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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白象圣殿

    德里的狂欢节已经持续了三天三夜,此时正是仲夏的午夜,街道上的火把微弱的闪烁着,酒精和劣质脂粉的味道随着盛夏的微风传遍了整个城市,所有人都沉浸在狂欢节的躁动和幸福中。

    当然,在这场似乎没有尽头的节日洪流之中,也自然而然地混入了许多不安定的因素,在由低矮房屋构成的下城区,各式各样衣着破烂的人们混杂在一起——指缝里夹着生锈刀片的小偷,怀里藏着尖刀的抢劫犯,满脸淫荡的嫖客,还有年纪轻轻却眼神暗淡无光的妓女。其中最显眼的则是本地的阿扎尔帮派成员,这些奥姆鲁人皮肤黝黑,棕黄色的眼睛里充满着对色欲和金钱的渴望,他们时刻握紧宽松腰带上的匕首,准备给任何一个看不顺眼的人以致命的一击。在这里,因为口角或是嫖资谈不拢而导致的死亡随处可见,而看守者因为收到了足够的贿赂而通常会选择视而不见。

    在下城区肮脏的街道尽头是一个露天的酒馆,老板是一个萨尔柱的老兵,他在和库塞特人的战斗中瞎了一只眼,于是拿着一笔不多也不少的退伍金在这座城市里开了一座啤酒馆,因为保护金交得足而且有门路,所以没人敢在这里撒野。

    在光线暗淡的角落里,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站在那里,他在这种喧闹中显得很不合群,就如同一只灰色的平原狼混在水槽中和一群老鼠为伴一样。廉价破旧的束腰外衣掩盖不住他强壮有力的身体轮廓,壮硕的胸肌仿佛要撑破这件可怜的衣服,宽阔的肩膀就像嵌在德里城墙上的闸门一样厚重。他的皮肤因为受到阳光的照射而呈现青铜般的颜色,他的眼睛则是呈现暗淡的蓝色光芒,火焰在他的瞳孔中跳动着,黑色而又浓密的头发垂落在肩膀上,一把短剑拴在他的身侧。

    他的名字叫做克里,一个来自极西之地的野蛮人。此时他正在走神,数十天的长途跋涉让他有些疲惫,但是他没时间休息,因为他还有任务在身。

    在离开那片饱受诅咒的沙漠之后,克里带着提亚再次回到了海湾城邦的范围,克里打算将提亚交给一个来自东方的武装商人收养,因为克里觉得以提亚这个年纪,还没有到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时候,就连他自己,也是十四岁才走出那片蛮荒之地开始独自生活的。文明人应该有文明人的生活轨迹,克里不希望在某一次自己的疏忽中使提亚葬身于荒野。

    这个武装商人来自极其遥远的东方古国契丹,他的名字很拗口,叫做玄,据他所说,这是黑色的意思,克里曾经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候帮了他一把,并在和他共同旅行时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所以克里抱着试试的态度寄给了玄一封信,把具体情况和他说明了一下,没想到他非常爽快地答应了收养提亚的请求,并且在见面之后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加之玄的妻子很喜欢提亚,所以一切都挺皆大欢喜。

    除了提亚,自从知道了克里的决定之后她就再没有露出过笑容。克里知道女孩的心思,但他明白,这对提亚来讲是最好的选择了。玄已经向克里保证,提亚将受到最好的教育,而且如果她的表现足够优异,她也能拥有继承权。这种保证让克里觉得应该为玄做些什么,这就是现在他出现在德里城中的原因。

    克里的思绪被不远处的一个刚德雇佣兵的说话声给打断了,这个有着黄褐色头发以及碧蓝色眼睛的军队逃亡者腿上还坐着一个搔首弄姿的贝莱斯荡妇,她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挑逗着每一个注视她的男人。这个刚德人正与一个胖得令人厌恶的流氓吹牛,这个流氓是一个职业掮客,来自遥远的科斯城,他教给本地的奥姆鲁人拐卖妇女儿童乃至青壮年的伎俩,以此获取暴利。

    这个掮客描述着一个经过他手的女孩的魅力,他猛地喝了一口酒,然后用它肥厚油腻的嘴唇吹起劣质麦酒的浮沫,激动的说:

    “西夫之神啊,那个女孩绝对是我经手过的最美丽的女孩,一个来自海湾城邦的贝莱斯贵族之女,她的眼睛就和最昂贵的恩菲宝石一样,她的头发宛如科斯大师工匠编制的天鹅绒地毯,一个斯特基亚的伯爵出价三百个银币要买下她的美貌和初夜权!”

    “噢!”侧耳倾听的人群发出了羡慕的惊呼声。

    “只可惜一个满脑子肌肉的野蛮人出了一袋子的金子,横刀夺爱,我发誓如果我去到更西边的旧帝国境内,甚至有贵族能为她说出白象圣殿的秘密!只可惜那时候我太需要钱了。”这个科斯人继续说道。

    此时他的罩袍衫被人扯了一下,这让他停止了吹嘘,皱着眉头转过身来,而一个巨大的黑影让他几乎摔下了自己的位子,这个胖子只好站起来然后退后几步,虽然还是看不清面前这个人隐藏在阴影中的脸,但这样能让他从那种被野兽盯住的感觉中解脱出来一点。

    “你说白象圣殿,”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用不熟练的奥姆鲁语问道,“我听说过它很多次了,请问它到底有什么秘密?”

    眼看面前这个家伙不像是有敌意的样子,所以这个科斯掮客在酒精和起哄声中也放松了警惕,他坐下来,也不正眼瞧面前这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外地游客,他的胆量恢复了:

    “白象圣殿的秘密?好家伙,傻子都知道德里的牧首住在那里,守护着被称为白象之心的宝石,那块石头里面蕴藏着千百年来法术的传承。”

    “我见过那座塔,”克里沉默了一会儿说,“它就在城市中央的大花园里,圣殿坐落在高高的平台上,四座白色的塔楼拱卫它的四个角落,外围是高大的围墙。但是我并没有看到任何的守卫,为什么没有人想着去偷走那块宝石?”

    科斯人先是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然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人,虽然还是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却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只是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只让他凭借本能发出了一阵嘲讽的笑声:

    “听听这个异教徒说的蠢话,”他大声吼叫着,试图让所有人和他一起笑话面前这个人,“他想偷走大牧首圣人冈地的宝石。各位,你们听到了吧?这个家伙想要干什么?”他傲慢地站起身来,说:“我猜你是个蛮子?没有脑子的野蛮人,是吗?”

    “我来自极西之地。”克里的语气低沉下来,熟悉他的人知道这时的他已经有些生气了,只可惜这个回答以及语气对于已经被酒精蒙蔽了大脑的科斯人给忽略了,他此时只想借助自己的知识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让他险些出丑的家伙。

    “那么,既然你问出了这么愚蠢的问题,那就竖起耳朵听我说,傻大个子。”他举起酒杯对着面前的克里,“要知道,在这个国家,尤其是这个城市,有着无数才华横溢的小偷盗贼,你以为他们不会眼馋那块石头?围墙外面是没有士兵,但是围墙后面藏着更可怕的东西,在花园里游荡着的是卡尔巴山上的影卫和一群训练有素的狮子,任何敢于进入到那里的人都会尸骨无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克里朝着四周看着,面前的科斯人不断煽动着周围的食客来笑话他,这使得克里脸上一阵发烧,文明人有的时候比野蛮人更加粗鲁恶劣,因为他们知道欺负一个老实人不至于付出脑袋开花的代价。只是他们忽略了这对克里这种野蛮人来说并没有这种世俗的枷锁。

    得意忘形的科斯人选择继续刺激克里:

    “来来来!”他大声囔囔着,“告诉我们这些弱小可怜的人,伟大的野蛮人阁下将要如何完成连小偷之王拜尔都无法完成的壮举,偷出冈地的宝石呢?告诉我们!”

    “只要去做,借助力量和勇气,总会有办法的。”克里简短的回答掷地有声,他的声音中所蕴涵的力量不自觉得让大家安静下来,一时间只有科斯人干巴巴的笑声在夜空下刺耳的响着。

    这个胖子脸面有些挂不住了,他觉得面前这个家伙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失面子,他的脸色由青变紫:

    “该死的异教徒,难道就你有勇气和力量?你这个空有肌肉的野蛮人也配说出这种话?滚出去,滚出我的视线!不然我要你好看!”他狂怒地推搡着克里的胸膛,克里却纹丝不动。

    “是你先动的手。”克里一把将科斯人推倒在地。这回人群的嘲笑转移到狼狈倒地一身麦酒的科斯人身上了。这个掮客挣扎地站起来,恼羞成怒地拿起了桌子上的剑,

    “异教徒的畜生,永远不会开化的蛮子,”他咆哮着,“我要挖掉你的眼睛,把你挂在城门上喂鹰!”

    接着就是钢铁碰撞的声音,在混乱中有人碰倒了竖着的蜡烛和火盆,整个露天酒馆陷入到一片漆黑中,被打翻的椅子声,飞奔的脚步声,女人的尖叫声,被踩踏的怒骂声一时间不绝于耳,最后还有一声淹没在喧嚣中的哀嚎作为混乱歌剧终止符。当火光再次亮起的时候,一切都安静下来,大部分客人都跑得无影无踪,少部分则蜷缩在酒桶缝隙或是桌子下面。此时的克里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院子中央桌子上科斯人的尸体。那个来自极西之地的野蛮人,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将剑刺进了这个科斯掮客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