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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布道者

    苏肆月时而慢腾腾地腾挪,躲避着猪头神像的目光。

    当红光扫来的时候,他一个翻滚,安静地缩在一具女士人偶的腿边,不小心与对方空洞的玻璃眼珠四目对视,顿时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

    “抱歉,借过。”

    那人偶不出意外地没有理会他,只是玻璃眼珠中依旧带着迷茫和惊愕的表情。

    苏肆月趁机碰了碰对方的皮肤,虽不知道由什么材质构成,但只觉得轻飘飘的。

    人偶体重很轻……这个情报或许有用。

    苏肆月调整呼吸,尽管肺部因为剧烈的体力消耗,此刻痛苦地如同燃烧一样,他却依旧冷静地等待着时机继续前进。

    毕竟,留在原地,迟早会被神像察觉,然后变成木偶,永远地留在这座教堂里。

    几分钟过的像是几年一样,苏肆月终于慢腾腾地爬行到了前排,停止了动作观察着。

    自己猜的没错。

    布告台处于神像的正下方,属于视觉死角,应该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只是……前排座椅和布告台之间有不小的空旷地带,如果贸然前进,一定会在冲到那里之前被察觉。

    苏肆月想了一会,慢慢起身调整成蹲踞式起跑姿势,同时把手中的彩绘玻璃碎片,朝着不远处的一个络腮胡子人偶脑袋丢了过去!

    哗啦啦!

    轻飘飘的人偶被碎片打倒,引起了一阵杂乱的响动;猪头神像血红色目光“刷”地一声被吸引了过去。

    就是现在!

    苏肆月猛地咬牙,趁着猪头神像的目光还没有反应过来,如同炮弹一般冲向了布告台。

    他迎着护栏冲了上去,任由带着尖角的装饰物划烂了自己的衣服和皮肉,整个人“扑通”一下如同躲避手榴弹一般,硬生生地“撞”进了布告台后方。

    成、成功了!

    劫后余生的苏肆月如同死狗一样,大口大口地贪婪呼吸着,随即忍不住剧烈的咳嗽,几乎把肺呕出来。

    方才长期压抑呼吸,又在瞬间爆发,几乎让他的肺泡被硬生生地撕裂;而在他狂奔的时候浑身上下被撕开呃几条皮肉,此刻开始“突突”地跳动着疼,汩汩地流出温热的血。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猪头神像眼眶里的虫子被他弄出的响动吸引,等注视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炽红的目光只差一秒与他险险擦肩而过,没有把他变成人偶。

    更气人的是,苏肆月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大着胆子钻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猪头神像眼眶中的虫子发出两声气恼的鸣叫,似乎愤怒到了极点,却又只能无能狂怒。

    苏肆月看着对方的反应,心中反而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赌对了——

    虽然很反直觉,但正如他大胆预测的一样,这里是神像正下方的视觉死角,是唯一的“安全区域”!

    管风琴的音乐声,中断而再度开启的仪式,都是某种潜在的提示。

    目的是告诉来到这里的陌生人这里需要一位牧师继续主持仪式,从而间接说明布告台这里是安全的!

    苏肆月定了定神,看着台下了无生气、四散而坐的人偶们,此刻人偶们发出怪异的响动,有几个瞪大了迷茫的玻璃眼球看向自己的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自己还不能彻底放松,要按照牧师的身份继续主持仪式才行。

    苏肆月四下查看,在布告台的桌子上看到了一本厚厚的、金皮包边的圣典,深吸了一口气,快速翻看着。

    要记住……记住并且重复这本书第一节的所有的仪式动作和姿势!

    留给自己的时间可能只有十几秒钟!

    苏肆月咬紧嘴唇,哗啦啦地翻动书页,拼命催动大脑记忆书中的插图和彩绘。

    就在人偶们开始骚动,甚至有的几乎要站起来的时候,苏肆月合上了那本堪比新华字典的圣典,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胸前交握,闭上眼做低头沉思状。

    这是圣典上带领祈祷的初始动作。

    人偶们渐渐安静了,有几个挠挠头开始跟着照做起来。

    苏肆月毫不停顿、有条不紊地回忆着书上剩余部分的姿势和流程,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地开始执行仪式。

    动作虽然有些生涩,却丝毫不差。

    管风琴的音乐变得舒缓起来,台下越来越多的木偶们突然关节咯咯作响动了起来,跟随着苏肆月的动作继续祈祷仪式。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一套祈祷流程才彻底结束,人偶们终于平静下来,眼珠中的凶光消失,再度泛起一丝茫然的白色。

    而猪头神像的猩红目光也变得不那么警觉,开始懒散地四下扫射。

    这才是暂时安全了。

    苏肆月终于长长地送了一口气,只觉得眼前渐渐发黑……

    那是大脑在高强度思考之后产生的难以言喻的疲惫。

    而手臂和腿部肌肉因为突然的松懈而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抖个不停。

    差一点。

    如果自己记忆中的祈祷仪式错了,或者满了几秒,自己很可能已经被眼前木偶撕成了碎片。

    吊死鬼之树、诡异的孩子哭声、猪头神像、祈祷木偶……

    在进入这片区域后短短的时间内,自己已经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这真的是新人的进阶仪式吗?

    难度也过于夸张了!

    如果不是自己日记中提示有安全区,恐怕自己在吊死鬼之树那里就已经中招了。

    更别说冒险进入教堂、反直觉地跑到布告台上来。

    真要从零开始攻略这个奇异空间,恐怕有十几条命都不够填的。

    苏肆月赶紧查看脑海中的日记,却失望地发现没有更新任何情报,于是只能周围寻找线索。

    除去那本记载了诸多仪式规范、文字晦涩难懂的圣典之外,他还在布告台上发现了一本羊皮封面的笔记,而其中的内容竟然能够读懂。

    “那些叛徒竟然来围攻这里……我们被彻底困住了,到底是谁走漏了公主殿下的行踪?这可是绝密消息。也许,我们教会之间出现了一个叛徒……”

    “六日,我们必须守住城墙,在殿下祈祷的时候,护她周全。”

    中间被撕掉了几页。

    “……二十六日。围攻持续了半个多月,我们的物资已经消耗完了,但骑士们依旧有抵抗的精神。我相信,在知识之神的辉光下,这座教堂必将永不陷落……等殿下完成祈祷,从高塔回归降临世间的那一刻,这些叛徒一定会被她的无尽的威能彻底肃清!”

    中间又是大段的空白。

    “……该死!那些叛徒为了干扰公主殿下的祈祷,竟然挟持了城里的儿童,把她们的用攻城机械朝着教堂里抛进来……真理之神在上,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暴行!”

    “……我为她们举行了仪式,可半夜还是有人听到了小女孩的啼哭声。

    出于不明原因,周围的骑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剩下的人人心惶惶……也许,我们永远也等不到殿下祈祷结束的那一天了。”

    “虽然我注定要回归知识之神的怀抱,但是我希望周围的冤魂也一同走向安宁……这座教堂里,不该再有孩子的哭声了。”

    中间的几页日记被撕掉了,而最后留下的笔迹已经近乎癫狂。

    “我们把叛徒吊死在了树上,并堵死了通往高塔的路……首席骑士决定牺牲自己,化作最后一道阻拦亵渎者的利刃。”

    “我们绝不会让任何一个叛徒,前往公主身边。”

    “……这座黑荆棘教堂即将遭到亵渎,但我心中却依旧平静,因为他们无法玷污真正的信仰。现在,我只愿知识之神的引导我前往永恒之国。”

    在日记的最后,还有一句潦草的、加上去的话。

    “后来者啊,这座教堂注定将走向毁灭,如果你试图寻求救赎,就去公主的门前虔诚祈祷吧……她会原谅一切罪孽。并且给与你想要的答案。”

    “……神的仆人,阿尔福德绝笔。”

    苏肆月看完了一连断断续续的日记,皱着眉头开始思索目前的信息。

    看起来,像是有一位‘公主殿下’为了完成某种祈祷仪式,躲到了这座教堂附近的高塔里,可这个消息却不知为何走漏,引来了叛军围攻。

    而这些叛军久攻不下,最终丧失人性地向教堂里抛射平民甚至是儿童的尸体。

    尽管牧师尽力祈祷,但还是引发了某种瘟疫。

    防御一方最终倒下,叛军攻陷了这里并且玷污了教堂。

    苏肆月反复阅读着日记,目光停留在了最后一句话上——

    找到公主,并且向她祈祷。

    也就是说,这就是试炼区域的最终目标?

    只要找到公主,向她祈祷,就能获得我想要的神秘学能力?

    从牧师留下的这本日记来看,似乎通往公主所在地的道路已经断绝;而即使自己侥幸找到了线索,真要成功前往那里,必然也是九死一生。

    苏肆月心中燃起一线希望,却又很快冷静下来,看着自己有些残破的身体:

    手指甲已经被掀翻,浑身上下的皮肉被撕裂,热乎乎的鲜血从大腿上流淌,让整个在鞋子都有些粘脚。

    如果反应稍慢一点,就是十死无生。

    苏肆月忍不住苦笑起来。

    到底是多么珍贵的神秘学特性,让这片区域的试炼变得这么难?

    他看着周围诡异的人偶,流血的猪头神像,听着管风琴支离破碎的曲调,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疲惫与绝望。

    恐怕还要不知道死里逃生多少次,才能通关这个鬼地方……

    正在这时,突然他只觉得身后传来一阵暖洋洋的感觉,似乎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下一刻,他只觉得脑袋像是被重锤砸了一般,只觉得浑身飘了起来,周围的场景快速旋转,融化,整个像是被飞拽着快速脱离地面,向天空中飞去。

    周围还传来了模糊的对话声。

    “组长、他……他居然真的没死!”

    “他撑了这么久,已经破了几十年前那帮人的最高记录了吧?”

    “……我这就去向协会汇报下!真想看看那帮老家伙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

    “谁让他们整天嚷嚷着年青一代不争气,狂吹老一辈如何天资绝伦的……”

    “让他们瞧瞧,我们年轻一代未来的天才,胜过他们当年一群老东西……”

    苏肆月只觉得如同泡在游泳池底部一般,周围的声音和光影都看不真切;他尝试着想要说什么,却觉得身边方才轻飘飘的感觉骤然消失,脑子中像是有根线被突然剪断了一样,黑暗从四面八方猛地呼啸而来——

    苏肆月的意识消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