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狼烟录 » 十三

十三

    整个可频府这几日忙的不可开交,不光要应酬三不五时的接风洗宴,又要学归原话。

    他已经是这般年纪,哪里能记得住,更不要提可频二娘子,婚期定了之后,又多了一大堆要学的规矩,还要三不五时去给公孙皇太后请安。

    这婆家虽然谈不上有多慈祥,倒是也算温和,可频二娘子倒是也在皇太后身上学到了不少,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几十年如一日的注意,早已成为了她的自然。

    皇太后对这个儿媳也算是满意,容貌出众,也挺聪慧,就是归原话说的坑坑巴巴让她有几分不满意。

    可频府内忙,府外,大街小巷也都忙做一团,圣人下了诏,北境并入版图乃一大喜事,北境是龙兴之地,北境发展势在必行,不少生徒学子都看过了由王时安起草的求贤令,这可是科举之外的另一条路,心里都是痒痒的,跃跃欲试。

    叱利氏和可频氏的联姻也昭告了天下,一时间人人都觉得可频家短短时间就平步青云了,羡慕的,嫉妒的,好的坏的各种议论声纷纷不断,成了比可频甫本人更大的谈资。

    归原化的诏书也颁布了下来,穆守年刚刚回到京城又变成了钦差,但是内容却是比他们想要的,少了不少,仅仅是改名和通婚,里鲋还以身作则,纳了一个刘氏作了昭仪。

    如今又进了八月,更是农收的时节,外邦使者也陆陆续续来访,讨论起朝贡,贸易的问题,鸿胪寺忙起了,王时安也抽不出空来。

    老穆对推广缓慢甚是着急,一连上了好几道状,惹的里鲋亲自召见了他,跟他讲明中间的关系,方才消停了一些。

    木谣其实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之前里鲞问他的问题,他也想要个答案,可惜这段时间穆守年满心都在推行归原化之上,得亏圣人亲自发话,他才有心思歇息,今日休沐,木谣终于抓住了这个机会,叫他大伯来下棋聊天。

    “此事要说在前,今天是下指导棋,我虽喜好下棋,但多也是你祖父影响,我可没有二弟那般水平,你又学去他多数棋艺,我下不过可是正常,不作数的。”穆守年说的振振有词,木谣才发现,他的这个年过半百的大伯,竟是如此争强好胜。

    “自然,自然。”他表现得十分顺从。“大伯以为,何日我朝当与南朝一战?”他思索了半天,找了个切入点。

    “南朝与我和平也有十数载,如今双方都有许多内部问题尚未解决,二者都需要时间,短时间内应该可以相安无事吧,我想,这脆弱的和平还能维系十年。”穆守年先是不答,直到他下一步自认为的好棋,趁着木谣看局势的时候才回话。

    “那我朝如今的内忧为何?”木谣很快就落子,穆守年看着局势,刚刚沾沾自喜的表情荡然无存。

    他又沉思了半天,才回答问题。“自然是两族关系问题。”他的回答很简短,显然是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下棋之上。

    “大伯当真如此认为?”木谣示意他这步棋不好,他赶忙悔棋,重新下了一步。

    “你此言何意?”穆守年意识到了,这个谈话,可能并非是他所想象的闲谈,重视了起来。

    “大伯此次令诏奉为钦差,便是要推行我族归原化,贵族们也都纷纷跟着改了姓,圣人还做了表率纳了刘昭仪,也有几家纳了归原妾室,这个问题很快便会迎刃而解,更何况,在此之前,我朝两族之间也维系着微妙的平衡,恐怕如今按兵不动,这并不是根本原因吧。”木谣找准了这个机会,眯起了他的眼睛,戴上了他的笑容。

    “那你觉得是为何?”老穆应该是被棋局影响了,不假思索说出了这么一句让他十分后悔的话,他对面坐的这小子,什么话都敢胡说八道。

    “我感觉,是兄弟不睦。”果然,木谣口无遮拦的说着。

    穆守年没有回话,他在认真的看着棋局,假装没有听到。

    “倘若让大伯去选,这兄弟二人,大伯更支持谁?”木谣在局面已成定局之后直球问道。

    “当今圣人是先帝一早就立定的太子,我等臣子哪里来的支持谁这一说法?”穆守年输的很是不满意,没好气的回道。“你小子今天为何这么多奇怪问题,怎得,这是已经在帮那二郎刺探情报了?”

    “大伯这是哪里的话,他里家是君不假,那我也是丘穆陵后嗣,怎么也得是我们家最先呐。”

    “哼哼。”穆守年不以为然的笑出了声。

    “诶,罢了罢了,不谈这些,下棋,下棋,我来教大伯。”木谣已经拿到了他的答案,很自然的转移了话题。

    “我哪里用得着你教,便是让你点拨一下罢了。”

    “大伯说的是,侄儿失言。”

    “我听闻,你近日总是与那些纨绔厮混。”

    “久离京城,一时贪玩罢了。”木谣大方承认。

    “罢了,你并非不懂分寸之人,我就不多言了,二弟平日对你是严苛了些,但那也是寄予厚望,你可不能记恨于他。”

    “此事,我也心中有数,大伯不必为此劳心费神。”木谣一瞬间收起来脸上的笑容,似乎很不愿意听与父亲相关的事情。

    老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我近日结交之人中,有一人名唤魏宁,大伯可曾听闻?”木谣很快整理好了情绪。

    “魏宁?魏家。”老穆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当是魏准的儿子。此人原是临渝关守将,当年先帝与齐国公兵临关下,他临阵倒戈,开了关门,先帝顺势南下一举攻克永兴。如此他便也成了功勋,领了县公,可惜此人之后很快就病逝了。他那大儿子,小小年纪便继承了县公,可惜年纪太小又无其他人依靠,早已退出了朝堂,我记得几年前做起了生意,如今倒是也有些产业。那魏大郎应该是名唤…”

    “魏平。”木谣报出了他的名号。“原来这魏家是归原人。”

    “便是了。”老穆点了点头。“这魏宁有何不同?”

    “一个纨绔罢了,有何不同,侄儿只是想到了一些趣事罢了。”

    可频仪只带了几个家丁亲信,没出几日,就到了卫州。

    正直晌午,里鲞正在用膳,听闻来人后,便将他请了进去,一起用膳。

    席间他在左右的帮助和翻译下说明了来意,里鲞对他表示了欢迎。

    “三郎且先在我这里住下,不日我便要回京完婚,你且先与我回去,之后便可直接去莵关找鲜邕报道。”

    “姐夫,我就不回去了。我知道这多少有些不合规矩,但是,我实在是在那永兴城待不下去。”可频仪面露难色。“二来,我也想早日操练起来,我想看看这名扬天下的隙追到底是何面貌。”

    里鲞稍加思索。“也罢,既然你如此心切,那便去找鲜邕吧,我也不多留你。”

    “多谢姐夫成全。”

    可频仪就待了这么一顿饭的功夫,下午便要出发,里鲞看他心切,便就由着他来了,还亲自给他送行。

    城门口,里鲞简单叮嘱了他两句,顺便让他催促一下杨解汇报近况,他连声应下,翻身上马,又在马上和里鲞挥了挥手,他笑容很灿烂,不知为何里鲞总觉得他有几分亲切感,很愿意跟这个小舅子来往,对他也比旁人随性不少。

    里鲞目送他远去,回首间,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对人坐在门前交谈,他们手上比划着,嘴上咿咿呀呀的,看得出来是聋哑人。

    他看的出神,直到左右忍不住出声提醒,他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