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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三)

    时间在悄然的等待中,无声地逝去了。你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你也不知道此时是何时,反正,在这一片幽深的寂寥之中,忽有一声微弱的犬吠,自你们的耳边响起,是那样的轻微,却又是哪样的......

    那一刻,你们所有人——你,它狼酋血皇,大公狼风魔、黑三,都凝重到了极致,屏息,凝神,绷紧全身,蓄势待发。

    犬吠之声越来越清晰,也愈来愈嘈杂,紧随而来的是一阵杂乱的脚步之声,由远及近。隐约之中,你似乎还能听到一些沉闷而稳重的踏地之音,每一步都如若踏在了你的胸膛之上,一股窒息感开始在你的胸前漫延,你知道,他们,要来了......

    一道模糊的身影,在恍惚间,倒映入你的眼眸之中,你心神一凛,紧接着便是一道又一道身影开始在你的眼眸之中浮现——狗群已至,你知道,猎人们,不会远了。

    果不其然,仅是数息之后,道道模糊的人影便逐渐在你的眼眸中凝实。只是,在你第一眼见到他们时,你似乎有一抹恍惚,就好像心中那道难以忘怀的背影,正在渐渐地与那些模糊的身形融合着,像,太像了......

    只可惜,就在它们即将要重合之际,却是突然破碎,化为了一片的虚无。你猛然回过神来,再次凝眸,望向了那看似十分熟悉,却又陌生异常的身影,幽幽一叹。他们不是他,他们是随时可以用那喷火的猎枪击碎你的头颅,让你血染长虹的猎人。

    你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那起伏的内心。纵然只是身影,却依旧能让你的心中泛起丝丝的寒意,有恐惧不断从你的心底漫延,侵蚀着你那看似牢不可破的心神......你知晓,那是源自于本能的畏惧,源自本能对猎枪的畏惧。

    只是最终,你却将这一切都化归为了平静,纵有恐,纵有畏,可若你已不在乎,又能如何呢?那一刻,你静静地注视着他们那逐渐清晰,那缓缓放大的身影......

    相较于上次的疯狂追杀,此次狗群则明显平静、安分了许多,纵然已经发现了你们的存在,它们却也没有贸然向前,而是谨慎地徘徊在那对灰狐和那只羊羔尸躯的周围。你知晓,这是因为它们心中的恐惧,对于你们实力的恐惧。

    可这并没有让你那紧绷的心神有半分的松懈,因为你同样很清楚,这一切的恐惧,会在猎人到达的瞬间,彻底化为虚无。狗仗人势,有猎人在后面为其撑腰,它们可以什么都不怕!这是它们的可悲之处,可这同样也正是它们可怕之处。

    在此地,它们会有畏,会有惧,可在猎人们到达之后,这至多也只是让它们在搏杀中有一丝的掣肘罢了。一旦有了猎人的依仗,它们定然可以破开来自心中那恐惧的桎梏,爆发出更强于第一次大战之力,若再次被其缠上,想要脱身,就绝非只是付出先前那般代价便足够的。而这,无疑会将你们彻底暴露在猎人的枪口之下,那么结局似乎唯有——死。

    你轻叹了口气,静静地望着那数道轮廓逐渐清晰的身影,你不禁细数了一番,一,二,三......

    九,十。一抹寒意从你的脚底升起,随即便涌遍你的全身,如若彻骨的冰寒。你倒抽了口凉气,那一刻,你似乎都有了一丝的后悔。那可是人类啊!是放在平日里,哪怕仅有一尊,都足以令这世间众生颤栗、畏惧的存在。而如今,出现在你面前的却是足足十道身影。

    你曾亲眼见证了一个豺群的覆灭,那是足有二十多匹红豺的群体,是一个在你眼中足有称霸一域的存在,就那样,在仅仅数十息的时间里,悄无声息地陨灭了。你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一天所发生的一切。

    那简直就是一场屠杀,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每一次的枪响;每一次的火光闪现,都会伴随着一抹血花的浮现;一道凄厉的惨嚎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道浴血身影无力地坠地,血染片片的大地。那一日,尸横遍野;那一日,血流成河;那一日,哀嚎贯长空......

    而做到这一切的,将豺群屠杀成这一番惨烈景象的,唯有七人。是啊,仅仅只是七人,至今,你还犹然记得当初它们,那数十匹红豺,临死前的眼神——无助、绝望、麻木,如若肝肠寸断。可谁又曾想到过,它们也曾傲临一方,所过之处也令无数的生灵闻风丧胆。绝望、无助、麻木......从来只是它们脚下猎物的悲鸣,可如今......

    你不禁再次深吸了口气,望向了那十道看似孱弱、不堪一击的身影。你曾与豺群展开过生死拼杀;你曾为了你的主人不顾一切地与猛虎一战;你曾为你之爱放下所有与野猪搏命,与狼酋争锋。所以你明白,你更清楚,此战代表着什么。

    若是先前的每一场战斗都算得上凶险,都可谓是九死一生的话,那么此劫便是在百死中寻觅那一抹的生机,纵然你们已占尽了一切的先机,纵然你们早已谋划好了这一切。这是你自出生以来,所要面对的,最大的一次劫难。你似乎已经感受到了死神在向你招手,你似乎已望前路,那无力垂首,浸染在血泊中的自己......

    你忽然觉得自己好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却偏要闯进来,为了银霜吗?肯定是有的,但倘若真是全心全意地为它,你就应该选择与它一起逃离,而不是像个傻子一样的在这里白白等死!所以还为了谁呢?狼群吗,哼,说了连你自己都不信。为了报恩吗?嗯,或许有吧,但这还不够,那还能为谁呢?它吗?你的目光不自主地落在了它的背影之上,只是这一次,在看到它凛冽,睥睨的同时,你好像还看到了更多。

    一截断肢,一道血疤,一撮白发,你猛然发现,若是褪去这“狼酋”的光圈,它似乎也只是一匹普通的公狼,也会受伤,会衰老,会死亡。的确,它用它超凡的智谋,出众的实力守卫着狼群,可它何尝又不是在用它的血肉之躯,用它的一生在护佑着狼群呢?哪怕是用生命都亦无怨悔。

    这便是它,狼酋血皇,这便是你的父亲,狼王血皇。

    那一刻,你只觉得你的眼眶一涩,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涌动着,泪水吗?或许吧,你忽然微微一笑,为它,那便为它吧,为了你的父亲,为了那个傻子,那个傻到甘愿为他人不顾自己性命的天大的傻子。它是傻子,那你也是傻子,还有它们,大公狼风魔、黑三也是傻子,你们都是傻子,大傻子,大,傻子......

    不知不觉中,你的泪水早已浸湿了你的面庞......你傻吗,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有一点你可以确信:你不会后悔,哪怕最后真的死了,最多也就有些不甘和遗憾吧。那一刻,你傻笑着,如若癫狂,可没有知晓,在那癫狂之下,却是一双何等坚毅的眼眸,一颗何等平静的心,如若磐石,亘古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