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8
Part8
流川大概是没过一会儿就又睡着了，这突然而来的伤让流川的作息变得不稳。睡得也不是很踏实。
直到左手背的阵阵微痒，将流川从不实的浅眠中迁出。他略微动了动，发现那是仙道的朝天发。硬质细碎的末稍，随着仙道呼吸的起落，轻划着自己的手背。仙道正以一种半趴的姿势伏在自己身侧。流川上次醒来的时候都快清晨了。
这仙道是一宿没睡啊……
见仙道还在睡，流川尽量放轻着动作。
当年，为着仙道这头发奇特的生长趋势，红毛猴子还好奇的用手试过它的触感。弄得仙道只能回以无奈的笑。这家伙的发质还真是怪异，好像还挺有趣的。手随思动，流川的手也不由自主的轻轻抚摸起那些发尖。
没一会儿，仙道大概也是感受到自己头上的异样，醒了过来。他边缓慢的抬着头，边揉着没醒透的睡眼。
“唔……”
流川触电般的将手缩回，吓了仙道一跳。
“啊，怎么了？流川，腿疼了？”
“没……”
看流川奇怪的反应，仙道察觉刚刚头上的异常。那是流川的手？还没等仙道多想，流川的营养师敲门进入，送来了流川的伤期食谱，仙道帮忙接了过来。
“流川……额，这饭……你有人帮你做吗？女朋友……？”
“没有。”流川边说，边低头思考着这个食谱该怎么办。
“那这样，我来给你做吧。”
“你做？”
“我的厨艺有长进的……”仙道边说，边大体瞄了一眼这食谱，“喔……你这食谱，好像都用不上什么厨艺啊，流川。反正我自己每天也要吃饭的嘛，刚好给你做我还能逼自己多下几次厨，每天医院的食堂都吃腻了，跟你吃一段时间一样的也不错，健康一点。”
“你自己？你妻子呢？没跟你来美国？”
“我女朋友还没有呢！你听谁说我结婚了？”仙道很诧异。不知道流川哪来的这结论。
“几年前聚会，鱼……有人说了句……”
“没有的事。再说，就算结婚了，做个饭也是有空的。这两者不冲突吧。”
“那就你做！”
听仙道说这话，流川有点不舒服起来。
这家伙，该不会是等着自己给他做饭呢吧？就没见这家伙跟自己客气过，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什么。仙道无奈的笑笑。真是伤脑筋啊。
“额……这些……今天不行了，买不齐的，有些东西这个时间已经没有了新鲜的了。明天一早，我去照食谱去买食材，就明天开始吧。那流川，今天你想吃什么？”
听见仙道问他要吃什么，流川忽然想起那款惦记多年的三明治来。
“三明治，金枪鱼那个。两份。”流川几乎是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好的，真没想到，你还记得……”
“……嗯。”
“这倒简单了，一会儿就搞定，我这就回去做，晚些会给你送来，这会儿，你先对付吃一口这医院里的餐食吧。”
说完话，仙道转身要走，忽瞥见昨晚那女孩带来的玫瑰花已经发蔫，边缘也开始泛黑，带着一股邪魅的腐败之气。
难闻。仙道皱了皱眉头。
晚上，仙道带来了流川点名要吃的三明治，外加一大束向日葵。他把那束开败了的玫瑰从花瓶里抽掉，替换成这些金灿灿的花朵。
这才对嘛。仙道满意的勾了一下嘴角。
流川可没心思注意这些花花草草。很显然，仙道的三明治更让他感兴趣。他伸手接过三明治。三下两下打开外面的保鲜膜，便往嘴里塞。仙道看见流川这幅吃相，腮帮子填得鼓鼓囊囊，嘴角还沾满酱汁。打心底里觉得满足。
外面月已高挂，屋子里明晃晃的白炽灯，打在眼前这个黑发白肤的青年身上，整个画面看起来干净清丽，流川依旧像个洁白发光的天使，落在眼前，跟当年一样。
“喂，你慢点，流川，又没人跟你抢，我做了好几个呢，管够。”
“唔，我应该吃得下三个。”
也是从这天开始，仙道每天除了给流川按营养师给的食谱做餐食外，还会天天带来一束新的向日葵换在花瓶里。流川虽然不喜欢花，但每每看见仙道带来的向日葵，颜色艳黄明亮，生机勃勃的，倒也觉得心情不错起来。
虽是养病，仙道每天除了上班时间，都会来流川这陪他，甚至晚上仙道也就这么以一种爬伏姿势的睡在流川旁，流川说了很多次让他不用这样，仙道总说没关系，怕他需要帮助。后来流川硬是要求，要换到一个更高级的双人病房，仙道不知道流川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换来换去，他住的这间环境已经非常棒了。流川非说高级病房私密性好，自己怕被打扰。仙道说那也用不上双人的，流川说他喜欢宽敞一些，他觉得用得上。
后来，事实证明，流川是对的。仙道的确睡得舒服多了。
很多时候，他们可以分别躺在两张床上，回忆着很多上学的时光，也聊了各自的工作近况。天天能看见彼此的二人，每天的心情都明显的高亢。
某天泽北在没有比赛的时候来看流川。刚好仙道在流川身边陪伴。看见泽北来，仙道跟泽北打了个招呼，说正好自己要出去一下，就出门去忙别的了，把时间留给了泽北。
“流川，我看你最近心情可是真好啊。可真不像平时的你。”流川听他说这话，倒是跟当年的彩子的话异曲同工。
“哪有。”
“哪有？流川你虽然总是面无表情吧，但这么多年，你是心情好还是差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再说，我看刚进来的时候，看仙道那看着你那眼神，那神采飞扬的劲儿……”
“……”流川并没有生气，但是也没有说话。
“流川，你刚进医院的时候，一直在半昏迷，你可能不知道，仙道那家伙在办公室看你病历资料的时候，拿着你X光片的手都是抖的，看你躺在病床上疼的咬牙，他眼里的眼泪都打转，我看他也不像会抽烟的样子，在你昏迷的时候，还硬是点着一支烟蹲在厕所旁边，像是在给自己定神。那样子还怪可怜……”泽北说到这儿，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是又没忍住“流川，这可真不像只是朋友间的关心啊，你们之间……”
听完泽北对仙道的这段回忆，流川陷入更了长时间的沉默。泽北以为自己的话惹流川不高兴了。
“流川，我是猜的哈，你别生气哈，就当我随便瞎说。”
“没有……”
“流川，我接下来还有比赛，我先回去了，等有空，我再来看你，你一定好好养，快点回赛场来。我等着你呢！”
“谢谢。泽北。”流川其实心底里是很感激泽北的，这么多年的友谊，流川早已认定他这个好朋友了，事实上，泽北也确实称得上是个靠谱的好朋友。
泽北走了之后，流川又细细想了想泽北刚刚的话。
从少时起，只要面对仙道，流川心里就会泛起一团火似的东西。这么久了，流川早就知道自己是喜欢仙道的。刚泽北所说的那些话，让流川发觉，是不是仙道对自己的感觉，也是会有些不一样呢？
养伤期间，山本槙也匆匆忙忙的来看过流川一眼。
“我那天没看你比赛，后来看回放才知道你受伤了，怎么搞的？伤的严重吗？大夫怎么说？叔叔和婶婶怎么没来？”
哥俩说话间，山本槙身后带来的两个人，将带来的东西大包小裹的往流川身边的柜子里装，实在装不下来就只好摆在地上。
“我没事。过两天就能出院了。你不用告诉我爸妈。”
“好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给我打电话吧。我得赶紧走了，还有事。”
“好。”
说完山本槙匆匆忙忙的往外走。出门的时候，刚巧碰见仙道进屋。由于仙道外形高大，长相俊朗，很难不惹人注目，山本槙还特意看了这个帅气的大夫一眼。
“哎哟呵，流川，你这是要在这儿过上一整年吗？”因为地上全是山本槙送来的东西，仙道进来的时候左跨右躲的，好不容易才挤进屋里。
流川也懒得看，对着仙道说了一句“你都拿走吧，我也用不上。”
“这么大方吗，我是不是该说，谢谢大球星的打赏啊？”
“白痴。”
仙道花了好长时间帮流川把他哥送来的东西一一拆好，看看哪些是流川马上能吃能用的，哪些的确是流川用不上的。东西真多，吃的用的穿的都有，四季衣服都快买全了。
“流川，这人对你可真够照顾。你要真住一年院，这些东西恐怕都够用。”
“……白痴。乌鸦嘴。”
“这些水果怎么办，这太多了。你给我，我也吃不完啊。”
流川瞄了一眼小半屋的水果山，什么品种都有，琳琅满目的。
“唔……分给他们。”流川冲仙道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分给外面的那些医护人员。
“……”
仙道也没有别的办法，替他那些同事们跟流川说了谢谢。
流川养伤期间心情很好，自不必说。再加上这运动员的身体确实是恢复得快，还有专业的营养团队配合餐食调整，再加上额外的补剂等等一系列的照顾，大约一个月左右流川便可以出院回家了。
流川也的确不喜欢总待在医院里。出院后的一周，石膏也可以被拆下了，拆下石膏的一刻，虽然肌肉功能还需时间恢复，但流川还是觉得自己轻松的要飞起来。
从流川回家那天开始，仙道就被流川拽到家里，每天照旧给他做饭，就连家里门锁密码都一并说给仙道，说自己嫌给他开门费劲，腿脚不好。二人俨然已经找到跟高中时一样的感觉。
冬雪化尽，被沉封住的一切生命都被滋养，蠢蠢欲动，静待勃发。
周末。那是个温暖的春日。仙道就照例到流川这儿“照顾”他。
其实流川早就能自己做饭了，甚至已经活蹦乱跳的了。他只是很喜欢仙道来，自己什么都不用做的看着仙道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再端出现成的饭食给他。仙道当然知道流川是在无形的“压榨”。但也就这么任他欺负。
仙道在自己的生活里再次出现根本没有多久，但流川却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适应到，好像仙道就从没离开过他的世界。
“我说流川，我可给你当了这么久的保姆，你要付我工钱。”
“唔，开始的时候你可没说。”流川此时正往嘴里送着仙道刚煎好的牛排。
“你看我，这段时间为了照顾你，都累瘦了。”
仙道本来是打趣的一句话，没想到流川竟真的停下嘴里的咀嚼，抬眼认认真真的看着身边一起跟着他吃健康餐的仙道。
仙道发现流川没有声音，也停下手里的叉子，同样望向流川，四目相对。没有人再说话，屋子里此刻静的出奇。
仙道见流川嘴边的黑胡椒酱，下意识的伸过手去，用指尖抹掉。做完这个动作，仙道自己都愣了。流川好像并没觉得什么，就像这些动作就该这么发生的一样。漆黑的眸子依然抓着仙道不放。看得仙道不知所措。在很长的一段沉默之后。流川终于开口了。
“仙道，我的腿这两天恢复的不错，陪我去oneonone吧。”接着，他又歪了歪头，可能是想起刚刚要付保姆费的话题，接着说“明天，我请你吃大餐，顺便请你去玩。”
“流川，你在恢复期要跟我打球？欺负人了吧，故意让着我？太小瞧人了。我不打，赢了都没意思。等你完全好了再说。再说，就你这情况，打不了几分钟的。”
“只想跟你打。”
“……好，我陪你。”
流川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对仙道来说杀伤力有多大。
“那说好，只能打一小会儿啊，你腿受不了。”仙道还是担心流川的腿，又加了一句。
仙道是随和的，在流川的记忆里，仙道就从未拒绝过自己，无论何时何地，无论自己提什么要求。流川以为仙道只是不善于拒绝或是真的跟自己一样喜欢打球而已。所以，也没做它想。
但事实上，他在仙道的世界里，一直是特别的。
傍晚，流川带仙道去了家楼下的小球场，仙道看见这球场的环境，可是比当年他俩在一起oneonone的那个稍显破烂的环境好太多了。
塑胶场地，玻璃篮板还有专门的休息区。
熟悉的人，熟悉的球，不知道这即将划过地平线的落日，是不是还承载着那段熟悉的情。
“好了，流川，到此为止吧。你得休息了。”仙道看流川越打越兴奋，没完没了的架势，怕他的腿现在受不了这么大强度的运动，先叫了暂停。
流川听见仙道的提醒，抓着即将出手的球，逆着侧面而来的夕阳，用漂亮的姿势，投出了最后一记球，橘红色的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正中框心。
“帅哦，流川。”
夸赞之词脱口而出。这绝美的画面，看得仙道有点犯呆。直至流川走出了他的视线。仙道才回神。流川打的心满意足。随后，俩人坐在球场边安安静静的休息，补水。趁着这抹夕阳。
红色的塑胶地面，被夕阳映得更加明艳温柔。空气里泛着春日里，大地回温的暖味。整个画面都显得格外温馨安宁。
“全国大赛上，有比你更厉害的家伙吗？”沉默间，流川突然这么说了句话给仙道。
仙道略微发愣，转过头，看着流川。
流川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仙道，而是面对着落日，身体微前倾，双臂搭在腿上，一只手里拿着水瓶，动作自然随意。
春日夕阳的余韵把流川的面庞照的绯红。这张少年感依旧的脸，美得不可方物。
仙道瞬间明白。
“问我吗？我也不知道……应该有吧。上初中的时候，有个家伙我没赢过，虽然和他只较量过一次。”
“他叫什么名字？”
“北泽……”
对话结束。
流川将头从夕阳里侧过，面对着仙道。被隆在夕阳光晕里的流川，每根发丝都裹着蒙蒙的金色，随着和风微动。
此刻仙道眼角眉梢皆是深情，蓝瞳卷着缱绻的光晕，恰如当年。
对视的沉默，没有尴尬，没有陌生，没有一点疏离。这些离散的岁月被瞬间抽走，就像他们根本没有分开过，这么久的时间；也没有离开过，那么远的距离。
流川嘴角微微上勾，仙道看见流川，笑了。
有心融化的声音。
世间万物，不及卿一笑，破灵动心。
那些有关青春的记忆和对爱最初的憧憬，都随着流川的这一笑，从岁月的折痕里跳脱而出，疯狂的绽放在仙道面前，再搅着这抹春日的夕阳，灌进心间。它们将那些细密隐痛的情丝一根根拨开，直直的冲向最底。这悸动的重压，让仙道连呼吸都变得炽热起来。
流川啊流川，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一笑有多好。
流川大概是没过一会儿就又睡着了，这突然而来的伤让流川的作息变得不稳。睡得也不是很踏实。
直到左手背的阵阵微痒，将流川从不实的浅眠中迁出。他略微动了动，发现那是仙道的朝天发。硬质细碎的末稍，随着仙道呼吸的起落，轻划着自己的手背。仙道正以一种半趴的姿势伏在自己身侧。流川上次醒来的时候都快清晨了。
这仙道是一宿没睡啊……
见仙道还在睡，流川尽量放轻着动作。
当年，为着仙道这头发奇特的生长趋势，红毛猴子还好奇的用手试过它的触感。弄得仙道只能回以无奈的笑。这家伙的发质还真是怪异，好像还挺有趣的。手随思动，流川的手也不由自主的轻轻抚摸起那些发尖。
没一会儿，仙道大概也是感受到自己头上的异样，醒了过来。他边缓慢的抬着头，边揉着没醒透的睡眼。
“唔……”
流川触电般的将手缩回，吓了仙道一跳。
“啊，怎么了？流川，腿疼了？”
“没……”
看流川奇怪的反应，仙道察觉刚刚头上的异常。那是流川的手？还没等仙道多想，流川的营养师敲门进入，送来了流川的伤期食谱，仙道帮忙接了过来。
“流川……额，这饭……你有人帮你做吗？女朋友……？”
“没有。”流川边说，边低头思考着这个食谱该怎么办。
“那这样，我来给你做吧。”
“你做？”
“我的厨艺有长进的……”仙道边说，边大体瞄了一眼这食谱，“喔……你这食谱，好像都用不上什么厨艺啊，流川。反正我自己每天也要吃饭的嘛，刚好给你做我还能逼自己多下几次厨，每天医院的食堂都吃腻了，跟你吃一段时间一样的也不错，健康一点。”
“你自己？你妻子呢？没跟你来美国？”
“我女朋友还没有呢！你听谁说我结婚了？”仙道很诧异。不知道流川哪来的这结论。
“几年前聚会，鱼……有人说了句……”
“没有的事。再说，就算结婚了，做个饭也是有空的。这两者不冲突吧。”
“那就你做！”
听仙道说这话，流川有点不舒服起来。
这家伙，该不会是等着自己给他做饭呢吧？就没见这家伙跟自己客气过，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什么。仙道无奈的笑笑。真是伤脑筋啊。
“额……这些……今天不行了，买不齐的，有些东西这个时间已经没有了新鲜的了。明天一早，我去照食谱去买食材，就明天开始吧。那流川，今天你想吃什么？”
听见仙道问他要吃什么，流川忽然想起那款惦记多年的三明治来。
“三明治，金枪鱼那个。两份。”流川几乎是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好的，真没想到，你还记得……”
“……嗯。”
“这倒简单了，一会儿就搞定，我这就回去做，晚些会给你送来，这会儿，你先对付吃一口这医院里的餐食吧。”
说完话，仙道转身要走，忽瞥见昨晚那女孩带来的玫瑰花已经发蔫，边缘也开始泛黑，带着一股邪魅的腐败之气。
难闻。仙道皱了皱眉头。
晚上，仙道带来了流川点名要吃的三明治，外加一大束向日葵。他把那束开败了的玫瑰从花瓶里抽掉，替换成这些金灿灿的花朵。
这才对嘛。仙道满意的勾了一下嘴角。
流川可没心思注意这些花花草草。很显然，仙道的三明治更让他感兴趣。他伸手接过三明治。三下两下打开外面的保鲜膜，便往嘴里塞。仙道看见流川这幅吃相，腮帮子填得鼓鼓囊囊，嘴角还沾满酱汁。打心底里觉得满足。
外面月已高挂，屋子里明晃晃的白炽灯，打在眼前这个黑发白肤的青年身上，整个画面看起来干净清丽，流川依旧像个洁白发光的天使，落在眼前，跟当年一样。
“喂，你慢点，流川，又没人跟你抢，我做了好几个呢，管够。”
“唔，我应该吃得下三个。”
也是从这天开始，仙道每天除了给流川按营养师给的食谱做餐食外，还会天天带来一束新的向日葵换在花瓶里。流川虽然不喜欢花，但每每看见仙道带来的向日葵，颜色艳黄明亮，生机勃勃的，倒也觉得心情不错起来。
虽是养病，仙道每天除了上班时间，都会来流川这陪他，甚至晚上仙道也就这么以一种爬伏姿势的睡在流川旁，流川说了很多次让他不用这样，仙道总说没关系，怕他需要帮助。后来流川硬是要求，要换到一个更高级的双人病房，仙道不知道流川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换来换去，他住的这间环境已经非常棒了。流川非说高级病房私密性好，自己怕被打扰。仙道说那也用不上双人的，流川说他喜欢宽敞一些，他觉得用得上。
后来，事实证明，流川是对的。仙道的确睡得舒服多了。
很多时候，他们可以分别躺在两张床上，回忆着很多上学的时光，也聊了各自的工作近况。天天能看见彼此的二人，每天的心情都明显的高亢。
某天泽北在没有比赛的时候来看流川。刚好仙道在流川身边陪伴。看见泽北来，仙道跟泽北打了个招呼，说正好自己要出去一下，就出门去忙别的了，把时间留给了泽北。
“流川，我看你最近心情可是真好啊。可真不像平时的你。”流川听他说这话，倒是跟当年的彩子的话异曲同工。
“哪有。”
“哪有？流川你虽然总是面无表情吧，但这么多年，你是心情好还是差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再说，我看刚进来的时候，看仙道那看着你那眼神，那神采飞扬的劲儿……”
“……”流川并没有生气，但是也没有说话。
“流川，你刚进医院的时候，一直在半昏迷，你可能不知道，仙道那家伙在办公室看你病历资料的时候，拿着你X光片的手都是抖的，看你躺在病床上疼的咬牙，他眼里的眼泪都打转，我看他也不像会抽烟的样子，在你昏迷的时候，还硬是点着一支烟蹲在厕所旁边，像是在给自己定神。那样子还怪可怜……”泽北说到这儿，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是又没忍住“流川，这可真不像只是朋友间的关心啊，你们之间……”
听完泽北对仙道的这段回忆，流川陷入更了长时间的沉默。泽北以为自己的话惹流川不高兴了。
“流川，我是猜的哈，你别生气哈，就当我随便瞎说。”
“没有……”
“流川，我接下来还有比赛，我先回去了，等有空，我再来看你，你一定好好养，快点回赛场来。我等着你呢！”
“谢谢。泽北。”流川其实心底里是很感激泽北的，这么多年的友谊，流川早已认定他这个好朋友了，事实上，泽北也确实称得上是个靠谱的好朋友。
泽北走了之后，流川又细细想了想泽北刚刚的话。
从少时起，只要面对仙道，流川心里就会泛起一团火似的东西。这么久了，流川早就知道自己是喜欢仙道的。刚泽北所说的那些话，让流川发觉，是不是仙道对自己的感觉，也是会有些不一样呢？
养伤期间，山本槙也匆匆忙忙的来看过流川一眼。
“我那天没看你比赛，后来看回放才知道你受伤了，怎么搞的？伤的严重吗？大夫怎么说？叔叔和婶婶怎么没来？”
哥俩说话间，山本槙身后带来的两个人，将带来的东西大包小裹的往流川身边的柜子里装，实在装不下来就只好摆在地上。
“我没事。过两天就能出院了。你不用告诉我爸妈。”
“好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给我打电话吧。我得赶紧走了，还有事。”
“好。”
说完山本槙匆匆忙忙的往外走。出门的时候，刚巧碰见仙道进屋。由于仙道外形高大，长相俊朗，很难不惹人注目，山本槙还特意看了这个帅气的大夫一眼。
“哎哟呵，流川，你这是要在这儿过上一整年吗？”因为地上全是山本槙送来的东西，仙道进来的时候左跨右躲的，好不容易才挤进屋里。
流川也懒得看，对着仙道说了一句“你都拿走吧，我也用不上。”
“这么大方吗，我是不是该说，谢谢大球星的打赏啊？”
“白痴。”
仙道花了好长时间帮流川把他哥送来的东西一一拆好，看看哪些是流川马上能吃能用的，哪些的确是流川用不上的。东西真多，吃的用的穿的都有，四季衣服都快买全了。
“流川，这人对你可真够照顾。你要真住一年院，这些东西恐怕都够用。”
“……白痴。乌鸦嘴。”
“这些水果怎么办，这太多了。你给我，我也吃不完啊。”
流川瞄了一眼小半屋的水果山，什么品种都有，琳琅满目的。
“唔……分给他们。”流川冲仙道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分给外面的那些医护人员。
“……”
仙道也没有别的办法，替他那些同事们跟流川说了谢谢。
流川养伤期间心情很好，自不必说。再加上这运动员的身体确实是恢复得快，还有专业的营养团队配合餐食调整，再加上额外的补剂等等一系列的照顾，大约一个月左右流川便可以出院回家了。
流川也的确不喜欢总待在医院里。出院后的一周，石膏也可以被拆下了，拆下石膏的一刻，虽然肌肉功能还需时间恢复，但流川还是觉得自己轻松的要飞起来。
从流川回家那天开始，仙道就被流川拽到家里，每天照旧给他做饭，就连家里门锁密码都一并说给仙道，说自己嫌给他开门费劲，腿脚不好。二人俨然已经找到跟高中时一样的感觉。
冬雪化尽，被沉封住的一切生命都被滋养，蠢蠢欲动，静待勃发。
周末。那是个温暖的春日。仙道就照例到流川这儿“照顾”他。
其实流川早就能自己做饭了，甚至已经活蹦乱跳的了。他只是很喜欢仙道来，自己什么都不用做的看着仙道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再端出现成的饭食给他。仙道当然知道流川是在无形的“压榨”。但也就这么任他欺负。
仙道在自己的生活里再次出现根本没有多久，但流川却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适应到，好像仙道就从没离开过他的世界。
“我说流川，我可给你当了这么久的保姆，你要付我工钱。”
“唔，开始的时候你可没说。”流川此时正往嘴里送着仙道刚煎好的牛排。
“你看我，这段时间为了照顾你，都累瘦了。”
仙道本来是打趣的一句话，没想到流川竟真的停下嘴里的咀嚼，抬眼认认真真的看着身边一起跟着他吃健康餐的仙道。
仙道发现流川没有声音，也停下手里的叉子，同样望向流川，四目相对。没有人再说话，屋子里此刻静的出奇。
仙道见流川嘴边的黑胡椒酱，下意识的伸过手去，用指尖抹掉。做完这个动作，仙道自己都愣了。流川好像并没觉得什么，就像这些动作就该这么发生的一样。漆黑的眸子依然抓着仙道不放。看得仙道不知所措。在很长的一段沉默之后。流川终于开口了。
“仙道，我的腿这两天恢复的不错，陪我去oneonone吧。”接着，他又歪了歪头，可能是想起刚刚要付保姆费的话题，接着说“明天，我请你吃大餐，顺便请你去玩。”
“流川，你在恢复期要跟我打球？欺负人了吧，故意让着我？太小瞧人了。我不打，赢了都没意思。等你完全好了再说。再说，就你这情况，打不了几分钟的。”
“只想跟你打。”
“……好，我陪你。”
流川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对仙道来说杀伤力有多大。
“那说好，只能打一小会儿啊，你腿受不了。”仙道还是担心流川的腿，又加了一句。
仙道是随和的，在流川的记忆里，仙道就从未拒绝过自己，无论何时何地，无论自己提什么要求。流川以为仙道只是不善于拒绝或是真的跟自己一样喜欢打球而已。所以，也没做它想。
但事实上，他在仙道的世界里，一直是特别的。
傍晚，流川带仙道去了家楼下的小球场，仙道看见这球场的环境，可是比当年他俩在一起oneonone的那个稍显破烂的环境好太多了。
塑胶场地，玻璃篮板还有专门的休息区。
熟悉的人，熟悉的球，不知道这即将划过地平线的落日，是不是还承载着那段熟悉的情。
“好了，流川，到此为止吧。你得休息了。”仙道看流川越打越兴奋，没完没了的架势，怕他的腿现在受不了这么大强度的运动，先叫了暂停。
流川听见仙道的提醒，抓着即将出手的球，逆着侧面而来的夕阳，用漂亮的姿势，投出了最后一记球，橘红色的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正中框心。
“帅哦，流川。”
夸赞之词脱口而出。这绝美的画面，看得仙道有点犯呆。直至流川走出了他的视线。仙道才回神。流川打的心满意足。随后，俩人坐在球场边安安静静的休息，补水。趁着这抹夕阳。
红色的塑胶地面，被夕阳映得更加明艳温柔。空气里泛着春日里，大地回温的暖味。整个画面都显得格外温馨安宁。
“全国大赛上，有比你更厉害的家伙吗？”沉默间，流川突然这么说了句话给仙道。
仙道略微发愣，转过头，看着流川。
流川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仙道，而是面对着落日，身体微前倾，双臂搭在腿上，一只手里拿着水瓶，动作自然随意。
春日夕阳的余韵把流川的面庞照的绯红。这张少年感依旧的脸，美得不可方物。
仙道瞬间明白。
“问我吗？我也不知道……应该有吧。上初中的时候，有个家伙我没赢过，虽然和他只较量过一次。”
“他叫什么名字？”
“北泽……”
对话结束。
流川将头从夕阳里侧过，面对着仙道。被隆在夕阳光晕里的流川，每根发丝都裹着蒙蒙的金色，随着和风微动。
此刻仙道眼角眉梢皆是深情，蓝瞳卷着缱绻的光晕，恰如当年。
对视的沉默，没有尴尬，没有陌生，没有一点疏离。这些离散的岁月被瞬间抽走，就像他们根本没有分开过，这么久的时间；也没有离开过，那么远的距离。
流川嘴角微微上勾，仙道看见流川，笑了。
有心融化的声音。
世间万物，不及卿一笑，破灵动心。
那些有关青春的记忆和对爱最初的憧憬，都随着流川的这一笑，从岁月的折痕里跳脱而出，疯狂的绽放在仙道面前，再搅着这抹春日的夕阳，灌进心间。它们将那些细密隐痛的情丝一根根拨开，直直的冲向最底。这悸动的重压，让仙道连呼吸都变得炽热起来。
流川啊流川，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一笑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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