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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楼船(三)

    “英雄?”斗笠人不以为然,冷笑着,“可是你现在快死了,值得吗?”

    “我,我,只,只想,当一回英雄,”夕阳萎靡道,也许是并没有听见斗笠人的问话,声音忽然升高几截,“当一回英雄啊!”

    “聒噪。”斗笠人挥剑再斩,夕阳头颅与躯体分离,脑袋朝远处角落滚去,脸上被灰尘覆盖,夕阳死了。

    “这就是英雄,真是令人敬佩。”斗笠人随手丢掉断剑,拍拍手,好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花笑妍伸手轻拭眼泪,已然是被夕阳的言行举止感动,有什么比人用生命去完成的事情更加伟大吗?没有。

    有什么比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更加令人钦佩吗?没有。有什么比敢为他人言更加雄浑气魄吗?没有。

    夕阳的勇气毋庸置疑,他用自已最后的生命告诉这个世界,他是一个英雄。

    “他是自己的英雄。”花笑妍心中漫延这样的念头。

    巩敦被彻彻底底地震撼了,必须承认,这个男人比自己男人,他竟然可以为一个女人做到这一步。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陌生人,自己不如他远矣,可笑自己之前还因为吃醋对他抱有敌意。

    在场之人有谁不被这样的壮举震撼?以生命成全英雄名。

    沈和风呆呆地看着那颗没有停止翻滚的头颅,自己从小养到大的苍松剑派大弟子死了?

    散发男子也是微微错愣,这个还是那个往日与自己仗剑江湖的男儿吗?

    相较之下,丰仇显得冷静得多,始终面无表情,只是盯着斗笠人目不转睛。

    “请花仙子脱衣舞。”斗笠人再次对花笑妍说道,微笑着,举止礼貌。

    众人再次把目光移到斗笠人身上,暂时忘却那个奔向角落的头颅。

    这回没人敢出声阻止了,巩敦一时也犹豫了,出声者死。

    花笑妍盯着斗笠人,一反常态地笑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想我丢丑?难道你被我拒绝过?”

    斗笠人没有回话,沉默下来,显然是默认了。

    “让我猜猜,永和郡郡守的儿子赵坤?不对,州岢城城主的二儿子古源?也不对,台州庄庄主的儿子黎修然?看来我是猜对了。”花笑妍言笑晏晏。

    “恭喜你猜对了,我就是黎修然。”斗笠人因为被叫名字而微弹的手指被注意到了,不过也无访,干脆摘下斗笠,里头是个俊小伙,原来夕阳还是猜错了,这人并不老,只是声音被伪装了。

    黎修然挥手,示意弓弩手们发射弩箭,他不想玩了,女人与成仙之间的分量他还是拎得清的,杀人正在其时。

    弓弩手们正欲食指轻叩扳扭,“轰隆轰隆”,一声巨响,石破天惊,楼船一侧被不明物袭击,木质墙壁粉碎。

    一阵剧烈地摇晃,弓弩手们被震倒在地,也有来得及发射弩箭的,只是准头差得惊人。

    众人都被摇晃地站立不稳,倒在地上,然后黎修然看见一条长长的尾巴带着倒钩刺入其中一个弓弩手的背部,然后把人腾空拽起,收回,“扑通”,落入无边无际的大海中。

    那尾巴比水缸还粗得多,委实可怖。

    这是什么怪物?黎修然一阵悚然,连忙紧贴墙壁,不敢出声。

    “刚才那是什么?”有人问。

    “不知道,没看清。”有人答。

    “应该是某种体型庞大的怪物,有些像蛇。”有人还是注意到了。

    “别说话,省得把它招来。”有人急呼道。

    “哗哗”,怪物击破海面,转瞬间再至楼船,尾巴上的倒刺又一次没入一个人的躯体中,这次是丰仇那边的人,被击穿胸膛,一甩,入海而去。

    “是钩蛇。”沈和风蹲在柱子后面,沉闷道。

    “掌门,钩蛇那是什么玩意儿?”持棍中年人横棍于身前戒备着,不敢让眼睛离开钩蛇消失的海面。

    “钩蛇者,长数丈,尾岐,于水中钩取岸上人牛马啖之,《神兽志》嘛,尹兄倒是孤陋寡闻了。”巩敦拔出小腿上的刀,忍着痛拿起一旁死人的衣服撕碎包扎好,这时抢过话头,解释道。

    尹肃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数丈是几丈?”黎修然问,原本十拿九稳地劫持之事,现在横生变故,他自然十分恼火。

    “大概七八丈。”丰仇答,面色严峻。

    “......”在场之人一时都沉默了,这可不是闹着玩,一条二十米以上的巨蛇在一侧虎视眈眈,这谁人不恐惧?谁人不胆怯?

    “快点把解药给老子。”有人逼问黎修然。

    “对,我们这状态不是必死吗?”有人附和。

    黎修然充耳不闻,反倒很乐意看见这些人自寻死路的行为,吸引钩蛇的注意,这样自己逃脱的概率就要大一些。

    “现在怎么......”散发男子开口至一半戛然而止,因为钩蛇之尾已然行至身后,这次没有任何声音,而且位置也不对,这行为与之前迥然,难道有两条钩蛇?

    散发男子毕竟修武多年,肌肉反射比一般人自然要强,劲风来袭,必是敌至,于是不敢运气,本能弹地而起。

    只为躲避这一致命一击,可是脚部还是被钩蛇尾部扫过,直接被拍飞,砸落到远处,生死不知。

    不少弓弩手趁机发射弩箭,弩箭击中钩蛇之尾,根本无法击穿那一层厚厚的鳞片,反而激怒钩蛇,凡是出手者,或被拦腰斩断,或被碎颅而死,或被挑开心脏。

    钩蛇击杀所有出手者后停了下来,似乎很不满意自己这次的偷袭,尾巴没有立马收回,而是悬停在半空,大摇大摆地戏弄众人。

    这条钩蛇是有智慧的,这是在场稍微长点脑子之人心中的想法。

    钩蛇之尾很粗壮,鳞片覆盖,阳光照射依稀闪烁死亡之光,两侧边沿还有细密的小刺,当然,小是相对于尾部顶端那根粗大的倒钩而言,小刺对于众人来说也比女子胳膊还大。

    这时没人敢说话,纷纷避如蛇蝎,紧贴着墙壁或柱子寻求一丝安全感。

    “噗”,又一条钩蛇之尾从海面冲出,悬浮在楼船之上。

    众人面色惨白,这个绝望比之前更甚,人还可以讲条件,谈感情,怪物怎么讲,此乃必死之局。

    黎修然当机立断,从怀中掏出两个瓶子捏碎,一堆药丸呈现在手中,他用力一甩,每一枚药丸都送至在场高手的手上,这无疑体现出他惊人的掌控力。

    只有集众之力方能于绝地求得一线生机。

    大家赶紧服下解药,养精蓄锐,等一下是一场恶战,也可能是——屠杀。

    “喂,那我们呢?”没有得到解药的人问。

    可是根本没人理会他,小角色的生死无人关怀,就像夕阳之死。

    众人默契地打坐驱散血涛之毒,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钩蛇没有立马发动攻击,但这不是好事吗,等他们解去毒药之害,生还的可能性也将大增。

    “噗”,海面再次冒出一条钩蛇之尾,击破楼船脆弱不堪的外墙,至此,三条倒钩悬停在众人的头顶上,恐惧在向他们招手,地狱之门为他们而打开。

    “他们还在等什么?”看见钩蛇许久未曾行动,尹肃问道。

    是啊,所有人心中都浮现这样的念头:他们在等什么?

    沈和风冷峻看着,并未开口,现场安静至极;不远处的丰仇寻到一把锋利的剑,上下挥动试试手感;

    花笑妍拾起自己的铁片鞭,手指触及那些锐利的棱角,她还是不确定这个铁片是否可以击穿钩蛇的鳞片;

    巩敦的阔刀看起来好像要可靠许多,毕竟重量摆在那里,所以他看了眼花笑妍,低头握紧阔刀。

    黎修然也在地上捡起一把剑防身,眼神在天空上三个摇曳的尾巴中逡巡,只是现在的他已经全然没有不久前那种运筹帷幄的从容与自信;

    散发男子倒在另一边没有动弹,不知是装死还是真的死去;魁梧大汉的身躯还是被巨箭定在墙壁上,死得很透彻,血液顺着脚踝滴答到地上。

    至于夕阳,让我们把时间往前面稍微调一下,黎修然剑落,夕阳的头颅被带走,半空,夕阳看见自己的无头躯体倒在靠墙的地上,两手手臂皆断,怎一个惨字了得?

    这一剑去势极大,夕阳感觉的到,视野翻转,天花板,众人惊骇的表情,花笑妍滑过完美脸蛋晶莹的泪珠,这女人为我而泣?

    肮脏的地板,又一次循环,脸部着地,脸上被秽物涂满。翻滚,在地板上摩擦,皮肤触及冷冽的刀剑表面,越过。

    翻滚,浸入某个人溅散于地的冰凉血液,血液淌过鼻翼,继续翻滚,与沈和风痛惜的殷切目光相撞,他是我的谁?

    还在翻滚,闯入沉得住气的大高手黑影之所在,与黑影相触,黑影消失,难道他真的不存在?撞到墙壁上,停止,夕阳之死。

    一丝一缕的黑气不断钻入夕阳的头颅中,但还不够,远处众人被斗笠人所威慑产生的恐惧也化作黑气,烟雾缭绕般吹拂到头颅上方,被吸入里面;

    突如其来的钩蛇,众人的恐惧更甚,产生黑气连绵不绝,也是这般被头颅吸取。

    时间回到现在,三条钩蛇之尾在天空耀武扬威,等候收割,直接把众人当作前菜,是的,只是前菜,因为它们真正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