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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章|千里独行(下)

    文仲元叹道:“恐怕凶多吉少。一年多来,我曾派人前去打探消息,均是有去无回。岭南乃百越之地,不受中原礼数教化,温顺时可掏心相交,暴虐时杀人如麻。故而历代以来,中原王朝皆以礼相待,鲜有帝王派兵涉险。”

    李靖听了,沉吟半晌,道:“文公坦诚相告,不知有何差遣?”

    文仲元道:“文某草莽之人,但亦知道义为先。谢公康途、普照法师,均与我有道义之交,法师还是犬子授业恩师。李兄弟少年英杰,侠肝义胆,我也没拿你当外人,故而直言:我文氏一脉,为求自保,须得有《备穴秘典》这等攻防秘笈。李公子亦要建功立业,此行也是想探明秘典。若是先前,文某自当设法阻拦。然而事已至此,文某只得实言相告。若李公子能取得秘典,文某概不插手,只是恳请公子南行时,若能碰到普照法师,请设法告知老夫。若如此,文某感激不尽。”说罢起身行礼。

    李靖连忙起身回礼。“多谢文公坦诚相待!在下这就前去岭南。若有法师消息,当第一时间回报。”

    既知情由,李靖当即告辞。文仲元送到寨门,从怀中摸出原先那块玉牌,塞进李靖手中:“李兄弟,这是文家祖传腰牌,请兄弟留个念想。一则沿江遇有危难时,出示此牌便于通融;二则他日若有用得着文某之处,可托人带此牌到清江,文某定当全力相助。”

    李靖知文仲元是至诚之人,当下郑重接过藏了,欲行大礼,被文仲元托住。四手相握,李靖分明感到那是一双慈父般温暖的手。想着世间竟有此侠义之人,心中暖流涌起。

    李靖走后,文仲元回到厅中。萧琼和文士弘现身坐下,文仲元却似在深思。半晌,才对萧琼沉声说道:“大公主,请恕文某不能按你方式行事。李靖虽是少年,但为人光明磊落,若是在他身上下毒,逼其就范,文某宁可自裁。”

    萧琼转头看着文士弘:“你没有在他杯中下毒?”

    文士弘道:“大公主,士弘虽厌恶李靖,却不想行此等下作手段。”

    萧琼顿足道:“文公就是太善心!这小子诡计多端,在巫山时就坏了我们的大事!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也罢,本公……本人,看来,本人只能亲自去一趟岭南,顺便领教一下这小子的手段!”

    文仲元对这个早已不是公主却又以公主自居的女子极为反感,只是念其确为故国宗室之女,隐忍三分。见她如此,也不便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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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李靖自清江乘舟南下,不久就收到文仲元派人送来的书信,言有高手欲对其不利,劝他莫走大道,以防不测。李靖自然猜到是萧琼,以他现下本事,尚不能敌,于是不断更换船只,水陆并行,抵岳阳、长沙,取道衡阳,越境永州,过秦故道越城岭,进入岭南。

    这一路走走停停,走乡串户磨镜讨生活,逐渐成了一名熟练的磨镜人,亦将躁动之性磨去大半,亦学了些荆楚方言。每每经过城门、关隘,能模仿当地人说话,加之确为一地道磨镜少年,自然轻松过关。

    过了当年秦军开辟的故道,气候顿时一变。虽是隆冬时季,身着单衣亦觉适宜。但见千峰竞秀,万水纵横,奇岭怪穴,星罗棋布。其民居村落,与中原大异:往往各家独立建房,背山面水,易守难攻,俨然一座座堡垒。亦有百姓以洞穴为居室,常见袒胸露乳者,耕织渔猎,怡然自得。岭外之人,个头都不甚高,额头突出,山根低陷,面色黑红,如涂釉彩。行动却极为快捷,翻山越岭,涉水上树,如履平地。说起话来,声音高低起伏,有如莺歌燕啼,不似中原官话生硬,却似春风拂柳般温和。幸而李靖先前在韩擒虎请的先生那里习过越人俚语,虽不精通,但多半也能听懂。日积月累,也能说些日常用语。

    岭南地大物博,大小州郡九十余。李靖按文仲元指点,途经桂州、柳州、郁林,抵达高州,已是年关了。

    这一日时近中午,李靖翻过一座山,坐在大道边的椰树下暂歇。一个戴斗笠的清瘦男子迎面走来。先前还相距数十步,转眼已到近前。李靖猛然一省,料想此人武功高绝,当即凝神,欲起身防备。那人欺身过来,一连就是数招。李靖手无兵器,操起镜局一挡,来人一指戳在镜局上,发出“叮”的一声,震得李靖坐在地上。但此时的李靖已颇有功力,当即团身一翻,跃将起来,拆解对方迅疾进攻。堪堪拆了三十余招,那人张口一吐,几枚钢针直射李靖咽喉。李靖大骇,赶忙闪避,虽未被射中,但脉门一紧,已被扣住,顿时动弹不得。

    那人扣住李靖脉门,手指纤长冰凉,有如钢浇铁铸。李靖大汗涔涔而下,不再挣扎,张口道:“阁下想必就是萧大公主。”

    那人冷笑道:“没料到你这小子,当真有些本事,让我一路好找。”声音尖利冰冷。果然正是萧琼。

    李靖看她易过容,但若非李靖懂得此术,常人断难分辨是个女人。只见她面黄肌瘦,毫无表情。

    李靖道:“我与大公主无怨无仇,你拿我作甚?”

    萧琼道:“无怨无仇?你小子仗着舅父是大将军,到处惹是生非,害人不浅。我师姐那贱人,若不是你,如何能与张羽相会结为夫……一对狗男女?华清风上巫山救我,被那贱人打成残废,你却与那姓顾的畜牲害得他差点丧命。还有,你小子何德何能,竟然勾引梁国公主,差点害美娘无法成为王妃。最可气的是,你竟然妄图盗取《备穴秘典》!这桩桩件件,足以让我取你狗命!”

    李靖昂然道:“既然被你拿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萧琼内劲一使,李靖顿时半身酸麻。但他咬牙坚持,硬是不出声。萧琼照他腰部猛踢一脚,李靖终是忍痛不住,张嘴“啊”了一声。突然间,一物飞进嘴中,又觉后颈被击了一掌,喉头一松,那物落入腹中。

    萧琼这才放开他,冷笑道:“小子听好,这是西域奇毒炼制的药丸,倘若不服下续命解药,内脏全部腐烂而死!”

    李靖半信半疑:“大公主莫要吓我。在下不才,也跟着孙先生行过医。世间确有毒药,但五脏腐烂之毒,尚未听说过。”

    萧琼恨声道:“你还真把孙老儿当神仙了。他自负甚高,不过是在中原兜兜转转,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西域奇药,他又哪里知道了?此毒别说你武功低微,就是武功绝世的高手也一样无解。”

    李靖心头一震,回想起顾木生曾讲过,巫山渔女师父正是身中西域奇毒而亡,推断是萧琼趁师父无防下毒所为。于是汗出如浆,颤声问道:“莫非……莫非尊师,真的是你下的毒?”

    “那个老妖婆偏心,不传我心法,我岂能饶她?”萧琼的眼中燃烧着怒火,“所有背叛我的人,都必须死!”

    李靖听到她咬紧牙关的咯咯声,心头泛起一阵寒意,好像那药丸已然攻心,顿时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