悔地献身,凭什么啊......

    是你不想吗?哼,你也想要努力,你也想要付出啊!只是你心里很清楚,你做不到,面对猎人们的狙杀,你做不到精准躲避,你唯有逃;面对猎狗的截杀,你做不到以一当十,你唯有逃;面对它,猛虎黑煞的强袭,你做不到扭转乾坤,你唯有......你之所以笑着,之所以挣扎着,之所以自我安慰着,只是你不想承认你的软弱;不想承认你的无能;不想承认现在的你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浸湿了你的面庞。望着那道浑身染血、伤痕累累、狼狈不堪、凄惨至极的身影,你只觉得你的心绞痛绞痛,曾今的它是何等的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如若君临天下,可如今,为了狼群,更为了你,它却沦落至此,半步生死,就因为它是狼王,就因为,它是你的,父亲......值得吗?真的值得吗?

    “可你知不知道,你若是死了,狼群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啊,你是狼酋,你还是,我的,父亲啊!”那一刻,你再也不无法伪装下去,哭得撕心裂肺,如若肝肠寸断,泪水似决堤般的洪流,彻底将你淹没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