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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暮晚

    顾太傅与齐扶瑜谈话近两个时辰,齐扶瑜出来时天色已经沉暗了不少,快到戌时了,天空中又开始飘起了絮雪,齐扶瑜走出了顾府大门,小厮已经牵来了她的坐骑惊风,齐扶瑜翻身上马,正准备策马回府时却被街道上一辆马车吸引了视线,准确的来说,是马车被撩开的窗帘后的人,是沈珏凌。

    齐扶瑜挑眉,一时间也不动了,也不主动过去同他说话。天空中絮雪静静的飘落,落在鲜艳的朱砂色大氅上,无端和谐而美丽。

    不一会儿果然见沈珏凌脸色臭了。

    这青年也懒得忍了,抬手撩开车帘,探身下了马车。

    墨蓝色的云锦绸缎雍容华贵,衬得这青年贵气难挡,外头披着的帝释青狐裘又添了几分深沉的气质,偏生的巧,这青年眉宇间生了一点朱砂痕,无端显得姿容有几分艳丽。连齐扶瑜都不得不认同,这人生的实在好看。

    只见这青年拢袖抬步朝她走来,面色不善。齐扶瑜总是知道如何惹他不快的,毕竟是青梅竹马,彼此尿性对方大多清楚。

    “下马。”沈珏凌冷声,微微蹙起的眉彰显着他的不快。

    齐扶瑜挑眉,嘴角勾起一个不以为然的弧度,不疾不徐的回复:“我为什么要下马?莫不是沈将军看上我的马了?”齐扶瑜故作惊恐,微微俯身抚抚马的鬃毛,语气隐隐有几分沉痛,“惊风啊,沈将军看上你了,你家主子怕是保不住你了,怕是就此天涯一别就是一生!”

    沈珏凌闻言额角又突突跳了起来,宽袖下的手指攥紧,隐隐泛白。这人做将军实在太可惜了,应当去唱戏,定然一炮而红艳绝上京。

    “齐扶瑜。”沈珏凌眸色微沉,唇角抿得有些紧,语气中的不悦显而易见。

    齐扶瑜睨他一眼,翻身下马,又抖落衣上簌簌白雪。

    沈珏凌这才脸色好看了不少,抬手吩咐侍卫将马牵回将军府。

    齐扶瑜抱臂看着,懒懒扬唇一笑,“现在可以说了么?沈将军?”

    沈珏凌这人,一旦面色好了也就好说话了不少。他倒也不恼,抬手掸去衣上絮雪,不疾不徐的应答:“祖父邀你去沈府用膳。”

    齐扶瑜一愣:“现在?”

    沈珏凌淡淡睨她一眼:“不然呢?”

    齐扶瑜:“……”

    她抿唇酝酿措辞,“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吃过了,在先生府上吃的。”

    “嗯,”沈珏凌颔首,“再吃一顿也成。”

    齐扶瑜:“……”谢谢,但大可不必。

    “要不你同沈爷爷说,我明日再来拜访?”齐扶瑜试探性出口。

    沈珏凌挑眉看着她,却不说话,只神神在在的拢着袖站着。

    齐扶瑜一看就知道这人又在打什么主意,一般他这个表情都是代表有商量的余地,但需要对方答应些什么条件。齐扶瑜着实不想再吃一顿,也不想空手去拜见自己年少时的恩师,没了办法只得妥协。

    “说吧,你的条件。”齐扶瑜微微叹气,认栽了。

    “同我走走,顺便买些东西。”青年淡声,眉眼却是舒展的,想来心情不错。

    “就这?”齐扶瑜不太相信这是那个从小就不像个好人的沈珏凌的条件。

    不过为了不再塞一顿,也只好答应了,齐扶瑜撇嘴,不甘落于下风,于是随口刁难这青年,“可我出门没注意添衣,穿的不多,现在实在冷得很。”

    事实证明心情好的沈珏凌实在是很好说话,要星星都不给月亮的那种。只见沈珏凌弯唇笑了笑,“这有何难?”随即他抬手解下了自己的狐裘披在了齐扶瑜身上,他还很细心的打了个蝴蝶结!实在是丧心病狂!

    “你做什么?你不冷?”齐扶瑜一愣,浑身不自在起来。

    沈珏凌生得很高,尽管齐扶瑜比寻常女子高了半个头,沈珏凌还是比齐扶瑜高了大半个头,因而他的狐裘披在齐扶瑜身上就显得齐扶瑜娇小了不少,再加上她怔愣以及不自在的表情,倒是冲淡了她身上见惯了生死离别的淡然以及她的不羁和明快,只剩下了些笨拙可爱。

    齐扶瑜处在这暖融融的宽大狐裘下非常不自在。不假思索地就抬手解开了狐裘,踮起脚将这狐裘披在他身上,随手打了个结,做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轻咳两声,“我好像也没那么冷,还你。”遂抬手摸摸鼻尖掩饰尴尬。

    沈珏凌挑眉:“那你骗我做什么?齐将军竟然是这种人?”

    这青年语气虽嘲讽,但眸中的光彩和唇角的笑意却与之相反。

    齐扶瑜望向别处,也不应答。这青年折身返回马车旁拿了纸伞回来,抬手撑开纸伞站在齐扶瑜身旁,伞面遮住了落下的雪,仔细地将齐扶瑜保护在伞面之下,青年执伞的手修长,指节清瘦秀气得紧,莫不是虎口上有常年练剑留下来的粗粝茧子,倒显得像个文雅书生。

    齐扶瑜总是忍不住多看那手两眼,只觉得这青年右手腕上的那粒红痣总有些难以言喻的美感。

    两人并肩而行,沈珏凌察觉到她频频望向他手的目光,眉梢一挑唇角微微翘起,不动声色地将手往她那边挪了些,尽管这动作让伞往她那边偏了些,让他肩膀一侧被风雪淋了些,他也没那么在意。

    上京城的宵禁很晚,因着临近新年许多摊贩都选择晚些收摊,方便多赚些银钱购置年货。

    落雪纷纷,行人呼出的暖气变作白雾消散,上京城的冬天还是有些太冷了。

    最终沈珏凌也只是让齐扶瑜陪着他逛了一圈,最后送她到将军府才转身离去,齐扶瑜一度觉得他有病。让人作陪却也什么都不干啥。

    临近新年,陆谨轩陆陆续续给顾晚照寄了很多信,顾晚照拆了很多,发现有很多话说得她云里雾里,当即抱着信匣跑进了顾晚柔的院子。

    “阿姐阿姐!这些信我有些看不懂!你帮我看看吧!”顾晚照兴冲冲的跑进房内,惊动了正在翻看医书研究针灸之术的顾晚柔。

    顾晚柔性子生得像顾夫人,温柔又端庄大方,也没有责怪顾晚照没规矩,只是好脾气地放下医书,接过了自家小妹递过来的书信。

    少年字迹清正明朗,瘦金字体边角锐利却不让人反感,反倒自成风骨,所谓见字识人不可谓没有道理,这字是同那少年脾性顶像的。顾晚柔心下满意。随即开始阅读起书信内容。

    晚照亲启

    晚照,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深冬已至,不知上京是否有落雪,晚照是否添衣?切记莫要受寒着凉,临近新春佳节,无甚佳物可赠,便赠予桃簪一支,恭祝佳节,望晚照心悦之。

    谨轩落笔。

    顾晚柔眯眸,极轻的问了句:“小五,那簪子如何?”

    顾晚照摸摸下巴,思索一二便答:“那簪子很漂亮,材质不是玉的也不是金银的,倒像是粉绿二色琉璃做的,桃花雕得栩栩如生,瞧上去新奇得紧。”

    顾晚柔心中有了思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啧,是个有心人,就是有些让人牙酸。顾晚柔不自觉摇摇头。

    顾晚照便问:“阿姐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啊?”

    顾晚柔选择睁眼说瞎话:“齐王殿下送这只簪子是恭祝你新春快乐,应当花了不少心思,让人羡慕得紧。”

    “那这封呢?我看不懂尾句的诗,阿姐帮我看看。”顾晚照点点头,随即再递上一封信。

    顾晚柔抬眼扫视信纸。前面仍旧是普通的问候,尾句写的是:阅尽河山千般色,明月何日照庭中。

    啧,这,写的也太露骨了些???顾晚柔咂舌,没理解错的话……是问她家小五什么时候嫁给他?

    顾晚照:“阿姐,这写的什么意思啊?”

    顾晚柔:“……”

    顾晚柔抿唇,心中酝酿措辞,半晌才答:“齐王殿下的意思是,想同你一起过新年,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

    顾晚照恍然大悟,当即笑了起来,随即又有些惆怅:“我也好想和谨轩一起过新年,真希望有机会。”

    顾晚柔柳眉轻挑,淡淡地笑了声:“也许过两年左右就有机会了。”

    顾晚照眼眸亮了起来:“嗯?真的吗?我以后可以和谨轩一起过年吗?”

    顾晚柔莞尔,颇有些老母亲的欣慰:“当然。”

    甚至还可以一起过以后的每一年。顾晚柔心里想。

    顾晚柔抬腕揉揉少女的软发,笑得温柔,陆谨轩当初在书房里和顾太傅说的话他们都知道了,只有顾晚照不知道,顾垣虽不甚满意却也没阻止什么,实在是陆谨轩诚意太足,他也不好说什么,其余人尤其是顾夫人和顾晚柔看陆谨轩那是一看一个满意,对这对小儿女的懵懂情爱也是乐见其成,尤其是看陆谨轩怕吓到晚照只能暗戳戳表明心意,自家小五尚不明白自己心中想法却又莫名担忧的时候最为开心,少年人的情爱啊,着实动人。她们好爱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