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夏不逢冬 »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一转眼,京兆的夏天就过去了。

    江鸣野站在窗前,看着外头的明澈秋光,说不上来的惆怅。

    自上次不欢而散后,他又有两三个月没跟宋知荆联系过了。

    “老板。”

    陈南川掂了一份礼单走了进来。

    “什么事?”

    “这是国庆兼中秋节的礼单,唐老师吩咐下来,让我多跟您核对一下。”

    江鸣野接过礼单,随便翻了几眼,觉得问题不大,跟往年没有什么区别。

    “就按照这个单子准备吧。”

    “只是……”

    陈南川算自己人,江鸣野的公事私事他都帮忙照应。

    “南川,有什么就讲,你跟我不用这样。”

    “唐老师的意思是,想让您亲自准备一下送给叶家的节日礼物。”

    叶家……

    江鸣野稍稍思忖了几秒,随即回过味儿来。上次叶清予从国外回来,他喝醉了没回家,之后就又各自忙着,没人再提这茬子事儿。没想到他妈那么忙,忙得都不着家了,还没忘惦记这事儿。

    “知道了,你先按照这个礼单准备吧,唐老师那边,我晚上给她去个电话。”

    “好的,老板。”

    这事儿敲定之后,陈南川又汇报了一下近期的行程安排。他老板最近是真的忙,天天应酬不断。

    “南川。”江鸣野躺在软椅里,睁开了眼睛,“她最近怎么样。”

    “宋小姐最近还是在乐团上班,听赵小姐说,除了比以前更拼命外,没什么不一样。”

    “知道了。”

    他掏出了手机,点开了跟宋知荆的对话框。

    这姑娘是真倔。

    每个月都给他转账,他不收,下个月她就直接加上上个月没收的数一起转过来。算算时间,第三次转账也快了。

    除了转账,他发过去的消息她是一条不回。

    不回就不回吧。他也傲,没几次之后,也不发了。

    但还是不时地翻翻手机,想看看她有没有来消息。

    她的头像好几年没换了,是一张背影。江鸣野今天才猛然发觉,这张照片还是当年在安天门广场,他给拍的。

    他们是国庆节当天在一起的。

    要说起来,也没有什么浪漫的。她贪图几口吃的,而他纯粹是见色起意,跟着一起吃过几次饭之后,就要了她的联系方式。

    他炽热,她矜持。

    他想着邀她出来吃饭,但偏偏加了联系方式后的那个月忙得昏天黑地,几次都排不上能带着她玩儿的饭局。他就每天给她发信息,一天只发一句,每句都一样。

    【我今天有在想你。】

    她也跟现在一样,不怎么回消息。

    那年国庆前夕,唐老师把他喊回了家,他父亲也难得回去。他一时间喝得有点高兴了,就忘了。

    第二天就看见宋知荆主动发来了一句:为什么昨天没有在想我。

    他一下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当即开车去了她学校。

    当时交通管制,他绕了很远的路。但俩人一见面就抱到了一起。

    小姑娘人小鬼大,说江鸣野真会挑日子,以后每年的恋爱纪念日都有国人普天同庆。他说,有国有家,人生堪称完美。

    可惜时光飞快,一转眼,六年时光就这么匆匆如水流过。

    他们一共才在一起两年,现在已经分开了四年了。

    “南川。”江鸣野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拨了内线电话。

    “老板,怎么了?”

    “帮我订一张去江城的票。”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江城”这两个字了。陈南川明显有点愣神。

    “怎么了,有问题?”

    “没有没有。明天的吗?”陈南川脸上浮了一层笑意。

    “不了,明天的行程不好推,这周末吧。当天去当天回。”

    “好的,老板。”

    这边刚撂下,电话就又响了。是林嘉奕打来的。

    “林子,有什么事儿。”除了梁袤北咋呼外,他这几个兄弟都挺稳重的,一般没事儿不往公司打电话。

    “也没什么,就是我今天听我爸提了一嘴,好像叶伯伯台里在准备今年的晚会,有个合奏节目,在敲定最后的参演乐团,我听说候选名单里有江城交响乐团,想着告诉你一声。”

    “协奏吗?”江鸣野答非所问。

    “是,小提琴协奏节目,原创献礼曲目,是江北地区选送的,所以这几个乐团也都是江北当地的。”

    林嘉奕知道,江城这破地方能让他兄弟挂念这么深,还是因为有那个谁在,所以确定消息准确后就立马打了电话过来。

    “主奏是谁?”音律之事,江鸣野未必懂,但跟她事业有关的事情,他就是想多问问。

    “你认识,盛国清老爷子。他父亲盛风是我国第一位小提琴教育家,奠定了我国西洋乐器教育方面的基石,所以我猜这节目大概率不会砍,但也不一定。”

    江鸣野听到这个名字后,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

    盛国清是宋知荊的恩师,也是他家老爷子曾经的同窗。但他没有跟知荊一起出现在他眼前过。去年他还去家里拜访了盛老。老爷子身体硬朗地很,他说盛爷爷要多注意休息,盛老还说老了也得发挥余热。

    “你说不一定是什么意思?”

    果然是他,敏锐得很。

    “我听说,盛老爷子前段时间生病,还挺严重的,医方应该签了保密协议,所以没透出来一点儿风声。不过,你家跟盛家关系那么近……”

    他们说话,都不用挑明,稍稍漏点信息就明白了。

    盛国清向来随和,不在意这些,但这次,盛家能明确要求医方隐瞒患病信息,就说明这病轻不了。

    “嗨,我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了,想着有你惦记的人,就随便来提一嘴,也说不定,万一你俩缘分还没断。”

    “这事儿顺其自然吧,林子,谢了。这周末有时间吗,一起吃饭。”

    “要不怎么是兄弟呢,心有灵犀。我这儿前天刚收了一瓶好酒,就等你哪天有空出来了,家定跟小北都等不及了。”

    “那就周末,京兆饭店?”

    “行。那要不要叫上……”

    “叫上吧。劳你费心。”

    又客套了两句,江鸣野挂了电话,让陈南川直接把机票改成了明天。

    江城这个地方他已经有小半年没来过了。

    但好在这里的夏季长盛,数月前是什么温度,现在还是什么温度。

    他没联系宋知荆,下了飞机直接去了她单位。但没见到人,只见到了赵心盈。

    “江总,好久不见。”

    上次回来之后,赵心盈蛮以为要见不到宋知荊了,结果没想到她还是回了江城,不光回来了,还那么淡定。她还猜测是不是她跟江老板闹掰了,今日一见,这俩人的缘分还深着呢。

    “赵小姐。”他微微颔首,以示礼貌,“宋知荊呢?”

    “知荊……知荊……”她左右四顾,心虚得很,“她去商演了……”

    “地址发给南川。”

    他不会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赵心盈,南川收到后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马不停蹄地转发给了他。

    他赶到现场的时候,宋知荆的狼狈样跟上次差不多。

    很偏僻的地方,为了吸引人,依旧是些老套路。

    这次的衣服虽然不是银色亮片,但也好不到哪里去。非要真找出点不一样的话,那就是她开始慢慢接受这样的工作内容了。

    上次为了照顾她的自尊心,江鸣野的车停的远远的,连车窗都没下。这次他直接开到了最近的地方,冷眼看着台上的人。

    她不算投入,但烈日伤眼,逆着光,没看清车里人的脸,只觉得那辆车看上去有点贵。

    “江总,这里不让停车,咱们是走还是?”

    “抱歉刘师傅,可能要稍等一会儿。”

    他烦躁地拨弄着手指。因为开了车窗,冷热风在窗口处交换,让人一阵冷一阵热的,很不舒服。

    她意识到车上是江鸣野的时候,已经结束演出,换好了衣服。

    看见他,她扭头就走。

    江鸣野脸色难看得很,推开车门就追了上去。他步子大,也就跨几步的事儿。

    四目相对的时候,他没注意到,宋知荆肩上的琴盒已经不是他熟悉的那一个了。

    “吃顿饭吧,我不逼你。”

    他挡在身前,没有动手的意思。

    一年了,她的身体没有一点好转。虽然画着浓妆能遮一遮气色,但憔悴是怎么都遮不住的。

    他说罢就往车上走。宋知荆犹豫了一会儿,转身也上了车。

    老刘不懂规矩,下车就去接宋知荆肩上的盒子。

    “这是乐器吧,我帮您放到后备箱里。”

    “嗯,多谢您。”

    这次,宋知荆没有拒绝。江鸣野微微皱了皱眉,但也没拦着老刘,等她上了车才问了一嘴。

    “换琴了?”

    他来的时候没看短信。如果看到了,就不会这么问了。

    她这次没在社交软件上给他转账,而是偷偷问了陈助他的卡号,将20万转到了他的账户,一次性结清了。

    她把她那把琴卖了。

    那把琴在圈内,其实也不算值钱。只不过制作她这把琴的制琴师,这两年名声大噪,琴价也跟着水涨船高。而且她这把还是这位制琴师早年的作品之一,身价更贵。一是因为用的木头都是这两年用不上的好料;二是因为老琴的收藏价值更高。

    她本来没想好要不要卖,但不知道谁走漏了消息,有人慕名而来收她的琴,她也就不犹豫了。没敢要价太高,她只开了30万的价格,好在买家也是懂琴的良心人,最后加了5万,以35万的价格买走了。

    “嗯,换了。”她不能说不心疼。那把琴既是她所有身家,还是陪伴她熬过多年困苦的伙伴。

    35万看上去不少,其实也就在她这儿过了一手。20万用来还江鸣野了,剩下的15万留了10万给她妈妈,自己只用了最后的5万块,买了把流水线里生产出来的琴。

    在他们这行人眼里,20万才是入行的门槛,20万以下的琴都一样,一样的差劲。所以没必要15万全用来买琴。只不过自己毕竟是干这行的专业选手,琴太差了也说不过去。

    “换了还是卖了?”

    “卖了。”

    “你……”

    江鸣野就知道,她这个人,瞎讲骨气。一口气倏忽间堵住了胸口,只让人觉得无力争吵。

    跟她吃的这顿饭,江鸣野只动了两筷子。

    一筷子给她夹了肉,另一筷子又给她扒拉了小半碗米饭。

    宋知荆也只埋头吃饭。

    不是她太饿,她只是很怕自己停下来,好像只有不停地吃吃吃,把嘴巴塞满了,才能躲过江鸣野的责问。

    一顿饭下来,她吃了不少,但都不记得是什么味道。

    江鸣野吃完饭就走了,按照惯例,留下了一块设计简单的金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