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都市言情 » 重回1984:带存折的妖孽人生 » 第4章 掌鞋

第4章 掌鞋

    从热炕头出来,滚烫的屁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西北风吹了个拔凉。

    撸下狗皮帽子的护耳,李肖走出院门。

    多么熟悉的夜色,我回来啦!

    今夜无月,天很黑。

    但就算闭着眼,他也知道这里的每条路,每栋建筑。

    那时,跟着师傅学修鞋,每晚都要在这样的夜里回家。

    师傅老秦头。

    据说,解放前给大车店当护院,后来当更夫。

    大车店没了,就在原大车店的门房里修鞋。

    女儿远嫁,老伴儿过世,老秦头儿想收个徒弟。

    那时李肖觉得读书无望,也想学一门手艺。

    老秦头儿挺喜欢李肖,对脾气。

    俩人都是话少,认干。

    秦师傅家离得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能到。

    黄二旺家却有点儿远,他家在南住宅,要过一条河。

    “师傅。”

    “嗯。”

    这就是师徒俩打招呼的方式,没有一句嘘寒问暖。

    小板凳、帆布围裙、锥子、顶针、线绳,还有一只破鞋。

    这些都已为李肖准备好。

    “看着。”

    师傅坐在小板凳上,把围裙挂在脖子上,又展开铺在腿上,拿过那只破鞋,锥子扎进去,再挂上线拽过来。

    然后,用嘴在线上捋过……

    “你来。”

    李肖听话地坐到板凳上。

    上一世学了一年多,这些程序早已烂熟。

    只是,如今破鞋的味道咋这么难以忍受?

    还有,用嘴给穿过烂鞋的线绳润滑……

    “用嘴!”

    师傅命令着。

    线绳穿过两唇之间……

    “啊~呕~呕~”

    李肖差点儿吐出来。

    他不好意思地看向师傅,师傅也看向他。

    窗外的风,呼呼作响,吹断了一根冰溜子,落在梆硬的地上,发出“咔嚓咔嚓”碎裂的声音。

    “算了。”

    师傅卷了一根蛤蟆癞旱烟,一口就吸进去了一半。

    “师傅。”

    以前不这样啊,李肖也不知道现在咋滴啦。

    抽第二口,蛤蟆癞燃尽。

    师傅摇摇头:“你跟昨天不一样。”

    熄灭烟头,师傅开始收拾工具。

    “师傅。”

    “你走吧。”

    师傅不是生气,而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与昨天的不同。

    有这样眼神的少年,不会满足于掌破鞋。

    李肖在师傅眼神里看出坚决。

    他深深地鞠躬,在90度的角度停了好一会儿。

    他想说,师傅这一世我能让你过得更好。

    想了想还是没能说出口。

    面对对师傅这样的人,说那么多干嘛?干就完了。

    ……

    “妈,我回来了。”

    他敲响了家的院门。

    “今天咋这么早?”白书兰打开大门。

    “我今天有点累。”李肖轻声说。

    白书兰没吱声,今天她也累。被人喊了三天名字,不只是累,更是名声和灵魂的双重折磨。

    好在结束了,都睡个好觉吧。

    刚到外屋地,李肖就被肖木子拦住了。

    那时,矿上分配给职工的住宅都是联排的人字顶砖瓦房,当地人叫:趟房。

    一趟房十户人家,每户约二三十平米,结构都一样。

    进门叫外屋地,外屋地南面房门旁有一个灶台,北面隔出一间小房,一般做储藏间,也可以勉强住一个人。

    向西或向东再进一道门,叫里屋。

    里屋南面一铺大炕,有的人家可以挤下十来口人。

    “李肖!你骗我们。”

    没有了其他同学,肖木子也不装了,她叉着腰,拦住李肖去路。

    “没有。”

    李肖走进自己的小屋。

    “到底咋回事?”

    肖木子不依不饶,站在小屋门口。

    她认真执拗的样子好可爱,李肖真想上去亲一口。

    可是不行,现在的他不是这少女心中期待的样子。

    慢慢来,这一世,我一定会成为你想要的样子。

    李肖盯着肖木子:“这才是我。”

    肖木子似乎感觉到了他眼神里的某些东西,脸颊一下热了起来。

    但她不可能因为他一次作业,就改变固有印象,关系特殊也不可能的。

    “少扯,说!”

    “不信算了。”李肖假装无所谓地扬扬眉。

    “妈,你看他!”肖木子又跺脚,回头向白书兰求救。

    白书兰看着俩人,轻轻笑了笑:“别问了,快睡觉吧,明天还得值日呢。”

    “妈,他……”

    “想说的时候,他会告诉你的,急啥呀。”

    白书兰摸了摸肖木子的脑袋,怜爱地说。

    “哼!”肖木子走了。

    关上门,小屋又回2023。

    窗外,二十一世纪城市的夜色霓虹闪烁,南方城市的晚上比白天人还多。

    他无心欣赏,第一眼就去看角柜。

    角柜上钥匙没有了,他写的信也没有了,出现了另一张白纸,上面还有一行娟秀的字。

    心跳加速!

    终于跟二十一世纪联系上了。

    他抬起头,闭眼,深呼吸,拿起那张纸。

    无论得到什么回答,都是成功!

    睁眼——

    【我已报警。】

    啊?!

    4个字,1个标点。

    李肖心沉半截。

    仔细一想,报警也并非坏事,报警才能消除敌意。

    最重要的是通联不能断,必须回复,保持状态。

    该怎么回复呢?

    徘徊了好几圈,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把身份证放在角柜上。

    蹲在角柜旁守了十几分钟,李肖自嘲地笑了。

    干嘛如此焦躁,人家发现也需要时间的吗,这事不急于一时,1984的今晚才是最紧急的。

    他开始给手机充电,定闹铃。

    必须小睡一会儿,今夜注定不安宁。

    宾馆的大床真舒服,吸气~吐气~,3分钟入睡法,战场上的老兵都会。

    ……

    “铃铃铃铃”手机闹铃响起。

    该出发了。

    临出门,再看一眼角柜。

    身份证不见了。

    好事!这说明沟通还在。

    里屋传来母女均匀的呼吸,今晚我要给你们一个好梦和平安。

    轻轻打开房门,来到仓房。

    找一条破麻袋,一根麻绳,半卷电工胶布和一把铁锹。

    这些东西都是那个年代居家必备。

    插紧大门,上墙、翻下、落地,一气呵成,轻若狸猫。

    腰扎麻绳,肩扛铁锹,挂着麻袋,妥妥的那个时代“偷煤套装”。

    穿过小树林,走过长河桥,溜溜达达,李肖走向黄二旺家。

    几十年没干这种事了,那沉稳的老心灵居然还有点小兴奋。

    今夜,月黑风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