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永恒的怪物
安东和丽芙继续向上移动，沿途都是血肉构建的组织。
第四十一层就是天空塔与地面连接的最后一层，再往上就是漂浮在数十米高处的第四十二层——三鼎议会领袖办公室。
旁边的悬浮梯无法使用，于是安东和丽芙拿出了肃清队给的铁索枪，他们瞄准了第四十二层的底部，然后发射，两发铁索的尖都刺入了第四十二层地板。
安东向下拉了拉铁索，说：“固定好了，我们一起爬上去。”
“好。”丽芙说。
安东和丽芙就向上爬着，腐蚀的血液还在给安东持续带来痛感，这份痛感只让安东握得更紧了。
突然丽芙就松开了手，迅速滑落到第四十一层，安东就悬在半空中望着丽芙，喊道：“你受伤了吗？”
丽芙轻松地笑着说：“不，我没事，但我也不能上去了，刚才，那个类人和我产生了链接……”
安东想要极力克制自己的感情波动，但他还是出现了惊愕。
“它……它和你说了什么？”
丽芙顿了顿，继续说着：“它说它暂时帮我抵抗了那个声音的影响，但那个声音在今天晚上影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它的腐化能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我想，我也快变成怪物了吧。”
她流着泪，但还是笑着。
“对不起啊，安东，我就不上去了。黎明就要到了，我还可以在这里看看日出。”丽芙哽咽道。
“……嗯。”安东平静地点点头。
安东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就继续向上爬，很快他就爬到了顶，踏到了第四十二层的地板上。
这里没有血肉的组织，没有血迹也没有战斗痕迹。
在漆黑的夜里，安东朝着眼前亮起的房间走去。
巨大的落地窗在办公桌的后方，透过玻璃能看见繁星。
“暴雨停了，我也觉得你该来了。”熟悉的声音从前方的椅子传来。
随后卡司转了过来，安东终于看见了这个男人。
卡司身上穿着轻便的袍子，金色的长发自然地散在肩上。他的眼睛还是温柔的样子，可是嘴角却没有了温柔的翘起。
“好久不见，安东。”卡司轻轻地说。
“你的目的是什么？”安东质问道。
卡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起身看向窗外的世界，他缓缓地说：
“成为负数……我的目的是成为负数。”
“成为负数？”
聚光灯打在玻璃上，所有人都在广场上看着天空塔的最高处，等待着故事的结局。
卡司继续不紧不慢地说：
“人类是一个集合体，里面有很多很多的因子。欲望、权力、喜爱、梦想、热情、责任……其中有很多的因子会让人们互相猜疑、内斗。大多数人都维持着平衡，他们善良而卑鄙，自私且勇敢。可是有时他们也会堕落，他们会在巨大的绝望之下陷入享乐主义、投降主义。”
卡司转过头来，继续温和地对安东说：
“所以我选择成为负数，将这些因子抵消。在我之后的世界里，人类将会团结起来，也许持续的时间不会很长，但总会奏效的。”
安东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他愤怒地吼道：“所以你就杀了那么多人？你知道你害死了多少人吗！”
卡司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他平静地说：“我杀了该死的人，留下了该活的人。的确会有无辜的人死去，但这是难以避免的牺牲。”
安东掩饰着悲伤，他没办法再吼出来了，他悲痛而缓慢地说：“可是他们就这样死了……”
“那就尽情责备我吧！然后继续坚强地完成你的使命。”
“安东，”卡司继续说，“我并不打算和你争辩我的做法。这个世界上的对错本就是人来规定的，而我想要的仅仅是千百年后，世界上仍存在人类的孩童争辩对错。”
安东哑口无言，十六岁的他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
随后卡司说出了他最后的一句话。
“安东，借着我的死亡往上爬吧。”
然后就是玻璃碎裂的声音，风从破碎的窗涌进来的声音。
那个曾经拯救安东的人、帮助安东的人、教导安东的人、祝贺安东的人、欺骗安东的人、伤害安东的人，就带着最后的微笑从天空塔最高层一跃而下。
黎明的光最后一次落在卡司的脸上，他躺在血和雨水中，最后的温度也回归大地。
安东走到了破碎的窗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短暂的寂静之后，安东对自己说：“我本就是去了断他的。”
随后他又顺着铁索回到了第四十一层，当他落到第四十一层时，他看见丽芙坐在天空塔边缘，双脚放在半空中轻快地晃着。丽芙也注意到了安东，她转过头笑着对安东说：
“安东，你回来了，我还没有变成恸哭者哦。”
然后她指了指很远很远的云墙上方的太阳，说：“我见到了黎明，还等到安东你成功活着返回，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丽芙长呼出一口气，然后就久久地不动了，她望着那片染上朝霞颜色的大地，也会露出幸福的微笑。
如果一直都这样就好了，可是安东和丽芙都知道了结局。
在短暂的煎熬之后，丽芙把视线从升起的太阳那里挪开，缓慢转过头来，皱着眉，苦笑着对安东说：
“安东，杀死我，就现在……”
……
当安东觉得自己已经面对死亡麻木的时候，死亡却给他当头一棒，让他清醒地感知着极端的痛苦。
安东悲鸣着将丽芙的尸体拥入怀中，他的嘴巴大大地张着，喉咙里面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太阳缓缓上升，就和往常一样，毫无慈悲地为大地带去温暖。
安东最后独自一人回到了云墙上的驻扎点，这里只剩下了半数的人。这些新手出野者的脸上都是疲惫和冷漠，再也看不见之前的活力和热情。但是也过不了多久，等他们都麻木之后，便也能露出罗德和丽芙那样的微笑了。
安东走进安静的指挥所，向希纳怀斯问道：“之前带回来的那两个人呢？”
希纳怀斯长叹一口气，说道：“维尔汀没能通过测试，被暂时关在了白房……总之，他被那个声音发现了，他被腐化了。”
安东说不出话，过了半天他才缓缓问道：“那个声音怎么会找到他的？”
“因为他是维契的儿子，而我们又一不小心让他接近来自天空塔的人质了。”
安东长吸一口气，然后又长长地呼出去。
“是巧合吗？是命运吗？”安东在心里面问自己。
希纳怀斯又说：“在我们告知了维尔汀事实之后，他自愿被清除掉。维尔汀最后有一个要求，就是把他的一切都交给安东和罗德两位……现在他的东西都在你的屋子里了。”
安东进入了他的屋子，里面并不大，只够放下一张床和几个柜子，一张桌子。
维尔汀为数不多的东西都摆在了安东的桌子上，他的录音机和磁带，他喜欢的书和画，他写过的小说和对墙内的幻想，这就是全部的东西。
其中只有两封信是本就属于安东的，一封信是孟迁不久前写的，他说他要去第四大区的山区实验室，叫安东以后有空去找他。另一封信是安东的家人写的，兜兜转转很久才到了安东的手上，已经是好几个月以前写的了。
安东平静地拆开了这封简朴的信，里面是他的爹娘和尺牧对他说的话。
安东的爹说，他已经知道了安东的想法，鼓励安东去探索世界。
安东的娘说，她希望她的孩子不要遭受危险，她希望大家都可以好好保护她的孩子。
尺牧说，她很想安东，希望安东也能够想她。她看不见安东所看见的世界，但她支持安东去追寻安东所热爱的世界。
安东将格式并不规整的信小心翼翼地收了回去，压在了自己的床下面。
“我知道，我知道的……”
安东的声音也颤抖起来了，他终于也忍不住哭了。
“安东有被大家好好保护着……”
安东的哭泣越来越沉默，很快泪水就不再流下了，他的呼吸一次比一次沉重，一次比一次暴戾。
他的悲伤全都变成了针对那个声音的愤怒，这份愤怒又变成了仇恨。
安东不再主动抵御那个声音的接近，他放弃了自己的思想防御，主动寻找着那个声音。
当链接连通的那一刻，安东颤抖而缓慢地说：
“杀——死——你！”
最纯粹的恶意在此刻诞生，那个声音也将意识到它亲手创造了无法控制的怪物，一头对它绝对坚定、绝对仇恨、绝对愤怒的怪物。
第四十一层就是天空塔与地面连接的最后一层，再往上就是漂浮在数十米高处的第四十二层——三鼎议会领袖办公室。
旁边的悬浮梯无法使用，于是安东和丽芙拿出了肃清队给的铁索枪，他们瞄准了第四十二层的底部，然后发射，两发铁索的尖都刺入了第四十二层地板。
安东向下拉了拉铁索，说：“固定好了，我们一起爬上去。”
“好。”丽芙说。
安东和丽芙就向上爬着，腐蚀的血液还在给安东持续带来痛感，这份痛感只让安东握得更紧了。
突然丽芙就松开了手，迅速滑落到第四十一层，安东就悬在半空中望着丽芙，喊道：“你受伤了吗？”
丽芙轻松地笑着说：“不，我没事，但我也不能上去了，刚才，那个类人和我产生了链接……”
安东想要极力克制自己的感情波动，但他还是出现了惊愕。
“它……它和你说了什么？”
丽芙顿了顿，继续说着：“它说它暂时帮我抵抗了那个声音的影响，但那个声音在今天晚上影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它的腐化能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我想，我也快变成怪物了吧。”
她流着泪，但还是笑着。
“对不起啊，安东，我就不上去了。黎明就要到了，我还可以在这里看看日出。”丽芙哽咽道。
“……嗯。”安东平静地点点头。
安东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就继续向上爬，很快他就爬到了顶，踏到了第四十二层的地板上。
这里没有血肉的组织，没有血迹也没有战斗痕迹。
在漆黑的夜里，安东朝着眼前亮起的房间走去。
巨大的落地窗在办公桌的后方，透过玻璃能看见繁星。
“暴雨停了，我也觉得你该来了。”熟悉的声音从前方的椅子传来。
随后卡司转了过来，安东终于看见了这个男人。
卡司身上穿着轻便的袍子，金色的长发自然地散在肩上。他的眼睛还是温柔的样子，可是嘴角却没有了温柔的翘起。
“好久不见，安东。”卡司轻轻地说。
“你的目的是什么？”安东质问道。
卡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起身看向窗外的世界，他缓缓地说：
“成为负数……我的目的是成为负数。”
“成为负数？”
聚光灯打在玻璃上，所有人都在广场上看着天空塔的最高处，等待着故事的结局。
卡司继续不紧不慢地说：
“人类是一个集合体，里面有很多很多的因子。欲望、权力、喜爱、梦想、热情、责任……其中有很多的因子会让人们互相猜疑、内斗。大多数人都维持着平衡，他们善良而卑鄙，自私且勇敢。可是有时他们也会堕落，他们会在巨大的绝望之下陷入享乐主义、投降主义。”
卡司转过头来，继续温和地对安东说：
“所以我选择成为负数，将这些因子抵消。在我之后的世界里，人类将会团结起来，也许持续的时间不会很长，但总会奏效的。”
安东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他愤怒地吼道：“所以你就杀了那么多人？你知道你害死了多少人吗！”
卡司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他平静地说：“我杀了该死的人，留下了该活的人。的确会有无辜的人死去，但这是难以避免的牺牲。”
安东掩饰着悲伤，他没办法再吼出来了，他悲痛而缓慢地说：“可是他们就这样死了……”
“那就尽情责备我吧！然后继续坚强地完成你的使命。”
“安东，”卡司继续说，“我并不打算和你争辩我的做法。这个世界上的对错本就是人来规定的，而我想要的仅仅是千百年后，世界上仍存在人类的孩童争辩对错。”
安东哑口无言，十六岁的他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
随后卡司说出了他最后的一句话。
“安东，借着我的死亡往上爬吧。”
然后就是玻璃碎裂的声音，风从破碎的窗涌进来的声音。
那个曾经拯救安东的人、帮助安东的人、教导安东的人、祝贺安东的人、欺骗安东的人、伤害安东的人，就带着最后的微笑从天空塔最高层一跃而下。
黎明的光最后一次落在卡司的脸上，他躺在血和雨水中，最后的温度也回归大地。
安东走到了破碎的窗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短暂的寂静之后，安东对自己说：“我本就是去了断他的。”
随后他又顺着铁索回到了第四十一层，当他落到第四十一层时，他看见丽芙坐在天空塔边缘，双脚放在半空中轻快地晃着。丽芙也注意到了安东，她转过头笑着对安东说：
“安东，你回来了，我还没有变成恸哭者哦。”
然后她指了指很远很远的云墙上方的太阳，说：“我见到了黎明，还等到安东你成功活着返回，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丽芙长呼出一口气，然后就久久地不动了，她望着那片染上朝霞颜色的大地，也会露出幸福的微笑。
如果一直都这样就好了，可是安东和丽芙都知道了结局。
在短暂的煎熬之后，丽芙把视线从升起的太阳那里挪开，缓慢转过头来，皱着眉，苦笑着对安东说：
“安东，杀死我，就现在……”
……
当安东觉得自己已经面对死亡麻木的时候，死亡却给他当头一棒，让他清醒地感知着极端的痛苦。
安东悲鸣着将丽芙的尸体拥入怀中，他的嘴巴大大地张着，喉咙里面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太阳缓缓上升，就和往常一样，毫无慈悲地为大地带去温暖。
安东最后独自一人回到了云墙上的驻扎点，这里只剩下了半数的人。这些新手出野者的脸上都是疲惫和冷漠，再也看不见之前的活力和热情。但是也过不了多久，等他们都麻木之后，便也能露出罗德和丽芙那样的微笑了。
安东走进安静的指挥所，向希纳怀斯问道：“之前带回来的那两个人呢？”
希纳怀斯长叹一口气，说道：“维尔汀没能通过测试，被暂时关在了白房……总之，他被那个声音发现了，他被腐化了。”
安东说不出话，过了半天他才缓缓问道：“那个声音怎么会找到他的？”
“因为他是维契的儿子，而我们又一不小心让他接近来自天空塔的人质了。”
安东长吸一口气，然后又长长地呼出去。
“是巧合吗？是命运吗？”安东在心里面问自己。
希纳怀斯又说：“在我们告知了维尔汀事实之后，他自愿被清除掉。维尔汀最后有一个要求，就是把他的一切都交给安东和罗德两位……现在他的东西都在你的屋子里了。”
安东进入了他的屋子，里面并不大，只够放下一张床和几个柜子，一张桌子。
维尔汀为数不多的东西都摆在了安东的桌子上，他的录音机和磁带，他喜欢的书和画，他写过的小说和对墙内的幻想，这就是全部的东西。
其中只有两封信是本就属于安东的，一封信是孟迁不久前写的，他说他要去第四大区的山区实验室，叫安东以后有空去找他。另一封信是安东的家人写的，兜兜转转很久才到了安东的手上，已经是好几个月以前写的了。
安东平静地拆开了这封简朴的信，里面是他的爹娘和尺牧对他说的话。
安东的爹说，他已经知道了安东的想法，鼓励安东去探索世界。
安东的娘说，她希望她的孩子不要遭受危险，她希望大家都可以好好保护她的孩子。
尺牧说，她很想安东，希望安东也能够想她。她看不见安东所看见的世界，但她支持安东去追寻安东所热爱的世界。
安东将格式并不规整的信小心翼翼地收了回去，压在了自己的床下面。
“我知道，我知道的……”
安东的声音也颤抖起来了，他终于也忍不住哭了。
“安东有被大家好好保护着……”
安东的哭泣越来越沉默，很快泪水就不再流下了，他的呼吸一次比一次沉重，一次比一次暴戾。
他的悲伤全都变成了针对那个声音的愤怒，这份愤怒又变成了仇恨。
安东不再主动抵御那个声音的接近，他放弃了自己的思想防御，主动寻找着那个声音。
当链接连通的那一刻，安东颤抖而缓慢地说：
“杀——死——你！”
最纯粹的恶意在此刻诞生，那个声音也将意识到它亲手创造了无法控制的怪物，一头对它绝对坚定、绝对仇恨、绝对愤怒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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