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赵姨娘
香闺之中，探春紧咬牙关。
本来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屋子，如今变成了一片狼藉。
她忍着不去看那些，一双俊俏的杏眼中满是愤怒，还有悲哀。
泪痕顺着眼角向下，带出两条胭脂印来。
赵姨娘一边寻摸可以砸的东西，一边高着嗓子骂着。
什么“脏心烂肺的蹄子”、“挺尸的废物”、“蛆心的孽障”，骂得比胡同里的姐儿还难听。
不过探春也不是白受气的，时不时就回刺上一句。
只是她终究是做女儿的，也不能骂得太狠，反倒激起了赵姨娘的脾性，又加倍地还了回来。
“我问你，你是瞎了耳朵，还是聋了眼睛。看着你弟弟被人欺负，你也不知道吭声？“
赵姨娘双手叉腰，瞪着眼睛骂道。
她虽然一副泼妇样，生得倒确实美，虽然年过三十，皮肤却依然雪白红润。
站在那里不像是探春的亲娘，倒像是她的姐妹。
难怪贾政一副道学模样，却还是纳了赵姨娘为妾，还经常宿在她的房里。
“明明是环哥儿自己贪玩又不长进，不过几文钱的输赢，还要耍赖不认。被人刺上两句，那也是自讨的，我如何帮他说话？”
探春反驳道。
“不过几文钱？是，你是正经的主子，逢年过节的都有赏赐，自然看不起这几文钱。环哥儿一年到头才得几两银子，你不帮衬帮衬他，还嫌他丢人？”
赵姨娘骂道。
“我虽得些赏钱，自己也要花销。你不来补贴我也就罢了，我还要往出补贴你。前日你才找我拿了十两银子买胭脂，我又哪儿的钱帮衬环哥儿？”
探春气道。
“你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孝敬我怎么了？你没钱，没钱你做这么好的鞋？这小牛皮的鞋底，少说也得二两银子吧。”
赵姨娘从背后拿出两条鞋底来，在桌子上拍得啪啪响。
“正经兄弟，鞋搭拉袜搭拉得没人看得见，倒有功夫替人做这等好的靴子，也不知是做给哪个野男人的。”
说着，还往地上啐了一口。
“怎么我是该做鞋的人么？环儿难道没有分例的，没有人的？一般的衣裳是衣裳，鞋袜是鞋袜，丫头、老婆一屋子，怎么抱怨这些话！给谁听呢？”
探春气得脸通红，戟指骂道。
“再说了，姨娘嘴里也要放尊重些。我这鞋子也不是做给哪个哥哥兄弟的，是做给长辈的。若是让三叔听见，姨娘恐怕...”
她还没说完，却见贾敕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被我听见如何？”
他随口应了一句，目光却落在了赵姨娘手中。
那一双鞋底，倒似和他的脚一般大小。
“没，没什么。”
探春脸色一紧，一把把赵姨娘扯到自己身后护住。
“那个鞋子是给我做的？”
贾敕盯着那双鞋底问道。
“是，三叔帮我们购置东西，比公中买的又好又便宜，省了我们许多银子心力，所以做了双鞋子聊表心意。”
探春强笑道。
现在三春、黛玉房里的东西，都是交给林九代买，这厮来了不到一月，人脉就已经比人家混了十几年的还广了。
当然，断了人家的财路，自然也有看不惯的。
他也被刁难过几次，但那些人事后要么被套了麻袋、要么半夜莫名其妙就醉倒在了臭水沟里。
如此几回后，便没有人敢来惹他了。
“巧了，我正好少了双外出的靴子。拿来我看看。”
贾敕说道。
探春转头看赵姨娘，却不知她发了什么疯，只是愣愣的，却不松手。
“还没做好哩，等做好了就让侍书送到梨香院去。”
她勉强道。
“我是个急性子，等不得那么久。你们都出去。”
贾敕扫了一眼屋中，还有侍书、翠墨、小鹊并几个小丫头在。
“这...”
丫鬟们似挪非挪，一双眼睛各自看着自己的主子。
“你们在这儿，是想看自己主子的难堪，还是想看我的难堪？”
他横眉冷笑，直笑得丫鬟们心里发麻。
“你们都出去吧，没叫你们就不用进来伺候。”
探春忽的开口道。
“是。”
丫鬟们如蒙大赦，顿时一哄而散。
“嫂子，一双鞋底又何须你亲自拿着，不如还是交给三姑娘吧。”
贾敕待她们都出去后说道。
“我，这...”
饶是赵姨娘牙尖嘴利，此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都说府里的人惯会捧高踩低，她更是其中翘楚。
别看她在原著里动不动就撒泼骂架，无理也要搅三分，但那都是对丫鬟和小辈。
别说在王夫人、凤姐面前不敢多说一句，就是在贾宝玉面前也只敢阴阳怪气两句。
贾敕既是同辈，又得贾母和贾政青眼，还有秀才功名在身，她又哪儿敢在他面前放肆。
但要她就这么偃旗息鼓，面子又实在搁不下。
“嫂子愿意拿着也罢，待会儿我叫林九去赵国基家取就是了。”
贾敕冷冷道。
那赵国基正是赵姨娘的弟弟，也是荣国府中的下人，如今在贾环身边做个长随。
“平白无故的，到我兄弟家去做什么？”
赵姨娘急道。
她身份低微，亲生的女儿也不和她亲，身边便只有亲兄弟一个臂膀。
贾环是个姥姥不疼爹爹不爱的，也只有他舅舅拿他当个宝贝。
要是赵国基出了事，那她们娘俩儿的处境就越发艰难了。
“平白无故的，嫂子又为何出口伤人？”
贾敕向前踏了一步，身体如泰山般向前倾倒，压得探春和赵姨娘都是呼吸一滞。
“我也是贾家子孙，世代清白人家，寒窗苦读出来的秀才，怎么到嫂子嘴里，却成了哪儿来的野人？”
他一字一句地砸在赵姨娘的心上。
“政二哥是至诚君子，嫂子又是他房里的人，断不知这等粗话。想来定是那赵国基在外面脏了耳朵，又说与你听的。”
贾敕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诛心之言如狂风暴雨般倾下。
“此等劣仆，必须严加训诫，否则再教坏了环哥儿，那才是祸事。嫂子，我说的可在理？”
他冷冷问道。
“我那兄弟并不曾说过什么，定是哪个丫鬟婆子嚼舌根子浑说的，我回去就找出来狠狠发落，不劳叔叔费心了。”
赵姨娘嘴皮子抖了几抖，方才缓缓说道。
“是吗？”
贾敕还待再说，却见探春忽然跪倒在地。
“千错万错都是探春的错，还望三叔看在我平日恭敬的份上，揭过这一遭吧。”
她深深叹了口气道。
“这是你的屋子，自然以你为主。起来吧。”
探春既如此说，贾敕也就作罢了。
横竖一个是她的生母，一个是她的亲舅舅，他们遭了罪，探春也不会有多痛快。
赵姨娘低头不语，嘴巴向一边撇着，显然心里并不服气。
“我还要检查三姑娘的作业，嫂子若无事，且自去吧，替我向政二哥问好。”
贾敕不客气地说道。
“是。”
赵姨娘低着头，往外面走去。
“对了，让环哥儿有空来梨香院一趟，自有他的好处。若是不来，我却有意去族学里教书。”
他又说道。
若是贾环成了他的学生，那就真是捏圆搓扁了。
赵姨娘也知道厉害，听了这话，脚下一个趔趄，绊在门槛上，差点没摔个狗吃屎。
众丫鬟见了，一个没忍住，笑成了一团。
赵姨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快步走了。
贾敕摇了摇头，转过脸，却对上了探春那双星光灿然的眼睛。
本来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屋子，如今变成了一片狼藉。
她忍着不去看那些，一双俊俏的杏眼中满是愤怒，还有悲哀。
泪痕顺着眼角向下，带出两条胭脂印来。
赵姨娘一边寻摸可以砸的东西，一边高着嗓子骂着。
什么“脏心烂肺的蹄子”、“挺尸的废物”、“蛆心的孽障”，骂得比胡同里的姐儿还难听。
不过探春也不是白受气的，时不时就回刺上一句。
只是她终究是做女儿的，也不能骂得太狠，反倒激起了赵姨娘的脾性，又加倍地还了回来。
“我问你，你是瞎了耳朵，还是聋了眼睛。看着你弟弟被人欺负，你也不知道吭声？“
赵姨娘双手叉腰，瞪着眼睛骂道。
她虽然一副泼妇样，生得倒确实美，虽然年过三十，皮肤却依然雪白红润。
站在那里不像是探春的亲娘，倒像是她的姐妹。
难怪贾政一副道学模样，却还是纳了赵姨娘为妾，还经常宿在她的房里。
“明明是环哥儿自己贪玩又不长进，不过几文钱的输赢，还要耍赖不认。被人刺上两句，那也是自讨的，我如何帮他说话？”
探春反驳道。
“不过几文钱？是，你是正经的主子，逢年过节的都有赏赐，自然看不起这几文钱。环哥儿一年到头才得几两银子，你不帮衬帮衬他，还嫌他丢人？”
赵姨娘骂道。
“我虽得些赏钱，自己也要花销。你不来补贴我也就罢了，我还要往出补贴你。前日你才找我拿了十两银子买胭脂，我又哪儿的钱帮衬环哥儿？”
探春气道。
“你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孝敬我怎么了？你没钱，没钱你做这么好的鞋？这小牛皮的鞋底，少说也得二两银子吧。”
赵姨娘从背后拿出两条鞋底来，在桌子上拍得啪啪响。
“正经兄弟，鞋搭拉袜搭拉得没人看得见，倒有功夫替人做这等好的靴子，也不知是做给哪个野男人的。”
说着，还往地上啐了一口。
“怎么我是该做鞋的人么？环儿难道没有分例的，没有人的？一般的衣裳是衣裳，鞋袜是鞋袜，丫头、老婆一屋子，怎么抱怨这些话！给谁听呢？”
探春气得脸通红，戟指骂道。
“再说了，姨娘嘴里也要放尊重些。我这鞋子也不是做给哪个哥哥兄弟的，是做给长辈的。若是让三叔听见，姨娘恐怕...”
她还没说完，却见贾敕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被我听见如何？”
他随口应了一句，目光却落在了赵姨娘手中。
那一双鞋底，倒似和他的脚一般大小。
“没，没什么。”
探春脸色一紧，一把把赵姨娘扯到自己身后护住。
“那个鞋子是给我做的？”
贾敕盯着那双鞋底问道。
“是，三叔帮我们购置东西，比公中买的又好又便宜，省了我们许多银子心力，所以做了双鞋子聊表心意。”
探春强笑道。
现在三春、黛玉房里的东西，都是交给林九代买，这厮来了不到一月，人脉就已经比人家混了十几年的还广了。
当然，断了人家的财路，自然也有看不惯的。
他也被刁难过几次，但那些人事后要么被套了麻袋、要么半夜莫名其妙就醉倒在了臭水沟里。
如此几回后，便没有人敢来惹他了。
“巧了，我正好少了双外出的靴子。拿来我看看。”
贾敕说道。
探春转头看赵姨娘，却不知她发了什么疯，只是愣愣的，却不松手。
“还没做好哩，等做好了就让侍书送到梨香院去。”
她勉强道。
“我是个急性子，等不得那么久。你们都出去。”
贾敕扫了一眼屋中，还有侍书、翠墨、小鹊并几个小丫头在。
“这...”
丫鬟们似挪非挪，一双眼睛各自看着自己的主子。
“你们在这儿，是想看自己主子的难堪，还是想看我的难堪？”
他横眉冷笑，直笑得丫鬟们心里发麻。
“你们都出去吧，没叫你们就不用进来伺候。”
探春忽的开口道。
“是。”
丫鬟们如蒙大赦，顿时一哄而散。
“嫂子，一双鞋底又何须你亲自拿着，不如还是交给三姑娘吧。”
贾敕待她们都出去后说道。
“我，这...”
饶是赵姨娘牙尖嘴利，此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都说府里的人惯会捧高踩低，她更是其中翘楚。
别看她在原著里动不动就撒泼骂架，无理也要搅三分，但那都是对丫鬟和小辈。
别说在王夫人、凤姐面前不敢多说一句，就是在贾宝玉面前也只敢阴阳怪气两句。
贾敕既是同辈，又得贾母和贾政青眼，还有秀才功名在身，她又哪儿敢在他面前放肆。
但要她就这么偃旗息鼓，面子又实在搁不下。
“嫂子愿意拿着也罢，待会儿我叫林九去赵国基家取就是了。”
贾敕冷冷道。
那赵国基正是赵姨娘的弟弟，也是荣国府中的下人，如今在贾环身边做个长随。
“平白无故的，到我兄弟家去做什么？”
赵姨娘急道。
她身份低微，亲生的女儿也不和她亲，身边便只有亲兄弟一个臂膀。
贾环是个姥姥不疼爹爹不爱的，也只有他舅舅拿他当个宝贝。
要是赵国基出了事，那她们娘俩儿的处境就越发艰难了。
“平白无故的，嫂子又为何出口伤人？”
贾敕向前踏了一步，身体如泰山般向前倾倒，压得探春和赵姨娘都是呼吸一滞。
“我也是贾家子孙，世代清白人家，寒窗苦读出来的秀才，怎么到嫂子嘴里，却成了哪儿来的野人？”
他一字一句地砸在赵姨娘的心上。
“政二哥是至诚君子，嫂子又是他房里的人，断不知这等粗话。想来定是那赵国基在外面脏了耳朵，又说与你听的。”
贾敕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诛心之言如狂风暴雨般倾下。
“此等劣仆，必须严加训诫，否则再教坏了环哥儿，那才是祸事。嫂子，我说的可在理？”
他冷冷问道。
“我那兄弟并不曾说过什么，定是哪个丫鬟婆子嚼舌根子浑说的，我回去就找出来狠狠发落，不劳叔叔费心了。”
赵姨娘嘴皮子抖了几抖，方才缓缓说道。
“是吗？”
贾敕还待再说，却见探春忽然跪倒在地。
“千错万错都是探春的错，还望三叔看在我平日恭敬的份上，揭过这一遭吧。”
她深深叹了口气道。
“这是你的屋子，自然以你为主。起来吧。”
探春既如此说，贾敕也就作罢了。
横竖一个是她的生母，一个是她的亲舅舅，他们遭了罪，探春也不会有多痛快。
赵姨娘低头不语，嘴巴向一边撇着，显然心里并不服气。
“我还要检查三姑娘的作业，嫂子若无事，且自去吧，替我向政二哥问好。”
贾敕不客气地说道。
“是。”
赵姨娘低着头，往外面走去。
“对了，让环哥儿有空来梨香院一趟，自有他的好处。若是不来，我却有意去族学里教书。”
他又说道。
若是贾环成了他的学生，那就真是捏圆搓扁了。
赵姨娘也知道厉害，听了这话，脚下一个趔趄，绊在门槛上，差点没摔个狗吃屎。
众丫鬟见了，一个没忍住，笑成了一团。
赵姨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快步走了。
贾敕摇了摇头，转过脸，却对上了探春那双星光灿然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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