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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春和景明赴堇城

    裴堇城指尖颤了颤,掩在面巾下的唇角微微翘起,却是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乖徒儿想学,为师自倾囊相授。”

    “多谢师父!”南知朝眉眼弯弯,当即又拉过裴堇城的手,继续给他揉着。

    裴堇城垂着眸子看向在自己腕间忙碌的一双素手,闭了闭眼,任由心头萦绕着轻轻地嗟叹。

    南知朝见他垂首闭目不语,当是他又开始难受了起来,随即将香囊又塞到他另一个手中,意在分散他的注意力,减轻他的苦楚,轻声问道:“师父,船家唱的是甚么曲子?徒儿怎的听不懂?”

    裴堇城闻言果然睁开双眸,却是看向前方蜿蜒的河流,嗓音低哑,“此曲名为观南门,是朔州城流传多年的坊间小曲。前半部分词意直述朔州百姓常年遭受南疆蛮夷作乱欺凌,烽火连天下,边城百姓苦不堪言。后半部分则赞颂永安军驻足南门关,守护朔州城百姓,百姓勤恳种田供应将士粮草,百姓与将士们守望相助之情。”

    他提及南疆蛮夷时,目光微冷,眉宇间却满是浓的化不去的哀伤。

    南知朝突然想起明福与她说过,他的父母便是出城采药时被南疆蛮夷所杀。

    天际突然乍起了烟花,霎时间亮如白昼,岸边百姓高声歌唱着小曲,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每个人的面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神采,他们与身边人相视而望,满是情意。烟花照亮了每一个人的面庞,皆是充满朝气的鲜活。

    举目四望,人间烟火,熙熙攘攘,三三两两。

    胸口已经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可心却缓缓落到了实处

    “师父,明年金秋节,我们还一起出来游玩罢?”南知朝于满天烟火中看向裴堇城,却发现他亦在望着自己。

    他直直的望来,眸子倒比那天际的烟火还要明亮。

    “自然,为师可不是那种不近人情,压榨劳力的掌柜的。”裴堇城伸手轻弹她的额头,因为虚弱,低哑的嗓音里带着些柔软。

    虽然被弹过一次,南知朝还是有一些愕然,可望着裴堇城双眸中的星光,心中升起丝丝暖意,微微弯了唇角道:“师父可要说话算话。”

    裴堇城当即睨了她一眼,哼道:“那是自然!你且等着看就是!倒是你……”话至此,戛然而止。

    因着此言有重提旧事,迫使她斩断前尘的嫌疑,再不好出口。

    南知朝自然知晓他尚未说完的话是什么,天际又一道烟花乍起,她同众人一样抬头望去,一双清眸压星河。

    “师父也且等着看罢……”

    她嗓音很轻,被不住炸响的烟火声掩盖,无人可闻。

    船家此刻也一曲完毕,裴堇城被她手指用心揉捻,直觉精神头好了些,也有心带过话头,道:“乖徒儿,你既生在长安皇城,与景和兄也算是同乡。朔州城还有一首曲子是尊颂景和兄的,要不要听上一听?”

    他说着,也不等南知朝表态,当即朝船家喊了一声。

    船家自是高兴应下,清了清嗓子便在那厢开唱。

    依旧是方言小调,南知朝自是听不懂,看向裴堇城。

    裴堇城扬了扬眉,同样清了清嗓子,开始给南知朝一字一句的解释。

    词是顾江陵大胜南疆后新作的,左不过是称颂、赞扬。将大义灭亲,大胜归朝的护国大将军奉若神明。

    南知朝静静听着,微仰着头望着忽明忽暗的烟花,一时无言。

    脑海中浮现的是那浑身煞气,杀伐果断的人高高举起弓箭的情形。

    心脏蓦地紧缩,浑身血液温凉,她微佝着身子,伸手抚上右侧胸口,目露茫然。

    明明从未怨过,甚至结果如她所愿,此刻心痛却为哪般?

    裴堇城这厢强撑着心神解说的详尽,突觉腕间手指撤离,侧头看去正看到小徒弟捂着心口,惨惨戚戚的眉眼,当即一把拉过她的手,单手扣住她的脉搏,另一只手覆上她的额头,急声问道:“怎的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南知朝拉下他额头上温热的手掌,缓缓摇头,抬眸看向他,轻声道:“师父和……顾将军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指下脉息虽有些紊乱,可顺滑有力,并无不妥。

    裴堇城目光顺着她的手看向她捂着的右心口,焦急之色褪去,面上浮上忧虑,不答反问道:“是心口疼吗?”

    南知朝知他眉间忧色是为何,低头看向自己,苦涩的扯了扯唇。

    永安皇室一脉的心皆长在右边,这是她被一箭穿心还能被救回的原因。

    裴堇城当时稀奇了许久,时常向她询问心口感受。他说他从未遇到过心长在右边之人,是以让她一旦觉得心口不适,便要报知于他,他也好早究其症。

    此刻他面有忧色,定是举足无措了。

    南知朝平复了气息,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意,道:“师父莫忧,徒儿无碍,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此夜此景难道还不够你观的?出的甚么神?”他裴堇城肃着脸,瞪向南知朝,言语间竟是将方才她望着自己却在出神的情绪带了出来。话音未落,已是底气不足。

    听他唠叨已是常态,南知朝根本不恼,只浅浅的笑望着他,谦恭柔顺,由着他念。

    下巴忽的被他的手指扣住,将她的头扭向一边。

    南知朝呆神之际,便听得裴堇城微哑轻柔的声音响起,声线舒缓,娓娓道来,“为师与景和兄相识于七年前的二月,春寒料峭,山雪初融。为师的父母一同去青云岭采草药回来的路上被蛮夷所害,只剩一口气的父亲向刚好路过的景和兄交代了后事。景和兄将父亲和母亲的尸体带了回来,为师这才与景和兄相识。”

    南知朝指尖缓缓揉着,听着他舒缓的嗓音,垂首间看到他被揉的有些发红的手腕,手下动作顿了顿。

    裴堇城的声音再次响在头顶,“南疆屡屡来犯,有时候军医应接不暇,城内医师便会自发前去帮忙,为师自也在其列。一来二去,便与景和兄言语投机,引为挚友。景和兄平日里忙的厉害,等闲出不得军营,为师有时出城采药便会去营中探望,逗留几日给军中伤兵医治。景和兄若得闲暇,或回城办事,也会来济德堂小坐。”

    南知朝听着他提及顾江陵时熟稔轻快的语气,便知他们二人关系匪浅,不可撼动,心下稍安却也抑制不住的叹了叹,“师父,顾将军果真还回朔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