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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朝暮山水总相逢

    赵子青复将目光投向顾江陵,神色立时难掩激动,上下打量着他,那模样倒像是眼前的人是个假的一般。

    “将军,您何时到达的?末将竟然都没有收到消息!您没有和琮亲王殿下、珩亲王殿下同路而行吗?”

    顾江陵摇了摇头,道:“不曾。想来圣上的旨意你已经收到了,我如今已经辞官,赵副将往后不必再行此大礼。”

    赵子青闻言一怔,他确实早在五日前便已经收到了圣上下达的旨意。可他不愿意相信,也不想接受。

    他面色犹带愤慨,沉声道:“将军,圣上可是怪罪将军于阵前射杀了公主?末将自收到将军革职的消息便已经起草了请罪书,等南风城局势稳定之后,便呈于御前!是末将怂恿将军射杀了公主,怎能让将军担责?圣上——”

    “赵副将!青云岭一役,是赏是罚圣上自有裁决。”顾江陵声音微沉,带着些强硬,制止了赵子青继续往下言。

    无论当时的情况如何,无论结果如何,天子圣命,都是容不得旁人质疑的。

    赵子青被他喝止,心中纵有千万言,也只得噤声,目光如炬,悲愤交加。

    顾江陵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缓声道:“辞官之事,是我自向圣上提起的。圣上虽为着亡妻一事责难,又怎知我不是甘之如饴?踩着万千将士与亡妻的尸骨加官进爵实非我所愿。我家中已无亲无故,孑然一身。南疆已平,只愿今后作闲云野鹤,度此一生。子青不必为此劳心,当继续恪尽职守自是。”

    “将军——”赵子青眼眶湿润,望洋兴叹。

    二人相视而立,心中千帆过尽,久久不语。

    裴堇城静默一旁,目光时而扫过巷子口。

    片刻,巷子口似有脚步声传出,赵子青周身气息陡然一冷,右手扣上腰间宝剑。

    “欸,赵将军勿惊!自己人,自己人!”裴堇城率先开口,一个跨步挡在巷子口。

    顾江陵早已经伸手,将赵子青只堪堪抽出一寸的剑挡了回去。

    赵子青闻听裴堇城之言,这才松了戒备,看向巷子口。

    裴堇城已经率先朝里面走去,遥遥便看到南知朝走在秦秋晚前头两步。

    他未曾开口,便见南知朝的双眸里露出一个安然的笑意,正朝他微微点头。

    裴堇城心下大松,止住脚步,站在一旁。

    南知朝走到他身旁停下,看向走近的秦秋晚,正见她抬着一双水眸望着身侧的裴堇城。眸光中是,千般柔情,万般缱绻。

    秦秋晚走到裴堇城面前停下脚步,轻启朱唇,嗓音婉转,“裴公子,奴家能不能和你说几句话?”

    南知朝看向裴堇城,见他神色淡淡,却没有拒绝,当即垂首抬步离去。

    刚刚迈出巷子口,身后便响起了秦秋晚婉转悦耳的声音,声音很轻,她听不太清。

    出了巷子,南知朝尚未抬眸便感受到两道目光的注视,一众士兵则低垂着头颅,目不斜视。

    南知朝迎着目光看向顾江陵与赵子青,走至两步远停下,朝二人躬身拱手一礼,道:“在下姓云,师从济德堂裴先生。见过赵将军,见过顾先生。”

    月光斑驳,她青巾蒙面,额前碎发垂落模糊了眉眼,打眼望去实在平平无奇,让人根本无法看清她的模样。

    唯独那哪怕行着礼,却依旧挺得笔直的单薄脊背颇显风姿,束发的青带随着她的动作垂在身前,在徐徐夜风中微微摇晃。

    顾江陵看着面前少年因为鞠躬而露出的圆圆的后脑,眸光闪了闪,随即回神伸手虚扶,清声道:“云小郎不必多礼,知枫贤弟方才已经与我提及了。我与令师是至交,云小郎乃知枫贤弟的爱徒,形同我的门生。我日后定居于南风城,云小郎往后若有难处,可随时到城南顾宅寻我。”

    一只骨节分明的右手闯入视线范围,伴随着一阵极淡的冷冽清香侵入鼻尖,南知朝转眸看去。

    似乎比之前白了些,应是这半年来不必经受沙场征战,风吹日晒,在皇城养出来的……

    手背上鼓起的青色血管更加清晰,一路蜿蜒至素白的窄袖内,干净、有力,可以随意就将穿着沉重繁复婚服的她抱到婚房……

    也就是这一只手拉的弓,为利箭蓄力,将她刺穿……

    南知朝眉眼低垂,看不清表情,声音平平,听不出情绪,又朝他躬身一拜,道:“在下多谢顾先生。”

    赵子青上下打量着南知朝,咦了一声,稀罕道:“欸?我远在南门关,鲜少入城,倒是不知裴先生何时收了小徒弟?!”

    南知朝朝他微微颔首,语气谦恭,道:“赵将军谬赞,在下于三个月前拜入家师门下,赵将军身居要职,案牍劳形,此等小事当是不足为赵将军道之。”

    赵子青摆摆手,笑的爽朗,道:“云小郎既然是裴先生的高徒,又得将军照拂,日后咱们就是朋友,往后会面的日子还长,可别见外才好!”

    南知朝指顾从容,同样朝他躬身拜谢后,自退向一旁墙角,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候。

    赵子青看向一旁的顾江陵,却见他依旧望着那将半边身子隐入墙角阴影的少年。

    他扬了扬眉又朝南知朝望了一眼,少年清清柔柔,如同打磨极好的一块璞玉,安闲自在的静立着,与这月朗风清的夜色几乎融为一体,静影沉璧。

    “将军似是极喜裴先生的这位小徒弟,不若也捻土焚香,开门授徒?将军这一身武艺,日后不用于沙场,再无承继者,岂不可惜?将军所授之徒,他日必定能够成为中流砥柱。若能投身军营,自是我永安国军中一大肱股!”赵子青越说越觉得此举甚妙,看向顾江陵的目光满是期待,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替他昭告天下,广收门徒。

    顾江陵收回目光,扯了扯唇角,摇头道:“我并无收徒的打算,子青,我已无军职,以后唤我名姓即可。”

    赵子青闻言黯然叹息,朝他郑重躬身一礼,轻唤了一声:“顾兄。”

    顾江陵点头示意,打眼扫向一众士兵,看向赵子青,道:“子青这是要出城吗?”

    赵子青点头,道:“我方才从刺史府中出来,新任刺史刘屿于五日前抵达,我过来交接一应事宜,这便准备出城返还南门关戍堡。”

    顾江陵点了点头,正要开口问他夤夜赶路,可是军营中有甚么要事,可话到嘴边又止住,只道:“既如此,子青便与众位兄弟赶路吧!夜色已深,路上当心。”

    赵子青闻言点头,复又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三个人,道:“顾兄,这三个人犯了什么事?可要我遣人将他们送至衙门,压入大牢?”

    顾江陵闻言看了眼巷子口,见裴堇城仍未走出,遂又看向南知朝。

    南知朝已经上前一步,抬眸看向顾江陵,轻声道:“此三人所犯之事想来家师已经与顾先生言明,顾先生乃家师挚友,此事自可按顾先生的意思全权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