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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柯西的庄园

    阿诺德离开地牢不久后,艾利克斯就将一大盘带骨牛肉和一杯海福尔浓啤酒端到了克里面前。克里立刻狼吞虎咽起来,而艾利克斯则走到地牢的出口处开始等待,囚牢外面没有人,艾利克斯确定这场作假的劫狱会非常顺利。

    可这时他听见杂乱的脚步声从铜门之外传来,一队凶神恶煞的国王禁卫冲过来将他铐住,艾利克斯还没做出任何反抗就被打晕带离了地牢。阿诺德误以为让克里逃跑的计划暴露了,其实是艾利克斯自己的问题,他得罪了当地最大的放贷者,柯西的喉舌,神官安拉。加上他平素和阿诺德走得很近,所以安拉毫不犹豫地下令逮捕了他。

    因为盲眼守门人被阿诺德调走了,所以另一个狱卒很快就接替了艾利克斯的位置,这是一个刻板,固执的人。他担任监狱看守长达二十五年,他的同伴早就调离了这个鬼地方,而他因为自身的不近人情一直呆在这里,不过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可以被信任的。

    在艾利克斯的尸体被扔进城郊的垃圾堆时,接替岗位的狱卒开始例行公事巡视各个牢房。在来到克里那个隔间时,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看到克里没有带锁链,并且正在撕扯着从巨大牛骨架上的最后一片牛肉。这个古板的家伙被失去控制的状况刺激得眼睛发红,他可以忍受日复一日的阴暗地牢生活和同伴的揶揄,但唯独不能忍受他治下的监狱出现一点意外情况,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以至于他没有叫警卫,而是抽出刀一个人走进牢房。

    而克里并没有搭理来势汹汹的狱卒,在慢条斯理吃完最后一片牛肉喝完最后一口啤酒后,他用那根牛骨头干脆利落地将狱卒打昏,拿走了他的刀和钥匙,轻松地逃了出来。正如阿诺德所说的,现在看守都没有在岗位上,野蛮人再度站在了自由的空气之中,虽然过程和所有人想象的都不一样,可他还是获得了自由。

    在监狱围墙外的阴影里,克里停下来决定他下一步的行动路线。在深红之手号回到海湾城邦后,克里将他改装成了商船,由于莎拉精于计算,所以由她建立了一个小商会,因为获得了索罗斯的大部分财富,所以克里给每个愿意留在商会的辛格拉水手都留下了一笔不菲的财富,而愿意跟随他浪迹天涯的人则配备了最豪华的武器装备和最好的库塞特草原骏马。

    克里和跟随他的十一个辛格拉海盗在大陆的各个王国中担任雇佣兵,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威名远扬,人数也从最开始的十二人发展到了现如今的一百多人,可谁也没想到他们的老大克里会因为这种事情被关进了死囚牢里。

    在克里看来,他之所以能逃出这个地牢是由于自己的运气,在这一点上他并不欠阿诺德什么,然而阿诺德帮他解开了手铐和脚镣,还送了他这么好吃的一顿饭,克里已经很久没吃得这么满足过了,他是因为这顿饭才决定去履行对这个贵族的承诺,不过在此之前他得通知一下自己的同伴们,他们这几天绝对是坐立难安。

    他扔掉破烂的束身外衣,现在他的身上除了一根束腰带和一条皮裤之外什么都没有。他边走边用手指摆弄着他刚缴获的刀子,这是开了两条血槽的致命武器,剑刃长达二十五英寸。他沿着小巷和昏暗的集市边缘前行,直到来到他的目的地——贝克街。这是下城区最混乱的地方,错综复杂的路径中到处隐藏着危险,街道上被粪便和尿液堆积,各种垃圾甚至是人的尸体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堆在街道旁边,在这里必须小心行走,不然随时都会被残肢断臂给绊倒。

    “特耶尔之神啊,是老大回来了。”他的两名手下远远就看到了克里的身影,他们激动地喊了起来,瞬间克里身边就围了一圈孔武有力的汉子。

    “其他人呢?”克里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这是他的副手托米,此时托米眼睛都红了,他结结巴巴地说:

    “他们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准备发起暴动好去营救你呢。”

    “让他们都回来,你们准备一下,在西城门外的客栈等我,我们离开这里。”克里吩咐道。

    “那您呢?”

    “我?”克里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去杀个人。”

    当阿诺德来到柯西的房前时正好是午夜时分,这是一个占地很大的庄园,围墙很高,就和一个城中之城一样,此时月光被乌云遮住,整个大地陷入了悄无声息的黑暗。

    围墙很高,但并不是不能逾越。柯西没有把他的信任仅仅只是放在砖墙这种障碍物上,在墙里面的东西远比这堵墙要可怕得多,柯西擅长利用恐怖去操控人心。

    阿诺德知道这个庄园里至少会有一只巴丹尼亚森林猎犬漫步在草场之中,这畜生比起人更加忠诚,他们可不懂什么收买贿赂或是权色交易,只要发现入侵者,它就会像兔子一样将他们撕碎。

    开弓没有回头箭,阿诺德静息走在庭院中,不远处那个漆黑一片的豪华住宅就是红袍大神父的居所,很奇怪的是,他只有很少几个仆人。事实上,据那些曾经有幸踏足过这个地方的人透露,他们只看到了一个人在这里,是高个子而沉默寡言的管家乔。而柯西无意中说过其实还有一个人在这个屋子的深处游荡,可因为没有直接证据,所以阿诺德也只是暗自记了下来。

    柯西是一个高超的阴谋家,他用阴谋诡计和一些见不得人的法术成为了这个王国里最强大的人,而阿诺德作为权贵的领袖,不甘心这个国家被神权所笼罩,也不愿成为柯西的提线木偶,所以他一直作为柯西的头号敌人,现在他的羽翼被一片片剪下,甚至沦落到只能自己亲自上场的悲惨境地。

    阿诺德进到庄园内部的花园里,花园被灌木丛和波浪一般的植物枝叶覆盖着,显得更加黑暗。黑黝的树丛之间隐约显露出房间的窗户,但里面没有光线。贵族偷摸着穿过灌木丛,他专注地注视着周围,巴丹尼亚猎犬是最高大的猎狗,它能和老虎狮子搏斗!只有他的剑能在它吠叫之前穿过猎狗的心脏,这场刺杀才算完成了开局。阿诺德不希望连柯西的正脸都没见到就死在一个畜生的口中。

    他被某种沉重而柔软的东西绊了一下。在微弱的星光中,阿诺德弯下腰近距离观察,发现那是守卫园林的猎犬,它死了。它的脖子鲜血淋漓,看上去似乎是被尖锐细长的牙齿啃咬过,阿诺德能肯定这一定不是人类的能做到的,这个畜生一定是碰上了比它更野蛮的怪物。他越过猎犬,向着静寂的房子走去。

    窗子是打开的,阿诺德吃力地翻了过去,常年的贵族生活让这个曾经受过严苛训练的战士连爬墙翻窗都很困难,他死死握着剑柄,发现自己在一条阴暗狭窄的走廊里,走廊尽头那盏朦胧的灯打下微弱的光,他朝着前方看去,那是一个挂着天鹅绒壁毯的屋子,于是他轻轻翻开帘子,却被里面的景象吓得脸色苍白。

    在破碎的家具和撕碎的帘子中间,躺着一个男人。他的颅骨被掀开,脖子弯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斜斜地搭在肩膀上,他的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看起来好像是在斜着注视阿诺德。

    阿诺德本就不坚定的信念动摇了。他胆战心惊地后退,他想要逃离,可刽子手和断头台的恐怖记忆让他再度坚强起来,明天的早晨不是柯西死就是他阿诺德亡,他宁愿死在交锋中也不愿在睽睽众目之下被砍了脑袋。

    他尽量不低头,越过那具尸体,他来到了柯西的会客厅,这是一个宽阔的圆形房间,精致的地板和高耸的天花板中间连接着一面画廊。这个房间就像是君王的宫殿。这个房间中央摆着一个宽长的真皮沙发,阿诺德的呼吸停住了,身体也变得僵硬,在这张沙发上有一个人正背对着他坐着。他认识这个人的服饰,这个人露出的胳膊上垂着宽大的红色袖袍,头上戴着猩红色兜帽,向前弯着身子,似乎在思考,这是柯西!

    他心中暗骂自己的胆怯,贵族的领袖握紧手中的剑横穿过房间,软底皮靴没有一点声音,为了发动致命的雷霆一击,他选择像狼一样弓着背。他的猎物一动不动,好像是睡着了,完全没有觉察到阿诺德的到来。

    就在阿诺德距离神父只有一步之遥时,沙发上的人突然站了起来并且面向他。

    血液快速窜上阿诺德的脸颊,他的剑滑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一阵嘶哑的喊叫声从贵族嘴里发出,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红袍大神父的会客厅里再度被死寂所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