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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胜与败

    李三顺的问话不啻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暑月的天气里李纪竟不禁打了个冷战,

    “父亲的意思是?”

    李三顺的目光略略暗淡,“胜败犹未可知。”

    李纪却犹自不甘心,“父亲,既然胜败还不可知,咱们何不继续等等,待结果明了再做决定。”

    “蠢货,”李三顺终于忍不住骂了自己这个儿子,

    “咱们能等,他许家人愿意等吗?”

    李纪嘟囔道:“可是咱们李家怎么说也是清流传家,世代簪缨,跟一个阉人后代结亲,这传出去恐遭士林耻笑。”

    “士林耻笑?”李三顺听到儿子幼稚的言论,不觉冷笑出声,

    “严分宜可算是国朝第一大的奸臣?可即便是这般的奸臣,当年的徐华亭还不是上赶着与之结亲,鞍前马后被人讥为小妾,但严分宜倒台后,谁人还敢提起这些往事,徐华亭堂而皇之成为新朝第一大功臣。纪儿你要明白,党争不一定全是你死我活,纵横捭阖,左右逢源有的时候才是可取之道。

    如今魏党失势,许家式微,咱们现在和许家结亲,便无异于雪中送炭,许家对我们也会大为感激,无论未来党争结果如何,对我李家都是一道必要的保险。”

    李纪垂下脑袋,显然他是被说服了,

    “儿子明白,只是二弟那边...”

    提起自己这个二儿子,李三顺便有一股火气无处可发,

    “你去告诉你弟弟,让将他房中那些莺莺燕燕都给老子撵了,都快成亲的人还在胡搞瞎搞,这要是传出去,李家还怎肯安心把女儿嫁过来。”

    “这个...父亲...人恐怕是赶不走了,二弟房中的春桃已经有了身孕,有两个月了...”

    “什么!孽障,这个孽障!”李三顺气的暴跳如雷。

    李纪垂手站在一旁,偷瞟了暴怒的父亲一眼,这件事终究还是瞒不住了。

    “你去,把那个孽障给我叫来,还愣着干什么,现在就去。”李三顺就差上去揣李纪一脚。

    “父亲息怒,儿子这就去叫二弟过来。”

    李纪慌慌张张的正要出去,却不巧和一个冒失闯进来的家伙撞了满怀。

    “小安子?”

    李纪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这才看清来人是二弟的跟班小安子。

    “你怎么一个人,二爷呢?”

    小安子一脸慌然的看着面前的老爷和大少爷,哭丧着脸说道:

    “老爷,大少爷,咱们二爷让人给打了。”

    ......

    李家老二是在映月楼让人给打的。

    沈墨也没想到这家伙订了亲还敢出去眠花宿柳,不过,这也刚好给了他一个打人的理由与机会。

    沈墨先是打听好李柚的包房,在他刚脱了裤子准备办事之时,亲自带领一大帮子家丁便冲了进去。

    二话不说,先是一顿拳打脚踢,然后将其赤条条绑在映月楼前面旗杆上,并放话一个时辰内谁也不许把他放下来。

    待到李柚被赶到的李家家丁抬回去时,已经鼻青脸肿像个猪头。

    ......

    “爹呀,那许家小子打了你儿子,你一定要给儿子报仇。”

    刚被抬回来的李柚冲着李三顺和李纪便是一阵哭唧叫嚎。

    “二弟,你确定是许家小子打的?”

    李纪还是有些无法相信,没有理由呀,如今这桩婚事是许家上赶着求着李家才定下来的,即便二弟做事混账了些,许家也不敢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就撕破脸吧。

    “是他,大哥,就是他,他带人冲进来的时候便自报了家门,就是许家养在外面的那个私生子,大哥你一定要帮我教训教训他。”

    “孽障,你还不嫌给老子丢人现眼!”

    一边的李三顺气的吹胡子瞪眼,也就是看着老二伤势不轻,否则定要让他尝尝一顿家法。

    “老爷,事到如此,那二弟和许家的亲事?”

    老大老二的目光齐齐投向了李三顺,但李三顺的回答显然让他们大失所望,

    “亲事还得继续下去,老二,明天你亲自带着礼物登门道歉。”

    “爹呀,儿子都伤成这样的,您还要我上门。”

    “哪怕是腿断了,爬也要爬去。”

    ......

    李柚的腿没断,更不要爬去许家。

    第二天清晨,李柚便带着一辆马车,装满一车的礼物准备上许家道歉。

    只是等待他的却只是一顿闭门羹,若不是惠氏拦着,许志宏就差抄起笤帚亲自过来赶人。

    灰头土脸的李家二公子还没进去,便只好灰头土脸带着马车怏怏离了许家门前。

    至此,许李两家的亲事算是被沈墨给彻底搅黄了,许念真在装模作样哭了几嗓子后,第二天便如同没事人一般,私下里还让丫鬟送了一对亲手做的护膝以表谢意。

    不过通过这件事,沈墨倒也进一步看清了许志宏作为一个父亲的表现,首先作为许家家主,他选择许李两家联姻,即便女儿不愿,但他这是顾全大局。其次,许志宏也不是一个只为大局,或者所谓家族利益就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的传统封建家长模样,在儿女幸福和家族利益面前,他也不是一味的冷酷无情。

    这是一个有人情味的老爹,沈墨在心里默默评价道。

    当然,许老爹虽然痛快了一次,但现实的阴影却依旧存在,朝中党争愈演愈烈,按照惯例,作为被弹劾的主角,即便魏忠贤是内官,他也得辞去一切差事,挂冠赋闲在家,至此,朝中东林一党气焰达到最盛。

    现在夹着尾巴做人的不仅仅是北京的魏忠贤,还有这西安府的许志宏,即便沈墨已经知道了这场党争的结局,但他也无法与身处局内的许志宏说太多。

    真实的历史毕竟不是小说,小说可以通过小说家的理性与逻辑推导来得到结局,而现实或者历史很多时候却是非逻辑和非理性的,后人以历史的结局来逆推导原因,对于身处事件的当事人而言往往是牵强和附会的。

    所以沈墨现在能做的,便是在告诉许志宏自己对于这场党争结果的判断后,让许志宏保持冷静。

    老爹,你那便宜老丈人实力比你想象的要强的多。