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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李左车降

    张苍心里直摇头,这个小皇帝总是能给工匠们出难题。又不敢不应承,人家是皇帝啊,但凡皇帝想要的,只要有一分可能,也要去给做出来。不过皇帝所说的拉拔金丝的方法,无论如何还是要试一下的,如果能够成功,以后制作金丝就无需现在这么麻烦了。

    张苍告退后,胡亥传了晚食,赐公子婴同食。食罢公子婴告退,胡亥心血来潮,要去骑马。

    上次去蓝田大营时胡亥说要中途骑马,最后没有骑成,其中就有这个替身胡亥没怎么骑过马,心里没底的因素在内。在韩谈的半维护半教练的情况下,总算把起码的骑马方式学会了,并且也能跑起来,对皇帝来说,这也就差不多了,总不能指望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皇帝上战场纵马驰骋。

    不总骑马的人,偶然一骑,如果说喜欢骑马的感觉,那就是在马上玩儿的开心,可下了马就开始感觉到浑身的酸痛了。而且天气又热,骑在马上有风还不觉得,下了马一没了速度,忽的又出了一身的臭汗。

    可皇帝就是有这点好处,寝殿里的木桶鲜花洗澡水已经备好了,育母燕媪笑吟吟的正等着胡亥来洗澡呢。

    泡进木桶,胡亥舒服的要呻吟起来了,身上的酸痛和黏腻腻的感觉一扫而空,燕媪亲自拿着一个麻巾给他搓背。胡亥虽然很受用,但燕媪那三十岁熟女的身影老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这心里就开始不安分、身体就开始要有反应……

    所以他赶紧说道:“育母怎么亲自给我擦洗了?让菡萏和芙蕖来做就行了。”

    燕媪轻轻拍打了一下胡亥的后背:“小公子还跟臣客气?臣可是从小到大一直伺候小公子的,这点儿事儿又算什么。”

    “育母从我小时候就照顾,现在既然芙蕖她们都大了,育母也该享享福了,不必亲自再来照顾我受累。”胡亥一边舒服的哼哼着一边说。

    “行了行了,公子就别客套了,臣伺候公子是一件开心的事情。”燕媪笑着搓完了背,换了一条麻巾又探到水里给胡亥擦胸,旁边的菡萏和海红让胡亥仰头靠在桶沿的头托上,把头发打散了给他洗头。

    胡亥这头一仰起来,燕媪给他擦胸时上身就贴着眼前晃。天热,燕媪的衣服穿得也不厚,虽然衣领一直包到了脖子,可胸前那份晃悠透过薄薄的衣服分明的呈现在眼前,再加上燕媪温柔的手在自己胸前摩挲着。

    恰在此时燕媪的手一滑,胡亥惊的猛然大幅度的动了一下,把木桶中的水都泼溅了燕媪一身。

    燕媪赶紧向后退了两步一躬身:“罪过罪过,臣失手,惊了公子,还请公子恕罪。”

    胡亥不好意思的摇了摇手:“是我不好,把育母的衣服都弄湿了,赶紧去换换。”

    燕媪又施了一礼,转身向殿外走去,眼中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目光,总算把皇帝的“底”摸到了。

    这个年代,男子十三岁娶妻者大有人在,甚至还有十二岁就结婚了的。原版胡亥未登基前是个贪玩儿的孩子,对女色倒也不太在意。登基后按说应该马上张罗立后之事,江山总要有传人嘛。

    但胡亥替代扶苏登基本身就是出人意料的事情,再加上随后一连串的变故,接着又被赵高深藏宫中,导致臣子中无人动议,就一直耽搁下来。燕媪至少知道未登基的胡亥并未流露过好色之意,所以对胡亥第一次观襄姬乐舞仍没有立即宠幸就有些小心思,担心皇帝是不是缺了本钱。

    现在看,皇帝虽然只有十三岁,本钱嘛,倒是不匮乏的。

    “不过,”燕媪一边走着一边想:“皇帝虽远未到弱冠之年,可那小东西似乎也不小了,而且反应正常,可怎么看襄姬那种极魅惑的西域舞,居然没有像先皇帝那样立即就宠幸了她呢?也许未经人道,心里忐忑?”

    这种少年初试巫峰云,对于完全没有经历过的少男少女都是一种既新奇又有些恐惧的过程,而且少女的第一次本就疼痛,再来一个也没经验的少男……燕媪有点儿心疼自己的女儿。

    “找时间去跟襄姬谈谈。”她倒是没有以身试法的想法,想来想去觉得,如果能让襄姬去给皇帝启启蒙,倒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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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亥骑马和洗澡的时候,公子婴走进了圈禁李左车的院子。

    分宾主落座后,公子婴开门见山的说:“公子经这一日,对于昨日所说愿去北边守御、防范胡祸的想法,可有生出了其他的变化?”

    李左车微微一笑:“难道郎中令以为某是那种朝三暮四之辈否?”

    “公子或许自己不会有变化,但公子随从的想法,也许会改变公子的意志。某看得出来,公子这些亲随,应该有从武安君时就跟随的壮士……”公子婴说道。

    “这点请郎中令放心,某的亲随一向唯某的马首是瞻。”李左车信心满满的回答着,“昨日郎中令离去后,某就召集他们,把有可能发配北边抗胡的情况相告。”

    “某不能说每个人都乐意,但某说不愿意的可以离开,某可以赠其薄产卸甲耕织颐养,只是不可再参与到天下乱局中。某本想,如确有人愿意回家,某就厚颜请郎中令从中转圜赦罪,相信郎中令也不会为难这等小卒。但最后结果是无一人愿意离开,都说赴汤蹈火都会跟随。”李左车带着一丝期待看着公子婴。

    “真义士也!武安君和公子的名望,婴敬佩有加。”公子婴感叹。

    “那么,郎中令可与皇帝奏报?皇帝之意到底如何呢?”李左车既然已经准备和皇帝妥协,也就不再用“秦帝”这种说法,但要让他很顺从的称呼“陛下”,这一时半会还转不过这个弯。

    公子婴神秘的笑了笑:“婴已经将这两次与公子的商谈全都奏报了陛下,陛下非常满意公子的态度。陛下从一开始就很欣赏公子的才能,所以才没有做任何处置。既然公子愿意为中原百姓戍边,陛下万无不允之理。”

    “那么,某有一不情之请,就是某及亲随均都更名改姓,去边军中效力,为一屯长即可。只是请皇帝不要泄露某等的真实身份,对某的名声给予维护。”李左车搭手一揖。

    公子婴回礼道:“公子大才,怎可为一屯长?陛下也不会如此浪费公子的才能。至于公子名声问题则无需担心,只要公子一心戍边抗胡,不参与到六国复辟作乱之中,陛下承诺能保证公子名声不坠。具体陛下希望公子做什么,怎么做,还需公子与陛下亲自商定。婴可以让公子明日觐见陛下,只是公子先为故六国遗族复国之想而谋刺陛下,现却要执臣礼去觐见陛下,不知公子可已经准备好了吗?”

    一个人的心理转弯是很难的,所谓“面子”在中国人而言,其重要性有时是无以复加的,对于李左车这样的世族就更难一些。

    李左车原本想干脆直接发配北边就算了,但现在公子婴暗示皇帝对其既有大用、又能维护他的名声,而做到这些就需要他当面向皇帝表示顺从,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公子婴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的看着李左车。

    一炷香的时间,李左车抬起头来,郑重的向公子婴行礼:“为了中原的百姓不受胡祸,左车一己之自尊何惜?请郎中令报知陛下,就说如果陛下能够确为天下黎民着想,变革秦法,不再穷征租赋徭役,左车愿降。”

    秦二世元年六月二十九日。

    郎中令府供给李左车一行人的饮食本就不差,今天的朝食更为丰盛,几乎全是肉食。亲卫们昨晚已经知道了李左车准备顺服秦廷的决定,前提是不参与山东乱局,去北地戍边,看来这丰盛的饮食就是秦廷对这一决定的第一个小小的回报。

    虽然说顺服暴秦在心里总还是有一些疙瘩,但主人的决定,亲卫们也都早就养成了绝对服从的习惯,何况秦廷的郎中令承诺,绝不会让主人的名声受到伤害。

    院外有脚步声传来,在罴壮的带领下,亲卫们自觉主动的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李左车则拉开了主屋的门,站在门外准备迎接公子婴。

    院门一开,李左车们已经习惯了装束的郎中军走了进来,一直走到主屋台阶下,排成了严整的两排。公子婴宽袍大袖走进院门向李左车行礼,然后侧身示意李左车跟随,又带头走出了小院。郎中军在李左车身后也跟随而出,从始至终,无一人说话,院门再次关闭。

    出了小院李左车发现,小院的门外就像刚才在院门里一样,依旧是由两排郎中军站出了一条通道。但这条军郎通道并不是通向府门方向,而是一直通向了主殿方向。

    郎中令府本就是原六国宫的燕宫,所以府内的正房就是燕宫的主殿。公子婴在前引领,李左车身后跟随,所过之处,郎中军都肃然行礼,也不知是向郎中令行礼,还是向李左车行礼。

    “他们是在向公子行礼,”公子婴轻声说道,“陛下对公子的决定很欣慰,因此以此方式向公子首先致意。”

    李左车闻听之后心里有了一丝感动。皇帝的礼遇让他觉得,或许顺服秦廷并不是一个很难接受的选择,至少皇帝现在已经给了他极大的面子。

    “陛下对公子的安排可能有需要隐秘之处,也是为公子的名望着想。所以陛下不准备在咸阳宫内召见公子,而是来到婴的府邸,想与公子做一个密谈。”公子婴边走边解释着。

    “左车能够感受陛下的体谅和恩遇,”李左车话语中带出了敬服,“看来陛下确如郎中令所说,有明君风度。”

    公子婴点点头,没再说话,因为已经到了主殿的门前。殿门两侧的军郎对他们行礼后,就拉开了殿门,公子婴率先走了进去。

    殿外的光线充足,而殿内并未点上火烛,因此显得相对昏暗。李左车只能影绰绰的看到殿内六十步外的地面上搭着一个三尺高的木台,台上几案后,坐着一个矮小的身影。

    作为燕宫,主殿内原也是有丹陛的。公子婴接手后为了避免僭越,已经将丹陛拆掉了,因此皇帝前来也只能临时搭建一个木台让皇帝高于臣子。

    殿内也有郎中军站班。公子婴一直走到木台前向皇帝行礼:“臣参见陛下。”

    李左车听说过秦宫的规矩,所以一进殿门就拜了下去:“罪臣李左车,拜见大秦皇帝陛下。”

    “免礼,都起来吧。”一个既沙哑又略带尖利的声音说,“李左车,近前说话。”

    李左车微微一愣,这声音听上去并不算陌生,其中包含着几分熟悉的声调。

    我以前听到过秦帝说话吗?

    心里疑惑着,但动作还是干脆麻利。站起来目光向下一直向前走去,直到看到了公子婴的脚就在五步之外,于是停下再次俯首搭手施礼。

    “李左车,抬起头吧,你是见过我的。”皇帝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几分笑意。

    李左车一抬头就呆住了:任襄,公子婴的妻弟,就是大秦帝国至高无上、好大喜功、任性胡为、而又突然表现出浪子回头景象的二世皇帝吗?

    “罪臣孟浪,先前冲撞陛下,死罪死罪。”李左车再次俯首施礼。

    “好啦,你既已向朕称臣,就无罪了。至于之前,你也不知我就是皇帝,不知者不罪。”胡亥轻轻摇摇手,“坐吧,皇兄也坐。”

    李左车和公子婴分左右坐下,胡亥目视了一下甲卫,甲卫们就鱼贯而出,殿内只留下了胡亥等三人。

    “李左车,皇兄说你愿意为中原百姓而去戍边,当然前提是我能够不再为己私而过度役使天下百姓,不加租赋。”胡亥也不再说什么场面话,开门见山的说:“你对我的期待,我可以明确的答应你,只有减少百姓负担,不会增加。”

    “如此,臣愿听陛下差遣。”李左车拱手应道。

    “我不会如你所愿让你去边军中做个屯长的,”胡亥轻轻笑了一声,“我对你有更大的期望。不过,我想先问问,你对目前山东的状况发展有何推断?”

    “陛下垂问,臣自应知无不言,只是目前山东状况对陛下和朝堂皆不乐,臣……”李左车欲言又止。

    “无妨,我自知之。”胡亥看着李左车:“有件事不妨告知你,你可知道叔孙通?”

    “臣闻听过此人,乃孔孟门下弟子,人言有大才,惜未得谋一面。”

    “叔孙通曾与我言,山东状况殊为不乐。我要其荐才,他首先就推荐了你。”胡亥有些感叹,“叔孙通已经离开咸阳有十一、二日了,去山东为朝堂寻找才能之士,当然也包括寻找你。叔孙通曾言,七国时受外夷之患莫过于秦国和赵国,秦用王翦,赵用武安君,皆上选。今北地由王翦之孙王离坐镇,如山东乱,我若调王离回则北疆虚。叔孙通欲荐你戍守北边,但忧虑我是否愿用。所以,我是知道山东的状况不乐的,现在只是想听听你的分析。”

    “叔孙通知我也。”李左车有点感激,定了定神说:“陛下,山东若单为百姓不堪重负而举旗反秦,因民不知兵,以秦之武力并不难镇制。”

    “只是山东还有六国故族及心怀六国的士人,必定会借此而兴,其中不乏知兵者,故族中有原兵家世族后人,”李左车停顿了一下,“臣也曾是其中一人,欲借百姓之力匡复大赵。只是前两次听陛下与郎中令之言,才知自己狭隘。”

    胡亥摆摆手表示并不介意,李左车接着说了下去:“臣以为,当故族与士人参与到举旗反秦之中,因其内有很多知兵者,所以秦若仍欲以暴力镇压,则力将有不逮。因山东若乱,极可能是多地同时举旗而起,秦军再强,也无法全部扑杀,必将疲于奔走。”

    “你可想过,如果山东之乱不能快速平息,则百姓所受荼毒将比我的重压更甚?”胡亥轻声问道。

    李左车犹豫了一下:“臣原想这是复赵之机,与其在暴秦所压的长痛中,不如短痛后尽快恢复生机。只是那日陛下说到七国征战之事,臣才觉得自己可能理想化了。”

    胡亥一脸严肃:“山东若乱,原六国遗族均会以为是复国之机会,但与七国相争时期却会大有不同。七国相争是各自吞并其他诸侯壮大,是一个连续壮大然后再削弱,后被大秦一统的过程,战乱非到灭国时不会波及全国。而今,若山东乱,各国遗族的势力、能力多寡不均,战乱会波及整个天下,因此百姓必然受到更大的荼毒。由于各家强弱不一,所以也会很快被并吞形成两强或三强争霸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