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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读书人

    二人一路步行回了内城,到了县衙正好碰到了祖茔的小书童,他见到夏希然二人,心急如焚的跑来,第一句话便是:“老爷刚刚丢了官牌戴上玉佩就离开了,你们知道老爷去那了吗?!”

    见二人摇摇头,小书童十分伤心,“老爷在这边当了三年官,就被骂了三年,那帮愚蠢的百姓,根本看不出到底谁对他们好!”

    夏希然叹了口气,安慰道:“你家公子是个好人,来错了地方罢了。”

    听完,小书童哭的稀里哗啦的,怕老爷到哪寻了短见。

    正在小书童哭的正难受的时候,街上的行人突然便多了起来,嘴里念叨着山神什么的,唐笑提想到:“好像是祖茔在城门那边,过去看看?”

    “好。”

    带着小书童,二人一路往东,越是靠近城头那一处,人群便越发拥挤。城门之下,人群拥挤至极,声音嘈杂,大多是在议论华秀城的那位县令。城头之上,那位一身结拜儒衫,头戴儒冠的年轻男子提着一颗人头,就那么站在城头上看着下面的百姓。

    唐笑疑惑道:“他要做什么?”

    夏希然认出了祖茔手里的人头,正是当日被他唤出的山神,“他想跟这昏庸的体制作一下最后的抗争。”

    “他不想当官了?”

    “正正的读书人有几个是为了追名逐利的,横渠四句知道吗?”

    唐笑翻了个白眼,“我读过书的好嘛。”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在立自己的天地心。”

    朝廷昏庸,体制腐败?

    纵容恶徒为祸乡里?

    国势衰退,毫无争议?

    管我什么事!

    “诸位,肃静!”

    站在城头上的男子声音格外的大,大到整个县城都听得一清二楚,原本嘈杂的人群在这一刻突然静了下来,场面气氛肃杀。

    “想必各位对我并不陌生,本官是华秀城的县令,祖茔,上元书院出身,师承邹明阳。万历七十二年头甲进士,官拜三品翰林院院士。万历七十五年,本官因朝内争端贬于华秀城成为当地县令,如今已然三年零七个月。”

    众人愣愣的瞧着他,没法子开口说话。

    “诸位可定很好奇,我这右手上拿着的到底是什么,不妨便告诉你们,我手里提着的,是绵阳山的山神寇骏,乱臣贼子,蝇头苟苟,勾结大金龙寺妖僧,汲取一地山水气运,该当杀罪!本官先斩后奏,已将此撩斩首!日后此首便悬挂城头,本官死前,谁都不能摘下!”

    此言一处,人群便轰动起来,可一个个的没法开口,祖茔见此,便解了这道法门。

    “你这恶官,怎么敢说金龙寺的圣僧是妖僧,放你娘的狗屁!”

    “你来我们华秀城三年,可曾为华秀城带来半点好处,城外的田地旱成了什么样子,若不是大金龙寺....”

    “若不是大金龙寺收你们的香火钱,若不是大金龙寺以各种名头诋毁污蔑本官,若不是大金龙寺诱骗你们进院求子,你们就活的不好了是吗?”

    “荒谬!愚蠢!”

    被骂了三年的无能官员突然如此反过头来骂他们,竟然有一些畏惧甚至不真实的感觉,这还是那个软塌塌的县令?今日变得如此强硬了?

    “你们吃的粮食,是朝廷经过层层剥削从江州运来的,你们喝的水,是本官带着几百人引来的大辽河的河水,你们能像个人一样活的,不是靠那些只会收受香火的妖僧,不是靠你们的虔诚,是靠着有人不想让你们看清这个体制!”

    忽然,那张狂至极的县令叹了口气,缓缓的将那人头挂在城头上,神色疲惫。

    “莫谓言之不预!”

    白衣男子消失在了城头,只留那面色惊恐的山神头颅悬挂在城头上,在场多是宣扬沸腾的骂声,经久不绝。有人甚至想上城头将那头颅摘下,告知百姓那县令的话不可信,可上了城头靠近那头颅不过三步时,竟突然七窍流血,当场暴毙。

    嘘声一片化为了更大的骂声,人群之中,夏希然晃了晃出神的唐笑,示意要离开了。

    “这些人真的看不清吗?”

    吃的什么,喝的什么,真当不知道吗?或许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承认自己信奉的东西是导致这局面的一切罢了。

    就像是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祖茔那句话说的好啊,莫谓言之不预也。”

    叹了口气,二人离去。

    读书人提着壶酒,失魂落魄的回了县衙,门口是站着个焦急等待的童子,见到自家老爷本来发红的眼眶顿时又流出了眼泪,赶紧上前搀扶。

    “老爷,咱们回书院吧,这些人不知道老爷对他们好....”

    祖茔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了笑,“启弘,你要记住,世道本是一本更大的书籍,读书人读书,不光是为了读书,也是为了济世。”

    “读书人的眼里,该有一条线,用来衡量万物的善恶对错与否。这个国家的路已经走歪了,江河日下,而我们读书人的作用就是把他掰回来,让它重新焕发生机!”

    他要去奉元城,见见那位皇帝,想问问他到底在想着什么!

    回了县衙,夏希然在祖茔的屋外找到了他,对方似乎是在等待,见了夏希然,立马叫过来,说要再下一局棋。

    他苦笑道:“有些失望,可还没绝望,不用担心。”

    夏希然微笑道:“不担心的。”

    “世道就是这样,要么与光同尘,要么逆水行舟,我们能发挥的作用很小的。可这个国家若是真的没人来做这些事,那它就真的完了,像观海城一样。文宗皇帝当年弃武从文,不就是因为这点吗?总是有人要来做的。”

    夏希然点点头,表示赞同。

    “书上的道理我是学进去了,可为官的第一天我便知道那些道理于世俗人情相悖,知难行易,书上的道理总是那么轻飘飘,这世道的每一步总是如此沉重。”

    “不忘初心,便已是极好,没人有多么清白。”

    祖茔突然苦笑问:“大越如何?”

    夏希然想了想,回答:“人尽其用,各施所长?”

    “夏将军羡煞本官了。”

    二人皆大笑。

    远处亭台边上坐着的女子,莫名其妙的鼻子一酸,忽然觉得读书人没书上说的那么坏。

    俩人都是极好的读书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