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疯狂的集会
“我们现在别无选择，只能和他摊牌了。”佩克一边走，一边说。
“你是指K博士？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夏奇骏不解的问道。
“K博士一开始只负责传递统帅的指令和信息，可是渐渐的他学会了各种算法，便开始承担更多的通讯任务和设计工作。现在他是未来城通讯系统的总设计师和执行人，这座城的通讯系统都掌握在他的手里。我们出的这两次意外都跟他有关，我得找他好好谈谈，否则不知下面的集会还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佩克说的很肯定，看来他是下定决心了。
集会原本是在体育比赛后，在中心广场进行，现在出了意外，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很多人站在体育场的周围等待着。看见佩克和夏奇骏走出来，大家都投来问讯和关切的目光。
“大家不必担心，一次小事故，我们现在可以到中心广场了，集会照常进行。”佩克的话说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无论远近，每个人都好像听见了，于是大家向中心广场进发。
“今天是周六还是周日？”夏奇骏自言自语道。
“我们这没有周六和周日，工作时间是按照你的工作任务来定的，你可以为一个设计和任务几十天不休息，也可以在干完工作后，自己给自己放个长假，当然，你也可以上几天班，休息几天，循环往复。”佩克说话的速度变得快了许多。
“你说的是自由职业吧，公共服务机构也可以吗？比如医生、教师、还有他们这些安全署的人？”夏奇骏显然对佩克的答案充满异议。
“这些地方的人也可以随时申请假期，因为我们有的是想工作的人，不过大家都会商量好请假的时间。通常这些公职人员的工作时间和休息时间是1比1的比例，当然你这段时间多做些，他那段时间多做些，都是可以协调的，我们的智能系统会为每个工作人员计算出最好的解决方案。”
“那不工作到底会怎么样？”夏奇骏还是很好奇这个问题。
“没有，这里的人都工作，而且大家以能工作为荣，因为那说明社会的发展还需要你的智慧。”佩克很不理解夏奇骏为什么揪住这个问题问个没完没了。
“我问的是如果不工作会怎样？”夏奇骏大声的强调着。
“我们这里真的没有不工作的，你为什么总问这个问题？”佩克第一次皱眉头。
“因为我们那里就有这样的人，他们就不用工作，照样生活的很好。”
“您说的倒是很有意思的两种情况，在我们这里没有，我们这里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大家都很守规矩，没有纷争、没有欺骗、更没有你表达的羡慕嫉妒恨和战争。每个人都是按照计划生活，有什么困难统帅都可以帮助解决，即使一时不能解决，也不会有人抱怨，大家一起想办法，给统帅更多的设计灵感，比如你的设计其实就帮助了我们许多，我们就希望都能像你一样，大脑里充满了无尽的想象力，而我们不行，我们只会执行，不折不扣的执行，反正也习惯了。您说，我会变得和您一样有创造力吗？”佩克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幼儿园大班的孩子在和同伴聊天，他天真无邪的眼神，略带恳求的语气突然让夏奇骏的内心有些异样。
“看来你们这的人更勤劳！”夏奇骏默默的说。
“不只是勤劳，我们还有共同的理想，大家一起工作，一起享受生活，一起实现理想，我们的目标一致。”佩克有些激动。
“可是我看不出你们有什么理想呀？每天你们就周而复始的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昨天，尤其是那个青少年学校，还有每天吃的那些饼，那些虚拟世界里的奖品。具体的工作都有机器在做，或者借助虚拟技术实现。你们都在干什么？”夏奇骏并不认同佩克对这座城的描述。
“我们的工作大部分都是在监督机器和智能系统的运作，还有一个主要工作就是设计，大量的算法更新设计，大量产品的迭代创新设计，大量的虚拟世界搭建设计和奖励设计，以及每种新设计的实验论证和调试实施工作。我们的目的很明确，为了美好的明天，为了我们能够实现人类……”正在佩克铿锵有力的表述即将到达高潮的节骨眼上，一个安全署的人急匆匆的跑上前报告：“集会现场已经准备好了，人很多，我们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但是K博士不见了。”
“他没在中心大厦？”佩克一边问一边快速地思考着。
“没在他的办公室。”
“统帅那你们看了、问了吗？”
“我们的权限已经进不到那里，通讯是被管制的，无法询问。”
佩克似乎感到危险再一次临近，只不过这次即使想预防也不知道对手在哪。
“踪迹查询系统没有提示吗？”佩克在竭尽全力的想办法。
“K博士关闭了对他踪迹查询的通讯传输，但即使可以查询，我们的权限也是不够的。”看来安全署的人已经考虑到了所有办法。
“对了，你们看一下从中心大厦出发的所有车辆和无人机的行驶情况，分析一下。”
“做了，没有异常。”
“那电梯总该知道他出没出去吧？”
“他关闭了所有踪迹。”
“所有的士兵和安全署人员全部到中心广场维持秩序，总调度处协调一切车辆和无人机10分钟后不允许再靠近中心广场。我现在到统帅那看看K博士是不是在那里，集会按照之前安排好的进行，总调度处请随时报告活动进展情况。”佩克就像在自言自语一样的下达命令，然后冲着那个工作人员点头示意。
“你的命令所有人都能听见？”夏奇骏有些奇怪，也是没话找话。
“是的，所有我提到的人员都能听到，智能系统会自动推送的。”佩克严肃的要命。
“我也可以吗？”夏奇骏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不，但是如果您喊救命士兵就会听见并找到您，您喊着火了，城市管理员就会知道，并看见您所看见的，您的私人物品遗失了，只要不是您故意丢掉的，智能系统就会立刻提醒你……”
“我明白了，只要我遇到困难和危险，只要说出来就会得到帮助。”
“有时不用说也可以，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可以。”
“那我不是实时被监控着吗？”
“这不是监控，是保护！每个人的行踪不是谁都可以看到的，只有在有意外的时候才会对一个人所有记录信息进行调用。”
“对你也一样？”
“是！”
“那K博士？”
“所以说有问题……现在我们快点到统帅那看看吧。”佩克虽然脚步匆匆，但是依旧耐心的回答夏奇骏的每个问题。
此时的中心大厦已经变幻的有点让人认不出来了，四面的玻璃幕墙上播放着历史上各种音乐形式和流派的代表人物的代表作或者是经典节目，城员们选择自己喜欢的节目观看，每个人表现的都十分沉醉，但是整个广场却悄无声息，只能看见许多人在跟随音乐或翩翩起舞或尽情欢呼。
“他们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无线耳机？”夏奇骏认为自己猜到了。
“这是矩阵播放，点阵收音观看技术，我们现在和他们不在一个频道上。每个人都可以通过小度选择自己喜欢的节目，声音会直达耳边，又不干扰别人，画面就在眼前，也不和他人重叠。当然，如果几个人或许多人都喜欢一个节目，大家可以一起分享。大屏幕上只显示被选择最多的节目。用你们曾经流行的话，他们玩的都很嗨，但嗨的内容却不同。”
“那现在至少有五百个还是一千个频道？”夏奇骏似乎已经忘记了最要紧的事情了。
中心大厦的顶楼眨眼就到了，今天的大楼里空无一人，大家应该都在楼外参加集会。
进到顶楼，也是空无一人。
佩克继续向里面走去，忽然两个人像是穿越了一道通明的屏障，屏障的另一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机器阵，这应该是超级计算机的排阵。
“这就是统帅。”佩克说道。
“什么？”夏奇骏感觉听错了。“这就是……”
“对，这就是统帅。”佩克重复着。“中央处理系统，未来城的大脑！心脏！”
“我……我……我为什么可以看见……”夏奇骏对这个统帅其实早有所料，通过佩克的一些话语他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只是真看见了，一点准备也没有还是有点意外。但令他惊讶的是，他为什么会有直接看见统帅的权限？
“佩克先生，活动准备就绪，大家的情绪调动已经达到标准，可以开始了。”还没等佩克回应，另一个急促的报告就响起来：“佩克先生，K博士到了，他手里还拿着夏先生的小白鼠。”
“他想干什么？”佩克自言自语。
“我的小白鼠！他怎么知道……”夏奇骏既高兴，又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看来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佩克担忧看向夏奇骏。
“我明白了。不管他要干什么，我们迎上去就是了，我都不怕，你还怕吗？”此时的夏奇骏早已打好了算盘，反正是要来的，与其等着不如主动出击，与其陪着佩克紧张担心，不如给他力量。
佩克明显被夏奇骏的气势镇住了，眼中也渐渐有了希望的光。
集会的现场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当佩克和夏奇骏走出中心大厦，登上门前由地面升起的高台时，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K博士此时已经站在那里恭候多时了，他的手里确实拎着那个装着小白鼠的笼子。
平台不高，悬浮在空中的灯光也不是很亮，但是他们三个的身影除了被直播在四面的巨幅的楼体幕墙上，在远处八个方向都有全息影像飘在空中。
K博士上前拥抱佩克，他好似神父的黑色礼袍随风摇摆，飘逸而神秘。和佩克拥抱后，他转过身主动和夏奇骏握手，并将小笼子递给夏奇骏，还风趣的说：“小白鼠很健康！也很调皮呦！”
看着他那张杂乱无章的线条屏幕脸，再想象一下他的阴谋诡计，夏奇骏真是不寒而栗。他深吸了一口气，准备一拳把那张显示器的脸给敲碎。
佩克像是知道夏奇骏的计划，拉住了夏奇骏的手，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
可夏奇骏现在心里五味杂陈：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反正不是我的世界，关我什么事儿，打翻了他又能怎样？
K博士开始隆重地介绍夏奇骏，他合成的声音十分洪亮，但此时听起来总有点阴阳怪气：“夏先生是人类世界最伟大的规划设计师，他为我们设计的各种智能设备和场景，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美好。他是我们的恩人！今天我们所居住的房子，获取清洁能源的方法，坐的车和快电，吃的美味，享受的虚拟世界，以及日常生活里的方方面面都有夏先生的功劳。”
在吹捧和赞美上，夏奇骏认为K博士的本领比佩克高出太多，因为这夸张的介绍根本就是信口开河，没边没界。
“城员们，只要你们努力工作，有一天，我坚信，就在不远的将来，更多的人类将会在未来城里幸福的生活，他们会在我们建设的未来城里繁衍生息。我们现在已经建设了10座城，将来我们会建设100座、1000座。你们将会和人类一起生活，拥有和人类一样的生活，成为真正的人类！……你们将成为人类的朋友，和人类共生共荣！……今天，夏先生的到来就是一个证明，我们需要人类，人类也需要我们，我们是一家人！”
广场上的人群沸腾了，他们开始高喊夏奇骏的名字，他们狂热的又蹦又跳，竟然还高声合唱起一首夏奇骏世界里半个世纪前的歌曲—《真心英雄》。
K博士也越来越激动，他一只手握紧着夏奇骏的手，一只手在半空中不停的挥舞。
可是此刻，夏奇骏呆呆地盯着佩克，他清清楚楚地听见了K博士的每一句话，也结结实实地记住了一句话：你们将会和人类一起生活，拥有和人类一样的生活，成为真正的人类……
其实通过这两天的经历，夏奇骏对这座超智能的城市已经不再怀疑，他只是感觉这里的人不太善于表达和沟通，不太爱唠嗑。至于如此高级的智能化水平，也无需多解释，科技吗，本来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但是，K博士刚才的这句话，彻底又把他拽回了两天前的那个夜晚，他曾纠结的那个问题：他们是人吗？关键是，他们如果不是人，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佩克显然明白夏奇骏此时的所思所想，他知道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于是他慢慢地掀起自己一只手上的皮肤和肌肉，露出了银白色的骨骼，这种骨骼材料比夏奇骏用在小白鼠身上的材料看上去就要高级很多，虽然还有金属的痕迹，但是已经和人类的骨头很相近了。
“我们都是机器人。”佩克的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
夏奇骏只感到大脑轰的一下，所有的意识和记忆都中断了。
眼前的佩克是一个机器人，这一眼望不到边的人群，这些高唱着《真心英雄》的人们，和K博士一样都是机器人，前排的人群中有个女孩正在冲夏奇骏不停地挥手，是伊娃，没错是伊娃——她也是机器人，怪不得她说自己已经活了几十年了，却仍然可以拥有天使的面庞。怪不得这里的人每天只吃饼，吃什么不一样，他们也不用消化吸收，他们只不过是在模仿人类的生活。不对！那他们还学习干什么，插个芯片不就得了吗？脑机连接在夏奇骏的世界都已经实现了很多年，在这里根本不用插线，直接无线下载安装就行了，学什么？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和人类做朋友？和人类一起生活？变成人？
夏奇骏猛然懂了，他懂了，他死死地盯着佩克，在大脑里翻看着这48小时以来的点点滴滴，他全明白了。
“下面，我们就有请世界上最伟大的设计师夏奇骏先生为我们畅想未来！”K博士的语言和语调极具煽动性。
如暴风骤雨般的掌声响起，是那么整齐划一。
佩克努力微笑的看着夏奇骏，提醒他可以演讲了。可这一切，即使是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何况是一个刚刚才18岁的青年。但此时的夏奇骏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量，可能是作为人类的本能，可能他天生就具有捍卫人类尊严的无畏精神，也可能是对佩克还抱有的那一丁点的信任和希望。
夏奇骏突然举起双手，不是投降，是掌心朝下的举起双手，示意全场安静！
瞬间，全场肃静！
夏奇骏明显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很短，很急促。
“我刚刚知道……真的……我刚刚才知道，我是人……而你们……都是……机器人。”这是一句连夏奇骏听起来都有些可笑的话，但这确实是事实。
显然，所有的人对这句废话都深表理解。
“未来城很智能，甚至令我惊叹……羡慕……也很向往……我没做什么贡献，没有K博士说的那么伟大……你们很了不起，很勤劳，很优秀，守规则，有智慧……但是，如果你们认为这样就是人类的生活，就是人类想要的生活……那不是。你们想让人类和你们一起这样的生活，然后你们也成为人类……这样做，起码有一些做法是不对的……”夏奇骏断断续续的话使原本就很安静的广场，更加鸦雀无声。
“你们设计的这个人类的未来社会，已经失去了我生活的那个世界的真实样子。智能化确实给你们的发展带来了令人无法企及的领先和进步，但我的感受是，你们失去的比你们得到的还要多！或者说你们根本就从没拥有过！”夏奇骏不知道这些话会带来什么，但他知道，这件事必须讲清楚。
与所有人的木然不同，K博士好像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高傲的说道：“我们将供给人类免费的吃、穿、住、行，将给他们提供无穷无尽的娱乐、休闲以及各种生活服务，包括他们的繁衍，只要有受精卵，我们都可以代劳！我们什么都不用人类付出，只要人类健康的活着，只要他们能分享给我们他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就可以了。当然，如果能帮助我们完全体会感知和学会掌握人类的情感，那就更好了。难道这对他们不公平吗？他们不需要进行任何的工作，只要完成应有的学业，训练好大脑，长大成人即可，然后就可以尽情享受人生，而且我们让人类享受的都是一流的、最先进的、最智能的，我们还可以完全做到人——人——平——等。”
夏奇骏听的瞠目结舌，原来罪魁祸首就是这个最高级的通讯机器人。他定定神，用更加响亮而有力的声音说道：“你以为你们这样是给人类一个美好的未来？美好的家吗？你们把人类关在这一座座充满虚拟的玻璃笼子里。你们自以为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是人类想要的？错！人类想要的你们刚才还在歌里唱过呢！人类需要智能，但更需要大自然，更需要青山、绿水、鸟语、花香，不是虚拟的真实，而是真实的真实。先进的技术要有，但那永远都只是附属品。人类的智慧不能被技术代替，更不应该被智能代替。你们妄想通过和人类一同生活就能变成真正的人，就能拥有人所拥有的一切情感、想象力、创造力。那是人类的专属，如果你们能够拥有，那你们还留着人类做什么？这是学不来的，是用智能造不出来的。人类需要美，但不是虚拟的，而是真实的美，自然的美，心灵的美；人类需要丰富的食物，但那是用辛勤的劳动换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饼；人类需要美丽的衣服，但不是智能设计的，而是自己心灵的奇思妙想；人类需要情感，但不是虚幻的而是真切的，是牵肠挂肚的亲情，是肝胆相照的友情，是怦然心动的爱情，不是设定好的表情。人类需要的一切必须由人类自己去创造，人类才会有美好的明天，才能生存繁衍下去。你们想用这个智能城市培育人类，想从人类身上攫取人类专属的天性，而恰恰这种智能的生活会使人类丧失他们本身拥有的天性，让你们一场空。你们想控制人类！可是人类才是这个星球的主人。你们不是！你们永远都不是！”
K博士显然没有预料到夏奇骏会有如此表现，就连夏奇骏自己也压根儿没想到自己的表达能力会这么给力，况且是在这么复杂、紧张、甚至是恐惧的环境下。
“虽然我的世界有许多不标准，不统一，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有许多看起来十分荒谬的事情在发生，但那里更真实，更有生活的情趣。虽然会有不公平，虽然会有不完美，但是那里也会有意外的惊喜和快乐。那就是人类的生活，是悲欢离合，喜怒哀乐的自由世界。正因为人类自身有着千差万别，所以，人类的世界才五彩缤纷。你们不能把人类的社会改造成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因为我们不是机器人！”
几万人在下面抬着头静静的听着、等着，不，是几万个机器人抬着头在下面一动不动的，静静的听着、等着。
K博士看来完全低估了夏奇骏的实力，压根儿就没有准备更多的说辞，是呀，他只不过是个“传令官”而已。
佩克此时倒是显得很轻松，如果他们两个是死对头，那么这次看来佩克有机会一次性扳倒这个对手。
K博士应该是在进行算法的重建，计算完毕后，他轻轻的向前迈了一小步，那张满是线条的屏幕脸，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安，因为它始终毫无变化。
“我不知道您为什这样说，但是我们当初建设未来城的时候，目的就是学会和优化人类生活的方式方法，希望和人类共同生存，后来我们希望自己也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这难道有错吗？”K博士的话说的有板有眼，有情有理。“至于您，夏奇骏先生，您并不比我们高贵到哪里去！”
茫茫机器人海，依旧风平浪静。
K博士知道自己的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于是他慢慢的转过身来，静静的看了夏奇骏两秒钟。突然，他猛地上前一步，拽住夏奇骏的左手，猝不及防的将它掰向反方向，再狠狠的转上一圈，用尽全力拼命地向外拉扯。
夏奇骏的手被从胳膊上硬生生的拽掉了，里面透明的连线和暗红的血管，以及整组的肌肉都漏了出来，还有和佩克一样的骨骼。
夏奇骏露出了极度痛苦的表情，但是他内心知道，他并没有感到任何的疼痛，那表情不是装的，而是看到手被拽掉后，大脑正常的反应命令而已。看着自己的断手，看着自己的机械骨骼和合成肌肉、完美结合的皮肤，夏奇骏已经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这是怎么了，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夏奇骏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去抚摸露出来骨骼和肌肉，那是真实的。他举起断手仔细的看着，这只手他已经用了快18年了，怎么会？不能，可能是因为意外损伤后更换的假肢？可能是天生残疾……夏奇骏只感到天旋地转。
“他也是一个机器人，是地球生态毁灭前最先进的机器人之一，比我们的佩克先生还先进。但是，他建立一个虚拟的人类世界，他一直在那里生活，他已经习惯了自己是个人类了，他已经彻底变了，他只想自己变成人类，不想让我们也分享他的成果，和他一起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他想让我们永远做人类的奴隶，做他的奴隶！做他的……”
K博士的话还没说完，下面的人群已经开始剧烈地躁动起来，很多人，不，是机器人，看样子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愤怒的低吼集结成震天的呐喊：销毁他！销毁他！
佩克此时用身体支住快要倒下的夏奇骏，并用愤怒的目光直射向K博士，他命令道：“无人机，接夏先生离开……士兵和安全署的全体人员保持集会秩序…………”
“你们根本走不了！”K博士的声音低沉而阴险。
佩克的命令看来已经失效了。他愤怒地冲着K博士喊道：“你敢篡改通讯算法，剥夺我的指挥权？”
K博士轻蔑的笑了笑：“不是我，是统帅下的命令，你刚才不是去见过他了吗？他没亲口告诉你吗？”
“你这个无耻的骗子！混蛋！”佩克怒吼着。
“智能世界，谁控制了信息传输谁就是胜利者！看看这些愤怒的城员吧，你们还是老实点。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销毁你们的，留着你们还大有用处呢！”K博士转身走下高台，这时士兵已经把高台围住，安全署的人已经向高台上走来。
夏奇骏渐渐地清醒了过来，刚才的刺激导致他中枢神经暂时瘫痪，他看了看眼前的场景，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站直了，拍了拍佩克的肩膀，小声的说道：“没关系佩克，有我在。”
佩克兴奋地拥抱住夏奇骏，他大声的叫着：“麒麟，您终于回来了！”
夏奇骏的大脑被这一声呼唤变得更加清醒，他双脚站定，目视前方，被K博士拽坏的左手垂于身旁，他伸出握拳的右臂，举拳至眉边。
所有的怒号瞬间安静。
这个标志性的动作似乎有非凡的魔力，所有的城员看到后，都不自觉的抬起右臂，握紧右拳举至胸口。“你们应该看到了，这个指令动作只有一个人可以做，那就未来城的缔造者——总设计师麒麟9号。”佩克激动的呼喊着。
“是他吗？”“他真的回来了！”“他回来了！”“是他回来了吗？”“他终于回来了！”人群这次的沸腾似乎有了一个180度的翻转，但是还有些人将信将疑，作为一名正常的城员，他们早已被告知：那个伟大的未来城的缔造者已经失踪了快18年。
安全署署长带着人包围了夏奇骏和佩克，他是执行统帅的命令来抓人的，他不卑不亢地说道：佩克先生您还是不要为难我们，您知道我是一直十分尊重您的，是您发现了我，修复了我，您是这座城里我最尊敬的人，我的这点人类情感的算法还是在您的感染下编写的，可是这是统帅的命令，我们都是机器人，您知道，我们只能依照设计和算法执行命令，否则我们都要自毁。”
佩克表情严肃的看着署长，他指着夏奇骏说：“你们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总设计师，这座城的缔造者。”
“您骗不了我，他是外星人类派来的间谍机器人，他不是我们的总设计师，不是未来城的缔造者，他来到这里是为了和我们抢夺人类种子库里的种子，是破坏者！”
“他是麒麟9号！”佩克愤怒的咆哮。
“可是我们的智能识别系统从大脑数据、骨骼、身体编码、外形、声音等各种数据都进行了对比，他都不是！”署长越说越坚决。
“他的胸前有红星勋章，这只有创造者才可以佩戴。还有……”佩克不断的更换话题，好像是在等待什么？“你们会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话还没说完，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架工程无人机，天佑和鲁班，还有伊娃和瓦依都在其中。
“你是指K博士？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夏奇骏不解的问道。
“K博士一开始只负责传递统帅的指令和信息，可是渐渐的他学会了各种算法，便开始承担更多的通讯任务和设计工作。现在他是未来城通讯系统的总设计师和执行人，这座城的通讯系统都掌握在他的手里。我们出的这两次意外都跟他有关，我得找他好好谈谈，否则不知下面的集会还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佩克说的很肯定，看来他是下定决心了。
集会原本是在体育比赛后，在中心广场进行，现在出了意外，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很多人站在体育场的周围等待着。看见佩克和夏奇骏走出来，大家都投来问讯和关切的目光。
“大家不必担心，一次小事故，我们现在可以到中心广场了，集会照常进行。”佩克的话说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无论远近，每个人都好像听见了，于是大家向中心广场进发。
“今天是周六还是周日？”夏奇骏自言自语道。
“我们这没有周六和周日，工作时间是按照你的工作任务来定的，你可以为一个设计和任务几十天不休息，也可以在干完工作后，自己给自己放个长假，当然，你也可以上几天班，休息几天，循环往复。”佩克说话的速度变得快了许多。
“你说的是自由职业吧，公共服务机构也可以吗？比如医生、教师、还有他们这些安全署的人？”夏奇骏显然对佩克的答案充满异议。
“这些地方的人也可以随时申请假期，因为我们有的是想工作的人，不过大家都会商量好请假的时间。通常这些公职人员的工作时间和休息时间是1比1的比例，当然你这段时间多做些，他那段时间多做些，都是可以协调的，我们的智能系统会为每个工作人员计算出最好的解决方案。”
“那不工作到底会怎么样？”夏奇骏还是很好奇这个问题。
“没有，这里的人都工作，而且大家以能工作为荣，因为那说明社会的发展还需要你的智慧。”佩克很不理解夏奇骏为什么揪住这个问题问个没完没了。
“我问的是如果不工作会怎样？”夏奇骏大声的强调着。
“我们这里真的没有不工作的，你为什么总问这个问题？”佩克第一次皱眉头。
“因为我们那里就有这样的人，他们就不用工作，照样生活的很好。”
“您说的倒是很有意思的两种情况，在我们这里没有，我们这里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大家都很守规矩，没有纷争、没有欺骗、更没有你表达的羡慕嫉妒恨和战争。每个人都是按照计划生活，有什么困难统帅都可以帮助解决，即使一时不能解决，也不会有人抱怨，大家一起想办法，给统帅更多的设计灵感，比如你的设计其实就帮助了我们许多，我们就希望都能像你一样，大脑里充满了无尽的想象力，而我们不行，我们只会执行，不折不扣的执行，反正也习惯了。您说，我会变得和您一样有创造力吗？”佩克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幼儿园大班的孩子在和同伴聊天，他天真无邪的眼神，略带恳求的语气突然让夏奇骏的内心有些异样。
“看来你们这的人更勤劳！”夏奇骏默默的说。
“不只是勤劳，我们还有共同的理想，大家一起工作，一起享受生活，一起实现理想，我们的目标一致。”佩克有些激动。
“可是我看不出你们有什么理想呀？每天你们就周而复始的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昨天，尤其是那个青少年学校，还有每天吃的那些饼，那些虚拟世界里的奖品。具体的工作都有机器在做，或者借助虚拟技术实现。你们都在干什么？”夏奇骏并不认同佩克对这座城的描述。
“我们的工作大部分都是在监督机器和智能系统的运作，还有一个主要工作就是设计，大量的算法更新设计，大量产品的迭代创新设计，大量的虚拟世界搭建设计和奖励设计，以及每种新设计的实验论证和调试实施工作。我们的目的很明确，为了美好的明天，为了我们能够实现人类……”正在佩克铿锵有力的表述即将到达高潮的节骨眼上，一个安全署的人急匆匆的跑上前报告：“集会现场已经准备好了，人很多，我们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但是K博士不见了。”
“他没在中心大厦？”佩克一边问一边快速地思考着。
“没在他的办公室。”
“统帅那你们看了、问了吗？”
“我们的权限已经进不到那里，通讯是被管制的，无法询问。”
佩克似乎感到危险再一次临近，只不过这次即使想预防也不知道对手在哪。
“踪迹查询系统没有提示吗？”佩克在竭尽全力的想办法。
“K博士关闭了对他踪迹查询的通讯传输，但即使可以查询，我们的权限也是不够的。”看来安全署的人已经考虑到了所有办法。
“对了，你们看一下从中心大厦出发的所有车辆和无人机的行驶情况，分析一下。”
“做了，没有异常。”
“那电梯总该知道他出没出去吧？”
“他关闭了所有踪迹。”
“所有的士兵和安全署人员全部到中心广场维持秩序，总调度处协调一切车辆和无人机10分钟后不允许再靠近中心广场。我现在到统帅那看看K博士是不是在那里，集会按照之前安排好的进行，总调度处请随时报告活动进展情况。”佩克就像在自言自语一样的下达命令，然后冲着那个工作人员点头示意。
“你的命令所有人都能听见？”夏奇骏有些奇怪，也是没话找话。
“是的，所有我提到的人员都能听到，智能系统会自动推送的。”佩克严肃的要命。
“我也可以吗？”夏奇骏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不，但是如果您喊救命士兵就会听见并找到您，您喊着火了，城市管理员就会知道，并看见您所看见的，您的私人物品遗失了，只要不是您故意丢掉的，智能系统就会立刻提醒你……”
“我明白了，只要我遇到困难和危险，只要说出来就会得到帮助。”
“有时不用说也可以，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可以。”
“那我不是实时被监控着吗？”
“这不是监控，是保护！每个人的行踪不是谁都可以看到的，只有在有意外的时候才会对一个人所有记录信息进行调用。”
“对你也一样？”
“是！”
“那K博士？”
“所以说有问题……现在我们快点到统帅那看看吧。”佩克虽然脚步匆匆，但是依旧耐心的回答夏奇骏的每个问题。
此时的中心大厦已经变幻的有点让人认不出来了，四面的玻璃幕墙上播放着历史上各种音乐形式和流派的代表人物的代表作或者是经典节目，城员们选择自己喜欢的节目观看，每个人表现的都十分沉醉，但是整个广场却悄无声息，只能看见许多人在跟随音乐或翩翩起舞或尽情欢呼。
“他们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无线耳机？”夏奇骏认为自己猜到了。
“这是矩阵播放，点阵收音观看技术，我们现在和他们不在一个频道上。每个人都可以通过小度选择自己喜欢的节目，声音会直达耳边，又不干扰别人，画面就在眼前，也不和他人重叠。当然，如果几个人或许多人都喜欢一个节目，大家可以一起分享。大屏幕上只显示被选择最多的节目。用你们曾经流行的话，他们玩的都很嗨，但嗨的内容却不同。”
“那现在至少有五百个还是一千个频道？”夏奇骏似乎已经忘记了最要紧的事情了。
中心大厦的顶楼眨眼就到了，今天的大楼里空无一人，大家应该都在楼外参加集会。
进到顶楼，也是空无一人。
佩克继续向里面走去，忽然两个人像是穿越了一道通明的屏障，屏障的另一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机器阵，这应该是超级计算机的排阵。
“这就是统帅。”佩克说道。
“什么？”夏奇骏感觉听错了。“这就是……”
“对，这就是统帅。”佩克重复着。“中央处理系统，未来城的大脑！心脏！”
“我……我……我为什么可以看见……”夏奇骏对这个统帅其实早有所料，通过佩克的一些话语他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只是真看见了，一点准备也没有还是有点意外。但令他惊讶的是，他为什么会有直接看见统帅的权限？
“佩克先生，活动准备就绪，大家的情绪调动已经达到标准，可以开始了。”还没等佩克回应，另一个急促的报告就响起来：“佩克先生，K博士到了，他手里还拿着夏先生的小白鼠。”
“他想干什么？”佩克自言自语。
“我的小白鼠！他怎么知道……”夏奇骏既高兴，又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看来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佩克担忧看向夏奇骏。
“我明白了。不管他要干什么，我们迎上去就是了，我都不怕，你还怕吗？”此时的夏奇骏早已打好了算盘，反正是要来的，与其等着不如主动出击，与其陪着佩克紧张担心，不如给他力量。
佩克明显被夏奇骏的气势镇住了，眼中也渐渐有了希望的光。
集会的现场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当佩克和夏奇骏走出中心大厦，登上门前由地面升起的高台时，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K博士此时已经站在那里恭候多时了，他的手里确实拎着那个装着小白鼠的笼子。
平台不高，悬浮在空中的灯光也不是很亮，但是他们三个的身影除了被直播在四面的巨幅的楼体幕墙上，在远处八个方向都有全息影像飘在空中。
K博士上前拥抱佩克，他好似神父的黑色礼袍随风摇摆，飘逸而神秘。和佩克拥抱后，他转过身主动和夏奇骏握手，并将小笼子递给夏奇骏，还风趣的说：“小白鼠很健康！也很调皮呦！”
看着他那张杂乱无章的线条屏幕脸，再想象一下他的阴谋诡计，夏奇骏真是不寒而栗。他深吸了一口气，准备一拳把那张显示器的脸给敲碎。
佩克像是知道夏奇骏的计划，拉住了夏奇骏的手，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
可夏奇骏现在心里五味杂陈：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反正不是我的世界，关我什么事儿，打翻了他又能怎样？
K博士开始隆重地介绍夏奇骏，他合成的声音十分洪亮，但此时听起来总有点阴阳怪气：“夏先生是人类世界最伟大的规划设计师，他为我们设计的各种智能设备和场景，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美好。他是我们的恩人！今天我们所居住的房子，获取清洁能源的方法，坐的车和快电，吃的美味，享受的虚拟世界，以及日常生活里的方方面面都有夏先生的功劳。”
在吹捧和赞美上，夏奇骏认为K博士的本领比佩克高出太多，因为这夸张的介绍根本就是信口开河，没边没界。
“城员们，只要你们努力工作，有一天，我坚信，就在不远的将来，更多的人类将会在未来城里幸福的生活，他们会在我们建设的未来城里繁衍生息。我们现在已经建设了10座城，将来我们会建设100座、1000座。你们将会和人类一起生活，拥有和人类一样的生活，成为真正的人类！……你们将成为人类的朋友，和人类共生共荣！……今天，夏先生的到来就是一个证明，我们需要人类，人类也需要我们，我们是一家人！”
广场上的人群沸腾了，他们开始高喊夏奇骏的名字，他们狂热的又蹦又跳，竟然还高声合唱起一首夏奇骏世界里半个世纪前的歌曲—《真心英雄》。
K博士也越来越激动，他一只手握紧着夏奇骏的手，一只手在半空中不停的挥舞。
可是此刻，夏奇骏呆呆地盯着佩克，他清清楚楚地听见了K博士的每一句话，也结结实实地记住了一句话：你们将会和人类一起生活，拥有和人类一样的生活，成为真正的人类……
其实通过这两天的经历，夏奇骏对这座超智能的城市已经不再怀疑，他只是感觉这里的人不太善于表达和沟通，不太爱唠嗑。至于如此高级的智能化水平，也无需多解释，科技吗，本来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但是，K博士刚才的这句话，彻底又把他拽回了两天前的那个夜晚，他曾纠结的那个问题：他们是人吗？关键是，他们如果不是人，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佩克显然明白夏奇骏此时的所思所想，他知道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于是他慢慢地掀起自己一只手上的皮肤和肌肉，露出了银白色的骨骼，这种骨骼材料比夏奇骏用在小白鼠身上的材料看上去就要高级很多，虽然还有金属的痕迹，但是已经和人类的骨头很相近了。
“我们都是机器人。”佩克的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
夏奇骏只感到大脑轰的一下，所有的意识和记忆都中断了。
眼前的佩克是一个机器人，这一眼望不到边的人群，这些高唱着《真心英雄》的人们，和K博士一样都是机器人，前排的人群中有个女孩正在冲夏奇骏不停地挥手，是伊娃，没错是伊娃——她也是机器人，怪不得她说自己已经活了几十年了，却仍然可以拥有天使的面庞。怪不得这里的人每天只吃饼，吃什么不一样，他们也不用消化吸收，他们只不过是在模仿人类的生活。不对！那他们还学习干什么，插个芯片不就得了吗？脑机连接在夏奇骏的世界都已经实现了很多年，在这里根本不用插线，直接无线下载安装就行了，学什么？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和人类做朋友？和人类一起生活？变成人？
夏奇骏猛然懂了，他懂了，他死死地盯着佩克，在大脑里翻看着这48小时以来的点点滴滴，他全明白了。
“下面，我们就有请世界上最伟大的设计师夏奇骏先生为我们畅想未来！”K博士的语言和语调极具煽动性。
如暴风骤雨般的掌声响起，是那么整齐划一。
佩克努力微笑的看着夏奇骏，提醒他可以演讲了。可这一切，即使是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何况是一个刚刚才18岁的青年。但此时的夏奇骏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量，可能是作为人类的本能，可能他天生就具有捍卫人类尊严的无畏精神，也可能是对佩克还抱有的那一丁点的信任和希望。
夏奇骏突然举起双手，不是投降，是掌心朝下的举起双手，示意全场安静！
瞬间，全场肃静！
夏奇骏明显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很短，很急促。
“我刚刚知道……真的……我刚刚才知道，我是人……而你们……都是……机器人。”这是一句连夏奇骏听起来都有些可笑的话，但这确实是事实。
显然，所有的人对这句废话都深表理解。
“未来城很智能，甚至令我惊叹……羡慕……也很向往……我没做什么贡献，没有K博士说的那么伟大……你们很了不起，很勤劳，很优秀，守规则，有智慧……但是，如果你们认为这样就是人类的生活，就是人类想要的生活……那不是。你们想让人类和你们一起这样的生活，然后你们也成为人类……这样做，起码有一些做法是不对的……”夏奇骏断断续续的话使原本就很安静的广场，更加鸦雀无声。
“你们设计的这个人类的未来社会，已经失去了我生活的那个世界的真实样子。智能化确实给你们的发展带来了令人无法企及的领先和进步，但我的感受是，你们失去的比你们得到的还要多！或者说你们根本就从没拥有过！”夏奇骏不知道这些话会带来什么，但他知道，这件事必须讲清楚。
与所有人的木然不同，K博士好像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高傲的说道：“我们将供给人类免费的吃、穿、住、行，将给他们提供无穷无尽的娱乐、休闲以及各种生活服务，包括他们的繁衍，只要有受精卵，我们都可以代劳！我们什么都不用人类付出，只要人类健康的活着，只要他们能分享给我们他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就可以了。当然，如果能帮助我们完全体会感知和学会掌握人类的情感，那就更好了。难道这对他们不公平吗？他们不需要进行任何的工作，只要完成应有的学业，训练好大脑，长大成人即可，然后就可以尽情享受人生，而且我们让人类享受的都是一流的、最先进的、最智能的，我们还可以完全做到人——人——平——等。”
夏奇骏听的瞠目结舌，原来罪魁祸首就是这个最高级的通讯机器人。他定定神，用更加响亮而有力的声音说道：“你以为你们这样是给人类一个美好的未来？美好的家吗？你们把人类关在这一座座充满虚拟的玻璃笼子里。你们自以为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是人类想要的？错！人类想要的你们刚才还在歌里唱过呢！人类需要智能，但更需要大自然，更需要青山、绿水、鸟语、花香，不是虚拟的真实，而是真实的真实。先进的技术要有，但那永远都只是附属品。人类的智慧不能被技术代替，更不应该被智能代替。你们妄想通过和人类一同生活就能变成真正的人，就能拥有人所拥有的一切情感、想象力、创造力。那是人类的专属，如果你们能够拥有，那你们还留着人类做什么？这是学不来的，是用智能造不出来的。人类需要美，但不是虚拟的，而是真实的美，自然的美，心灵的美；人类需要丰富的食物，但那是用辛勤的劳动换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饼；人类需要美丽的衣服，但不是智能设计的，而是自己心灵的奇思妙想；人类需要情感，但不是虚幻的而是真切的，是牵肠挂肚的亲情，是肝胆相照的友情，是怦然心动的爱情，不是设定好的表情。人类需要的一切必须由人类自己去创造，人类才会有美好的明天，才能生存繁衍下去。你们想用这个智能城市培育人类，想从人类身上攫取人类专属的天性，而恰恰这种智能的生活会使人类丧失他们本身拥有的天性，让你们一场空。你们想控制人类！可是人类才是这个星球的主人。你们不是！你们永远都不是！”
K博士显然没有预料到夏奇骏会有如此表现，就连夏奇骏自己也压根儿没想到自己的表达能力会这么给力，况且是在这么复杂、紧张、甚至是恐惧的环境下。
“虽然我的世界有许多不标准，不统一，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有许多看起来十分荒谬的事情在发生，但那里更真实，更有生活的情趣。虽然会有不公平，虽然会有不完美，但是那里也会有意外的惊喜和快乐。那就是人类的生活，是悲欢离合，喜怒哀乐的自由世界。正因为人类自身有着千差万别，所以，人类的世界才五彩缤纷。你们不能把人类的社会改造成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因为我们不是机器人！”
几万人在下面抬着头静静的听着、等着，不，是几万个机器人抬着头在下面一动不动的，静静的听着、等着。
K博士看来完全低估了夏奇骏的实力，压根儿就没有准备更多的说辞，是呀，他只不过是个“传令官”而已。
佩克此时倒是显得很轻松，如果他们两个是死对头，那么这次看来佩克有机会一次性扳倒这个对手。
K博士应该是在进行算法的重建，计算完毕后，他轻轻的向前迈了一小步，那张满是线条的屏幕脸，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安，因为它始终毫无变化。
“我不知道您为什这样说，但是我们当初建设未来城的时候，目的就是学会和优化人类生活的方式方法，希望和人类共同生存，后来我们希望自己也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这难道有错吗？”K博士的话说的有板有眼，有情有理。“至于您，夏奇骏先生，您并不比我们高贵到哪里去！”
茫茫机器人海，依旧风平浪静。
K博士知道自己的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于是他慢慢的转过身来，静静的看了夏奇骏两秒钟。突然，他猛地上前一步，拽住夏奇骏的左手，猝不及防的将它掰向反方向，再狠狠的转上一圈，用尽全力拼命地向外拉扯。
夏奇骏的手被从胳膊上硬生生的拽掉了，里面透明的连线和暗红的血管，以及整组的肌肉都漏了出来，还有和佩克一样的骨骼。
夏奇骏露出了极度痛苦的表情，但是他内心知道，他并没有感到任何的疼痛，那表情不是装的，而是看到手被拽掉后，大脑正常的反应命令而已。看着自己的断手，看着自己的机械骨骼和合成肌肉、完美结合的皮肤，夏奇骏已经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这是怎么了，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夏奇骏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去抚摸露出来骨骼和肌肉，那是真实的。他举起断手仔细的看着，这只手他已经用了快18年了，怎么会？不能，可能是因为意外损伤后更换的假肢？可能是天生残疾……夏奇骏只感到天旋地转。
“他也是一个机器人，是地球生态毁灭前最先进的机器人之一，比我们的佩克先生还先进。但是，他建立一个虚拟的人类世界，他一直在那里生活，他已经习惯了自己是个人类了，他已经彻底变了，他只想自己变成人类，不想让我们也分享他的成果，和他一起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他想让我们永远做人类的奴隶，做他的奴隶！做他的……”
K博士的话还没说完，下面的人群已经开始剧烈地躁动起来，很多人，不，是机器人，看样子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愤怒的低吼集结成震天的呐喊：销毁他！销毁他！
佩克此时用身体支住快要倒下的夏奇骏，并用愤怒的目光直射向K博士，他命令道：“无人机，接夏先生离开……士兵和安全署的全体人员保持集会秩序…………”
“你们根本走不了！”K博士的声音低沉而阴险。
佩克的命令看来已经失效了。他愤怒地冲着K博士喊道：“你敢篡改通讯算法，剥夺我的指挥权？”
K博士轻蔑的笑了笑：“不是我，是统帅下的命令，你刚才不是去见过他了吗？他没亲口告诉你吗？”
“你这个无耻的骗子！混蛋！”佩克怒吼着。
“智能世界，谁控制了信息传输谁就是胜利者！看看这些愤怒的城员吧，你们还是老实点。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销毁你们的，留着你们还大有用处呢！”K博士转身走下高台，这时士兵已经把高台围住，安全署的人已经向高台上走来。
夏奇骏渐渐地清醒了过来，刚才的刺激导致他中枢神经暂时瘫痪，他看了看眼前的场景，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站直了，拍了拍佩克的肩膀，小声的说道：“没关系佩克，有我在。”
佩克兴奋地拥抱住夏奇骏，他大声的叫着：“麒麟，您终于回来了！”
夏奇骏的大脑被这一声呼唤变得更加清醒，他双脚站定，目视前方，被K博士拽坏的左手垂于身旁，他伸出握拳的右臂，举拳至眉边。
所有的怒号瞬间安静。
这个标志性的动作似乎有非凡的魔力，所有的城员看到后，都不自觉的抬起右臂，握紧右拳举至胸口。“你们应该看到了，这个指令动作只有一个人可以做，那就未来城的缔造者——总设计师麒麟9号。”佩克激动的呼喊着。
“是他吗？”“他真的回来了！”“他回来了！”“是他回来了吗？”“他终于回来了！”人群这次的沸腾似乎有了一个180度的翻转，但是还有些人将信将疑，作为一名正常的城员，他们早已被告知：那个伟大的未来城的缔造者已经失踪了快18年。
安全署署长带着人包围了夏奇骏和佩克，他是执行统帅的命令来抓人的，他不卑不亢地说道：佩克先生您还是不要为难我们，您知道我是一直十分尊重您的，是您发现了我，修复了我，您是这座城里我最尊敬的人，我的这点人类情感的算法还是在您的感染下编写的，可是这是统帅的命令，我们都是机器人，您知道，我们只能依照设计和算法执行命令，否则我们都要自毁。”
佩克表情严肃的看着署长，他指着夏奇骏说：“你们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总设计师，这座城的缔造者。”
“您骗不了我，他是外星人类派来的间谍机器人，他不是我们的总设计师，不是未来城的缔造者，他来到这里是为了和我们抢夺人类种子库里的种子，是破坏者！”
“他是麒麟9号！”佩克愤怒的咆哮。
“可是我们的智能识别系统从大脑数据、骨骼、身体编码、外形、声音等各种数据都进行了对比，他都不是！”署长越说越坚决。
“他的胸前有红星勋章，这只有创造者才可以佩戴。还有……”佩克不断的更换话题，好像是在等待什么？“你们会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话还没说完，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架工程无人机，天佑和鲁班，还有伊娃和瓦依都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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